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幫忙
收拾好廚房,沈奕瑾又去打水來燒,待水燒開后,他便用熱水洗了臉,泡了腳,然後才了回房。
沈奕瑾將自己的房間讓給了施南鉞,他回的,是他爹娘的房間。
沈父沈母過世后,他們的屋子就再沒人住過,至今,已經有七年了。
沈奕瑾進屋后,先點了油燈,又去鋪了床,他一向晚睡,本想再看一會書的,但剛坐了一會,便已經被凍得發抖,不得不放下書,爬上了床,把自己裹進被窩裏。
這屋子實在太久沒人居住了,沒有人氣,因此,在這冬日裏,便顯得更加陰冷無比。
沈奕瑾本就是非常怕冷,如今在這久無人氣的屋子,只覺得冷得不行,他把自己縮成一團,抱緊棉被,好半晌,才開始覺得有點暖意,緩緩舒展開了四肢。
沈奕瑾仰面躺着,睜着眼,並沒有入睡,他擔心施南鉞或許會需要自己幫忙,不過興許是今日救人真是累了,這麼躺了一會,便覺得自己眼皮越來越重,又過了片刻,就控制不住閉上眼,睡著了。
等他再次醒來,已經到了第二日。
抬手揉揉自己的眼睛,沈奕瑾清醒了過來,他從被窩裏探出半個身子,看了下窗外,見雨已經停了,太陽也出來了,看着就很暖和,便拿過放在一旁的衣裳,起身穿戴了起來。
沈奕瑾穿得很厚,不過看起來卻並不笨重,他從井裏打了水,梳洗整齊后,便去了廚房,開始準備早飯。
淘米,擇菜,洗菜,做完后,他便把已經淘好的米下了鍋,然後又走到一旁的小灶,將施南鉞要吃的葯重新熬上。
這葯熬得很慢,需要用慢火慢慢地去熬,又一定要有人看着,沈奕瑾炒好菜后,就乾脆搬了把小凳子坐在旁邊,拿着小扇子一下一下扇着,時不時掀開蓋子,看一看情況。
這麼過了一刻鐘,葯裏頭的水才剛剛減少了一半,但鍋里的粥已經先熟了,沈奕瑾想了想,就拿着碗,裝了一碗粥然後重新坐回小灶前,就這麼將就着吃了起來,吃的時候,眼睛還在注意着藥罐。
沈奕瑾含着嘴裏的粥,忍不住想,自己這麼盡心儘力,等施南鉞好了,一定要找他多要些銀子才行,否則就虧大了!
沈奕瑾把早飯吃完,施南鉞的葯也熬好了,拿碗將葯倒出后,他又重新拿了一個乾淨的碗,裝了一份粥和菜,和葯一起放在托盤上,走出廚房。
這會兒已然快要巳時,陽光正暖,昨夜大雨淋濕的地面,此時也逐漸幹了,只剩下淺窪里還有水,不過並不深。
停下腳步,沈奕瑾仰着臉看了會太陽,便抬腳走到在陽光下,站在院子裏,他抬頭盯着蔚藍的天空發起了呆,陽光曬得他周身都暖洋洋,讓他只想就地擺上一張躺椅,躺在上頭一動不動。
苦澀的藥味飄進鼻尖,讓沈奕瑾頓時回了神,他想起房裏還有一個病人,就收起了思緒,重新邁開步子朝自己房間走去。
走到自己房前,沈奕瑾推開了門,抬腳走了進去,而房間裏,施南鉞也早已經醒了,只是礙着傷口,不能亂動,臉色也不太好,一雙劍眉緊緊皺着,神情十分苦惱。
聽見推門而入的腳步聲,施南鉞便轉過了頭,他看見沈奕瑾,眼神閃了一下,嘴唇也動了動,想說點什麼,但似乎是難以開口,他掙扎了許久,到底還是沒能將已經到了嘴邊的話說出來,眉頭卻皺的更緊了。
將手中的托盤拿到圓桌放下,沈奕瑾走到床邊,伸出手貼上施南鉞的額頭,給他試了試體溫,收回手時,沈奕瑾恰好看見施南鉞欲言又止的模樣,便疑惑道:“你怎麼了,可是有哪裏不適?”
施南鉞移開目光,輕咳了一聲,掙扎猶豫了一會,神情略顯尷尬道:“……可否請沈兄弟扶我起身?”
“嗯?”沈奕瑾發出了一聲疑問。
施南鉞沒回答,只是扭頭,抿着唇,滿臉窘迫地看向沈奕瑾。
——他已經忍到極限了。
茫然地眨了眨眼,沈奕瑾有些不解地看了施南鉞好半晌,方才恍然大悟道:“啊,你可是想解手?”
沈奕瑾的性子比較直白,對直接說出如此私密之事,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施南鉞聞言,不由愣了下,而後露出了一抹尷尬的笑容,微微頷首道:“……咳,勞煩沈兄弟了。”
沈奕瑾擺擺手,笑眯眯道:“小事罷了,無須客氣。”
話音落下,沈奕瑾便小心翼翼將施南鉞攙扶起來,讓他靠着邊上的立柱坐在床沿,自己則走至房間的角落處,拿過放置在那的夜壺,回到床邊遞給施南鉞,“你如今還不宜走動,否則恐怕會再次撕裂傷口,且先這樣吧。”
施南鉞知道沈奕瑾所言的是事實,並沒有拒絕,他點了下頭,便將夜壺接了過來,之後,他又抬頭看了眼沈奕瑾,示意他先離開。
對上施南鉞的目光,沈奕瑾咧嘴,對他笑了笑,然後明白地轉過了身,往前走到了圓桌前,直到身後的聲音停止,他才重新轉回身,幫着施南鉞躺回床上。
凈了手,沈奕瑾又替施南鉞簡單地擦了臉和手,隨後便端起湯藥和粥回到床前,如同昨日那般餵了施南鉞。
喂完了粥和湯藥,沈奕瑾低着頭,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說道:“我一會要出門,要傍晚才能回來,我拜託了林大哥過來照顧你,對了,林大哥是林老頭的兒子,也會點醫術,我剛才給你試了體溫,你還有些燒,若是覺得有哪裏不適,便告訴他,普通的病症,林大哥能夠診治的。”
今日他當西席的那戶人家要嫁女兒,給孩子們放了半日的假,此時正是熱鬧的時候,故而他只需在未時之前到即可。
聽完話,施南鉞明白地點了下頭,“我記得了。”
沈奕瑾‘嗯’的應了一聲,而後便加快速度收拾好了碗,離開了屋子。
林言過來的時候,沈奕瑾正在廚房收拾,他聽見敲門的聲音,便走了出來,給林言開了門。
看着站在門外的林言,沈奕瑾道:“麻煩你了,林大哥。”
林言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微笑道:“無礙,左右我在家也只是弄弄草藥罷了。”說完,他又將手中提着的籃子舉到了沈奕瑾面前,“這是爹讓我送來的。”
沈奕瑾接過了籃子,低頭看了看,只見籃子裏裝着五六枚雞蛋,還有兩三根蘿蔔和幾顆白菜。雞蛋是林老頭家自己養的那幾隻雞下的,菜也是林老頭家自己種的。
看着藍子裏的菜和雞蛋,沈奕瑾覺得自己鼻頭有些酸酸的,他用力眨了下眼,再抬起頭時,又成了那副愛財如命的模樣,他嘿嘿笑着,問道:“林大哥,這些不用銀子吧?”
林言搖了搖頭,伸手彈了下沈奕瑾的腦門,無奈笑道:“不用錢,這是送給你的,爹他說了,怕由於你太小氣,那男人會好不容易醒了又因為沒有營養死了。”
沈奕瑾用一隻手捂着腦門,眯起了眼,道:“林老頭想多了,我還要找那人要回那些葯和人蔘根須的銀子呢。”頓了頓,他又垂下了眼眸,輕輕地說了一句:“謝謝你們,林大哥。”
沈奕瑾一直都知道,林老頭是個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很是疼他的,倘若是沒有林老頭,早在他爹娘離世的那一年,他也跟着死去了。
他自小便顯露出了讀書的天賦,因此,儘管家裏並不富裕,爹娘還是省吃儉用,送他去了書塾,盼着他將來能夠高中進士,為沈家光宗耀祖。
所以,他從小便只是一心讀書,累的,重的活都不曾做過。
爹娘驟然離世后,留下了他自己一人,什麼都不會,僅剩的銀兩又被大伯一家盡數搶去,只留下一塊田地,但是他的手,從來只拿過筆,從未有過種田的經驗,對於種田,他只能紙上談兵,無法落實實地,再加上年紀小,又長得瘦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根本什麼都做不了。
那段日子,他只能去山裏挖些野菜,勉強填飽肚子,但他那時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總是吃野菜,到底還是不夠的,於是有一日,便暈了過去,是林老頭救了他。
他醒來后,雖然被林老頭狠狠教訓了一頓,可是林老頭還是幫了他,後來,還將他介紹給了童笙,也就是他如今的東家童老爺,成了西席先生,之後,又總是給他送些吃食,照顧了他這麼多年。
在沈奕瑾的心中,林老頭和林言就是他的親人,他很珍惜,也一直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