5.苗蘭
來人是沈奕瑾的伯母,苗蘭,性格十分潑辣無理,一張嘴能夠罵死人,向來不討人喜歡。
沈奕瑾看着苗蘭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施南鉞鼻尖,嘴裏髒話連篇,謾罵不停的模樣,臉色黑成了鍋底。
沿着大家讓出來的道走了過去,沈奕瑾來到施南鉞的面前,沒去理會身後的苗蘭,反而看向施南鉞,關心道:“你怎麼起來了,傷口還沒好全呢,別不小心又撕裂了。”
看到沈奕瑾,施南鉞臉上的表情總算緩和了些,他搖了下頭,道:“我無礙的,已經十幾日了,不會那麼輕易裂開的。”說完,他又看了眼苗蘭,猶豫了下,問道,“她是何人?”
他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謾罵。
聞言,沈奕瑾抿了下唇,並未回答,而是說道:“你先進去吧,這裏風大,你穿的單薄,別又傷風了。”他就穿了一件薄薄的內衫,外頭披了件薄外套。
見沈奕瑾不願回答自己,施南鉞也不勉強,他往苗蘭的方向看了下,隨即頷首道:“好,那我先進去了。”
沈奕瑾點了下頭,然後伸出手,攙扶着施南鉞,準備扶他進去,苗蘭見沈奕瑾從頭到尾不曾看自己,眼見就要進去了,不由出聲問道:“小瑾你回來了,他是?”
聞聲,沈奕瑾的動作停頓了下,施南鉞偏過頭去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我自己能進去。”
沈奕瑾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帶着懷疑。
施南鉞朝他笑了下,然後便邁開了步子,雖然他的腳步很慢,但走的很穩,沈奕瑾站着看了一會,便收回了目光,之後他轉過身,冷眼看向苗蘭,寒聲問道:“你來做甚?”
自從七年前,他爹娘離世,大伯一家欺負他年紀小,搶走了所有值錢的家當后,他便已經徹底和大伯這一家撕破了臉,故而如今,完全不必維持那虛偽和善的假象。
聽了話,苗蘭被噎了下,又看着沈奕瑾那毫無掩飾的,厭惡的表情,心裏的怒火瞬間竄了起來,她剛想罵出聲,但想起自己今日是因何事過來的,到底是硬生生將到了嘴邊的漫罵咽了回去,轉而露出了一個硬扯出來的微笑,佯裝溫柔道:“瞧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伯母自然是來看看你的,自從你爹娘過世,咱們也有七……”
“倘若無事,你請回吧,我家不歡迎你。”沈奕瑾皺着眉,冷冷地打斷了苗蘭的話,他可不願聽見那滿嘴的假溫柔。
沈奕瑾的態度,讓苗蘭的表情瞬間變了,她再也不壓制自己心裏的怒氣了,雙手叉腰怒道:“你個小兔崽子,虧你還是個秀才,我是你伯母,是長輩,你就是這麼對待長輩的!?”
沈奕瑾聞言,彷彿聽了天大的笑話,他看了她一眼,冷笑道:“我可不記得,我是有你這樣的長輩的。”
他說的毫不留情,也絲毫不在意被大家看着,在場的都是桃源村村民,對沈奕瑾家的事情,或多或少都知道些,自然是知道是苗蘭他們有錯在先的。
“你……”苗蘭指着沈奕瑾,指尖不禁有些顫抖,她怎麼也想不到,幾年不見,當年那個任他們欺凌的小孩居然學會頂撞她了,一時之間,居然不知如何是好了,呆在原地一動不動,平時利索的嘴,也說不出話來。
拍開苗蘭的手,沈奕瑾板著臉,冷聲道:“你回去吧,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我沈奕瑾,沒有你們這樣的長輩,也不稀罕。”話音落下,他便沒再理會獃滯的苗蘭和其他看戲的村民,轉身回了家,碰的一聲,關上了門。
大家看着戲已經落幕了,便三三兩兩的結伴離開了,離開時,幾個年紀稍大的,看了一眼苗蘭,暗暗呸了一聲,她們可是都還記得當年苗蘭做的缺德事的。
待苗蘭回過神來時,便發現周圍已經沒了人,她死死瞪着眼前緊閉的大門,眼睛都快要噴出火來了。
瞪着大門,苗蘭在門外站了許久,直到沈恆見她久久沒回來,找了過來,她才壓下滿心的怒意和恨意,暫時跟着回去了。
沈恆是苗蘭的兒子,今年已經二十四歲了,卻是個好吃懶做的,至今沒有一份正經的活計,身上有一點錢,就跑賭坊和妓-院,不過卻是苗蘭的心頭寶,疼的厲害。
這次苗蘭會重新回來桃源村,拉下臉來找沈奕瑾,便是為了沈恆的事。
在回去的一路上,苗蘭嘴巴不停地數落沈奕瑾,沒一句好話,沈恆在一旁聽着,眼珠子咕嚕咕嚕的轉,不知是在打什麼壞主意。
******
這邊,回到家裏的沈奕瑾直接去了廚房,先把肉處理了,又看了眼外頭的天色,見已經很晚,便挽起袖子,開始準備起了晚飯。
由於見了苗蘭,沈奕瑾的心情跌到了谷底,做飯的時候都不太用心,炒焦了一個青菜,可把他心疼的,依依不捨地把炒壞的青菜倒了,沈奕瑾搖搖頭,靜了靜心,接着又去重新炒了一盤,煮了肉,等把全部做好后,他才走到一旁小灶,去看熬給施南鉞葯。
見葯已經熬得差不多了,沈奕瑾便拿了碗,準備將湯藥倒出來,只是他還是有些心神不寧,以至於忘了藥罐子很燙,需要用布包着才能拿,直接就伸出了手,頓時被燙的一隻手通紅,藥罐子也打翻在了地上,流了滿地的葯汁。
捂着手,沈奕瑾看着滿地的葯汁,緊緊皺起了眉,又一次心疼起了銀子——葯是剛換的,裏頭的人蔘根須也是剛放的,就這麼白白浪費了!
施南鉞本是坐在堂屋裏的,此時聽了聲音,便朝廚房走了過來。
走到廚房外,施南鉞便看見藥罐子到在一旁,而沈奕瑾正蹲在地上,收拾着掉在地上的藥渣,見此情況,他也蹲下幫忙,同時問道:“發生了何事?”
沈奕瑾搖頭道:“無事,只是不小心打翻了葯。”說完,他又抬頭看施南鉞,道:“你怎麼又穿得如此少便起來了?”
施南鉞道:“我不冷的。”他是練武的,有內力擋着,並不懼寒冷。
撿起了落在沈奕瑾身旁的一塊藥渣,施南鉞眼尖的看見了沈奕瑾那隻被燙傷的手,當即蹙眉道:“你被燙傷了?”
甩了下手,沈奕瑾絲毫不在意道:“無事,待會抹一下藥就好了。”
施南鉞道:“你先去抹葯吧,這裏我來收拾。”
沈奕瑾擺了擺手,笑道:“不必,等收拾好了,還要再把葯熬上,我無事的。”
施南鉞聞言,看着那隻通紅的手,語氣強硬道:“你先去。”
被施南鉞強硬的態度嚇了一跳,沈奕瑾怔住了,回過神后忍不住笑出了聲,方才心裏的憤恨都暫時消了去,手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他確實該聽話,於是他便也沒有再繼續堅持,起身笑着道:“行,那我就先去抹個葯,這裏就放着吧,你也是病人,哪有讓你收拾的理。”
施南鉞看着沈奕瑾的笑臉,不由愣了下,反應過來后立即收回目光低下頭,一邊繼續收拾一邊說道:“我是武夫出生,身體底子好,這傷口看着嚴重,但好在有沈兄弟你這些日子的照顧,如今已經好了許多,何況這本就是我要吃的葯。”
看了施南鉞的堅持,沈奕瑾就也不再多說什麼,他回房塗了葯,又稍微包紮了一下手,才重新回廚房。
沈奕瑾回來時,施南鉞已經把廚房收拾好了,地上的葯汁被得擦乾淨了,葯也重新開始熬了,而他正坐在一旁,盯着爐火,有些出神,不知是在想何事。
沈奕瑾道:“你為何還不回去躺着?”
施南鉞聞聲,轉頭看向沈奕瑾,道:“我已經躺了十幾日,躺的都覺得骨頭要軟了,既然起來了,就多坐坐。”
“這樣啊。”沈奕瑾點點頭,又從一旁重新搬了一把凳子,坐到了施南鉞的身旁,他盯着爐火沉默了一會,忽然開口問道:“苗蘭……就是方才那個人,為何會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