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艾爾微的恐懼

金色的夕陽下，一匹黑色的良駒在這稀疏的平原上狂奔着，它身上則是騎着兩個白色身影，在斜照的夕陽下，拉出長長的影子。

艾爾微坐在渡歌身後，摟着他的腰，小臉緊緊貼在他的背上。毫無疑問的，她在渡歌給出的選擇中，選擇了第二項了。

渡歌鞭策坐下的良駒，於此同時眯着眼睛警惕着周圍的情況。

人類騎兵肯定在附近搜索着，而且，不一定只有人類。叛徒們也一定會參與進來，裝作自己人的樣子等待他們自投羅網。所以，在逃出這片區域之前，渡歌是不會相信任何人的。

夕陽西下，半數沉入地平線下時，兩人在一片樹林中停了下來。

此刻的艾爾微精神恍惚，沉積在護衛、親友死亡的悲痛中。渡歌找到一片合適露營的地方后，她就蹲坐在一個凸起來的樹根上，抱着自己的尾巴蜷縮成一團發獃。

渡歌搖了搖頭，有些憐憫這名可憐的公主。

從小在部落中被寵大的她，第一次經歷如此變故。人類的截殺，親友下落不明，護衛全滅，現在又繼續被人類追殺，前途未卜。殘酷的現實衝擊下，沒有直接精神崩潰已經很不錯了。對於這點，渡歌還是有幾分讚賞。

她比想像中的要堅強。

安撫好馬兒，渡歌在周圍拾取了一些乾柴，夜幕降臨後點燃了篝火。瞟了一眼依舊在發獃的艾爾微，渡歌轉身進了森林，他要準備今天的晚餐。

夜幕吞噬大地。

剛剛度過無月之夜，再次出現在世人面前的兩輪殘月，低垂在天空中。一紅，一藍；紅的叫做緋，藍的叫做玖。傳說那是月之女神的雙瞳。而每三個月中，總有3天的時間裏，雙月都會消失在天空之上。

三日被稱為無月之夜。

那是月之女神閉上了雙目，無法窺伺凡間。因此代表月之女神的凡間行者，雙色異瞳月之祭祀出現在這片大地上。

艾爾微就在前幾天的無月之夜中完成了儀式，成為一名月之祭祀。

人是脆弱的，也是堅強的。面對挫折和苦難的折磨，可能瞬間夭折，鬥志全無；也可能是百折不撓，無論經歷什麼，抹去淚水從新站起來。

艾爾微，明顯是後者。

從獃滯中回過神來，她雙手合十做了一個祈禱動作，心中默默為逝者祈禱。

“……死者安息，生者珍重。”

祈禱結束，摸去眼角的淚水，看向四周。

下一刻，她發現一件讓她驚恐的事情：

渡歌消失了。

夜風嗚嗚的低吼，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小樹林裏。只有眼前的一小堆篝火散發出橘黃色的暖光，時不時發出噼里啪啦的木材爆裂聲。除此之外，甚至都沒有任何蟲鳴鳥叫之聲。

無人添加柴火，火光在不斷的減弱。黑暗一點點的吞噬者這唯一的亮地。

恐懼在艾爾微心中瘋狂的蔓延起來，平復的心情再次劇烈波動起來。

剛剛經歷了那麼多死亡，所有人都離開了她。而唯一呆在她身邊的渡歌，對她來說彷彿是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而周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又讓她想起了被襲擊時席捲而來的黑色洪流。夜風低吼，彷彿夾雜着慘叫和砍殺。她甚至出現了幻覺，那些恐怖的黑騎士揮舞着帶血的長劍從夜幕中沖了出來。

“他去哪裏了？……他拋棄我了嗎？好可怕……好可怕……嗚嗚……不要拋下我……”

再次孤獨一人的痛苦和恐懼蹂躪着她的內心，她把自己尾巴抱在懷中，緊緊的縮成了一團。恐懼之下，甚至都不敢去往越來越暗的篝火中添加柴火。

黑暗蔓延，搖曳的火光越來越小，變得飄忽起來，彷彿隨時會熄滅。

渡歌抱着一堆找到的食材，走回了營地旁便看到搖搖欲墜的篝火。急忙扔下手中的東西，跑到火堆前往裏加些柴火后，才有些不滿的對縮成一團的艾爾微說道：

“喂！你這傢伙，火都快滅了還不加柴火，生火可是很麻煩的！”

艾爾微聽到渡歌的聲音后，緩緩的抬起頭來，已經哭紅的雙眼愣愣的看着他。

看到艾爾微這幅獃獃的表情，渡歌不解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問道：“你怎麼了你？傻了么？喂！…喂？！說話啊！”

看清來人後，艾爾微楞了片刻才回過神來，沒有回答，而是猛的撲入渡歌懷中。

力道之強，毫無防備的渡歌被直接撲到在了地上。屁股咯在一塊石頭上，頓時痛的他齜牙咧嘴。

“嘶~你搞什麼啊？！很疼啊……”

渡歌有些生氣，大聲吼道。可是話到一半，他的聲音就慢慢小了下去。此刻他懷中的艾爾微緊緊抱着他，不斷顫抖着的。擁抱的力道之強，勒的他都有些呼吸困難，於此同時溫熱的浸濕了他的胸口。明顯，那是淚水。

輕輕嘆息一聲，渡歌的幾分怒氣頓時煙消雲散。反手摟住了艾爾微，有規律的輕撫着她的一頭銀髮，溫柔的安撫着道：“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不哭~……”

渡歌用尾巴往篝火中加了幾次柴火后，艾爾微終於平靜了下來。她離開渡歌的懷抱，頭轉向一邊，用帶着幾分鼻音的聲音結結巴巴的說道：

“我……我只是有些不舒服！才……才不是害怕呢！”

“嗯？你是害怕啊，我還以為你傷心過度呢。”

“額……才……才沒有呢！！！”艾爾微刷的變的通紅，攥起小拳頭吼道。

渡歌心裏一樂，想不到這傢伙還有些小傲嬌。他沒說多餘的話，站起身來，從馬身上取下了煲湯用的石鍋，轉身向黑暗中走去。

不過他剛走兩步，就感覺衣角被拉住了。同時艾爾微帶着驚恐的高分貝聲音。

“你你要去哪？！”

渡歌抖了抖狐耳，艾爾微高分貝的聲音刺激的有些難受。

“我去接點水，要不怎麼煮湯？你叫這麼大聲做什麼？”

“我……我也去……”

看着艾爾微緊緊抓着自己衣角，死也不鬆手的樣子。渡歌再次無奈的嘆了口氣，沒有說話，雪白的尾巴直接繞在了艾爾微手上，拉住了她。後者自然的伸出雙手緊緊抓住了他的尾巴。

“喂，你別那麼用力捏着啊！”

“哪有用力捏了……咦？你的尾巴為什麼這麼長？”

此刻的艾爾微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渡歌的尾巴比一般狐族的尾巴長了幾乎一倍，都快2米了都，而且看上去比較纖細。

“不知道。”

渡歌則是回答的是乾脆利落，這具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還真不清楚。當時那麼重的傷奇迹復原就很是讓他詫異。

而他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那個上一世開始就一直跟着他的東西。

“系統！系統！你出來，別裝死啊！”

渡歌在心底呼喚着，依舊沒有回應。一個月了，每天他都要在心底呼喚幾次，但是上一世隨叫隨到的系統，卻始終沒有出現。

不過他相信，那東西絕對還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