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叵測之心似妖邪
?東采奇指着盤蜒道:“閣下如此身手,想必為非常之人,為何做出這等下三濫的行徑?在我蛇伯境內,奪人糧食,乃是坐穿牢底的大罪。”其實蛇伯城哪有這等罪行?只是她惱盤蜒壞了她的姻緣,非要刁難他罷了。
盤蜒叫道:“古人云:‘路見饑民,有施有舍。助人行善,必有好報。’我是在幫這位小兄弟積德,何罪之有?”
東采奇嘻嘻一笑,聲音嬌嫩,神態柔美,觀者中有人瞧出端倪,奇道:“這哪是什麼新娘子兄弟?怕是新娘自個兒吧。”
又有人道:“不錯,這小娘子這等美貌,武功又高,為何要遮遮掩掩?如今又憑空捏罪名捉人?莫非她是故意來消遣咱們的?”
東采奇聽在耳中,心裏着慌,深怕眾人識破她計策,不敢再行擺擂,朝那“玉郎”歉然一望,那玉郎垂頭喪氣,離群而去。東采奇見狀心如刀割,對盤蜒更是來氣,說道:“把他帶入大牢,明早審問。”
眾百姓敬重盤蜒功夫,大聲替他喊冤,文巢運氣喊道:“我家主公乃侯爵之女,今個兒特意微服出行,為的便是捉拿這妖蠻部族的姦細。大伙兒不明所以,請勿妄言。”他真氣深湛,這般大喊,震的木台隆隆作響。眾人將信將疑,這才讓開路來。
盤蜒神色如常,談笑自如,說道:“這位東姑娘欠我黃金八十兩,半點也跑不了我的。兀那小胖,我泰一欠你幾口飯,明個兒必上門報答。”
小胖墩怕極了盤蜒,哭喊道:“我不要你來,你走的越遠越好。”
東采奇一行人走入宮殿,盤蜒見其規模恢宏,外觀古樸,令人遙望生懼,暗想:“這蛇伯城民風彪悍,城主居所樸拙,真乃藏龍卧虎之地。如今此殿上空紫氣赤光,若我所料不錯,將來必出帝王之才。”
東采奇說道:“將這人關入大牢,好生看管,不可中他詭計。”頓了頓,又道:“不得怠慢他,更不得對他用粗,如他出言不遜,只管前來稟告我。卻不許讓爹爹、哥哥他們知道了。”
盤蜒道:“東姑娘,我餓。”
東采奇撲哧一笑,臉色登時緩和,說道:“就你這德性,也想娶我妹子?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盤蜒道:“姑娘哪有什麼妹子,這比武招親,招的乃是姑娘的情郎,我說的可曾有錯?”
東采奇臉頰飛紅,暗想:“他早知此節,莫非是對我傾心么?此人眼光倒也不差,身手更是不凡。”她雖對那玉郎情堅愛深,但得知旁人喜愛自己,總難免竊喜,嗔道:“你胡說些什麼?”
盤蜒笑道:“我還瞧見人群中有人與姑娘眉來眼去,想必那便是與姑娘串通的心上人了?原來如此,我攪了姑娘美事,這頓牢飯,吃的也不冤枉。”
東采奇嚇得不輕,忙道:“你再多嘴,我...我打你耳光了。”她左右心腹知道她的計策,但此事畢竟上不得檯面,此刻盤蜒隨口點破,她怎能不心驚膽顫?
盤蜒當即住嘴,東采奇這才安心,讓人收押盤蜒,好酒好菜伺候。盤蜒得了好處,心滿意足,也便絕口不提。
東采奇回到屋中,回思今日之事,芳心難安,先想到:“這泰一武功如此奇特,心思又巧,真是賢才。呸!他行徑不羈,算什麼賢才了?頂多算是歪才。不過我也是不拘一格之人,與他倒也脾性相近,此人如為我所用,將來必能派的上用場。”
思索片刻,忽然又想:“我還指望這些做什麼?今日好事無望,我....我得去和玉郎商量商量,若他願與我一塊兒,我便隨他去了,今夜便與他私奔。”
也是這北地雪山之民生性豪放,敢愛敢恨,行事大膽,往往出人意表。她既然對玉郎傾心,什麼權利富貴,真如過眼雲煙一般。
她心意已決,等到深夜,便借口身子不適,趕走奴婢護衛,喬裝打扮,偷偷摸摸從宮中溜出,找往那玉郎居所。她父親忙於接待貴客,一時也無法顧及她。
東采奇一路找到玉郎住的小屋,輕輕叩門,其中無人,門卻未鎖。她情不自禁走了進去,見一應傢具甚是精緻,心道:“玉郎與咱們這兒的老粗爺們兒不一樣,他又善解人意,又言語甜美,真是打着燈籠沒處找的如意郎君。他這家居佈置如此優雅,當真討人喜歡。”
她遙想情郎,不免微醉,坐在炕頭,忘情思念。忽然間,她聽見有兩人朝此走來,稍覺驚慌:“為何會有兩人,玉郎不是獨住么?我不能讓那人瞧見。”翻身藏入大櫥櫃之內,合上櫥門,從細縫中偷看。
只見玉郎與一艷麗女郎推門而入,那女郎抱怨道:“你怎地也不鎖門?萬一有小賊進來,可別偷走了什麼。”
東采奇心頭大震,想道:“這女子是誰?莫非...莫非是玉郎的姐姐?我怎地不曾聽他說起?”
玉郎道:“蛇伯城裏都是蠢人,說得上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哪裏會有小賊?蕭妹,你雖然心細,此節不可不知。”話語甜膩,正是與東采奇交談時的語氣。
東采奇心如刀絞,腦中一片空白。
那蕭妹輕笑一聲,說道:“你老實交代,今個兒比武招親,你未能如願,心裏可有不舒服么?”
玉郎道:“對蕭妹你,我可從來不敢撒謊。我確實有些難受。”
蕭妹嗔道:“你果然想着那小狐狸精,給我如實招來,你可曾與她同床了?”
東采奇想起這玉郎曾多次趁自己情濃之際,要留自己住宿同睡,她有幾次險些答應,但總算有幾分自製,勉力推脫,此時想來,傷心欲絕,暗想:“他便是因為我不肯...不肯交給他身子,所以去找別的女人?”她身居宮殿,其父王妻妾成群,是以雖年少,卻也朦朧懂得這男女之事。
玉郎嘆道:“我對天帝發誓,若我曾與那小丫頭歡·好,叫我墮入聚魂山,永世尋不到輪迴海。”聚魂山與輪迴海乃是傳說中死者往生之地,黎民百姓篤信此事,乃是極重的誓言。
蕭妹道:“我不是怪你,你若佔了那小丫頭身子,我也替你歡喜。將來你當了城主女婿,飛黃騰達,我自然也能好處不斷,衣食無憂了。”
東采奇悲傷想道:“他...他原來並非真的愛我,而是貪圖權勢財富?”兩人相識以來,她為了令兩人家室相配,不斷贈予他錢財,以堅其心意,環顧四周,這玉郎家中一應器具,想必皆是用東采奇饋贈所購。
玉郎道:“此事尚有轉機,東采奇她愛我極深,對我言聽計從。我可令她再想法子,求她兄長相勸。其父最喜愛長子,而那長子與我也是好友。她若如實相告,必能成事。”
蕭妹笑道:“這北方蠻人真是蠢笨,遠不及我們寒山之人機靈。等你入贅侯門,施展謀略,伺機奪權,將來必成一代霸業,周遭北方老粗又怎是你的對手?”
玉郎道:“但此地偏僻,這些蠻子多與妖鬼結交,行事詭異,唉,此事艱難,我倆當靜觀其變。”
蕭妹道:“我有言在先,你若飛黃騰達,不可做那狼心狗肺之輩,不然我非揭你老底不可。”
玉郎摟住蕭妹,動情說道:“你火氣好大,可是要我幫你消消火么?”
蕭妹語氣銷·魂,呼喚幾聲,兩人纏綿在一塊兒,寬衣解帶,身子挪動,東采奇只氣得幾欲吐血,拔出劍來,便想將兩人一齊殺了,但又畢竟年幼,狠不下心,她失魂落魄,如空殼一般呆坐許久,等兩人入睡,她才推開櫥門,一路哭泣,趕回宮中。
她伏在桌上,泣不成聲,又用力敲打牆壁,打得石粉滾落,門外婢女見狀擔憂,想問她話,但都被東采奇喝退。
她哭了一會兒,心想:“這廝心思狠毒陰險,竟然想騙我身心。我及早得知此事,避免泥足深陷,乃是天大僥倖,豈能因此悲傷?而當高興才是。若非...若非那泰一上台比武搗亂,壞了此事,我真要鑄成大錯了。”
想到此,她對盤蜒心生感激,當機立斷,來到牢房,看清景象,只嚇得驚呼起來。
只見牢房之內,餐盤高高堆起,全數吃的精光,盤蜒盤膝而坐,發整衣凈,形貌出眾,哪裏是早上那個瘋子?卻像是個放蕩不羈的狂家隱士。
守衛嚷道:“小姐,乖乖不得了,這人是個妖怪,吃起飯來,飯量抵得過十人,只呑不嚼,胃深無底,嚇煞我也。”
東采奇微覺好笑,心情好轉,說道:“你也真不機靈,他飯量這般大,你不會不喂他么?”
守衛訴苦道:“小姐說了,要‘好酒好菜’招待。這妖者便逮住這話,說咱們欠他八十兩黃金,我也真有難處不是?”
這蛇伯城毗鄰極北處的黑荒草海,草原之外據傳有無數妖國,兩邊倒往往相安無事,商貿互通,交情甚是奇特。是以這蛇伯城中偶爾也有妖者,形貌舉止遠異於常人,朝廷中更有公子與妖鬼結交,引為門客,禮遇豐厚,如同心腹。如今泰一雖飯量驚人,守衛卻也不如何害怕戒備。
東采奇笑道:“那可真難為你啦。”走到牢籠前頭,說道:“親家,親家,我來放你出獄啦。”
盤蜒道:“誰是你親家了?我比武落敗,心中難受,你是特來嘲弄我的?”
東采高興起來,奇道:“原來你真想與我成親?不然你難過什麼?”
盤蜒道:“我只想瞧瞧你那醜八怪妹子長什麼模樣,所以才好事出手,唉,想不到啊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