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4章 一切都是被逼的

第894章 一切都是被逼的

洛邑,也叫成都。

此刻王城之外,洛水波光蕩漾緩緩流着,不遠處,嵯峨景緻的宮殿群,若隱若現。

齊軍會師了。

王子恆的十萬大軍從北面而來,太子渠的十五萬大軍從東面而來,呂荼所部二十五萬大軍從西面而來。

洛邑城內,此時是亂成了一團。

魏都戰死的消息並沒有被隱瞞住,齊軍五十萬大軍圍殺而來的消息更沒有隱藏住。

所有魏國國都的貴族們此刻都亂了起來,他們在尋找出路,是的,出路!他們不想陪着魏國殉葬。

王城之內,周天子所在的宮殿。此刻兵甲林立,周天子哆嗦的坐在主位。

魏國老國相麴伯,看着眼前拿着劍刺穿自己胸膛的少年,手哆嗦着:“魏成,你你……”

那少年赫然是魏都之弟,魏成。

魏成看着麴伯冷笑:“你不支持孤當王,也便罷了,可是你竟然敢勸忠於大魏的人投降,那孤留你何用?”

言罷,拔劍,鮮血噴洒,麴伯當場倒地,最終抽搐着痛苦死去。

宮殿之內,魏國的貴族們寒寒顫顫,無不驚恐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魏成掃視着他們,然後最終目光落在周天子身上。

此時的周天子,早不是呂荼所熟悉的那個要建“面朝大河,春暖花開”大房子的姬匄,也更不是他在王都問鼎輕重時所熟悉的那個大罵自己后又號召天下諸侯討伐自己的姬仁,而是他們的孫輩姬午!

一個陌生不能再陌生的天子。

“魏成,你你…想幹啥?”周天子見魏成提着血淋淋的劍向自己走來,嚇的四肢發軟。

魏成道:“天子,你沒有聽到孤的自稱嗎?”

說著一步一步的往宮殿上走去。

姬午趕忙道:“孤…孤知道,知道,你想當王,當王!”

“不就是當王嗎?你想當就當,孤這個位置給你,只是求你,求你別殺孤好嗎?”

姬午撲騰一聲跪倒在少年魏成身前。

魏成冷笑:“好啊!”

姬午聽到魏成的話大喜,抬頭正要感謝,可是下一刻他只覺得胸膛一疼,魏成把劍刺進了他的胸膛。

姬午看着魏成,好久:“你不是答應孤了嗎?”

魏成道:“答應了,是答應了,可是孤突然想起,先考曾經鞭打過你的父祖兄弟,覺得自己現在不能弱了先考的威風,又反悔了,怎樣?”

看着魏成淡淡的笑容,姬午大恨,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一把踹開了魏成,按着自己汩汩流血的傷口,怒道:“孤早就知道,你想殺了孤,想代替孤,稱王,可是你兄長的存在讓這一切都不可能,如今他死了,你沒有了顧忌,哈哈……魏成你好狠毒的心,也好大的野心,你比魏駒狠毒多了,你比你兄長魏都野心大了!”

姬午身上的血汩汩而流着,他眼前已經開始模糊,說話也已經不再清新,身體來回晃着,似乎隨時能倒下。

魏成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再次提起了劍,走向姬午:“你說的沒錯,孤比先考狠毒,比兄長野心龐大,可是孤告訴你這一切都是被逼出來的,你信嗎?”

姬午張口欲言,可是顯然他的肺是被刺穿了,血沫正從他的嘴裏冒出,他根本說不清話,他血糊糊的手按在王案上,支撐着作為天子的最後一絲尊嚴。

“孤是被逼的!”

“若是沒有呂賊,孤的父王就不會病死,孤會在他的溫暖注視下長大”

“若是沒有呂賊,孤的兄長就不會年輕輕的滿頭花發,更不會戰死在牆人城外”

“若是沒有呂賊,孤的心腹,孤的門客,樂羊,他就不會投降”

“若是沒有呂賊,孤的國家也不會走到如今末路!”

“所以這一切都是呂賊逼的,逼的!”

魏成突然發瘋的拿着劍狂砍天子姬午的身體,不久姬午被砍的血肉模糊,可是魏成還在發瘋的砍着。

“孤沒有了父親,沒有了兄長,沒有了家,更即將沒有了國,那你還說孤是不是孤?”

“孤是不是被逼的?”

少年魏都哭了,哭的眼淚嘩嘩。

殿中所有魏國的貴族們都沉默的看着這個少年。

“‘孤’是被逼的!”

不少貴族開始偷偷掉淚,啜泣。

而殿中魏成的心腹武士們,一個個鼻腔泛酸,眼中晶瑩,狠狠的攥緊了握着佩劍的手。

“孤既然是孤,那就孤要成為孤,孤要成為王,是的,成為王”

“孤不能比呂賊低,起碼在爵位上不能!”

魏都擦掉眼淚,環視殿中的文武:“孤要稱王,你們同意嗎?”

嗡嗡嗡……

戰爭的號角響徹在洛邑城外。

“姐夫,姐夫,救我,救我”

城頭上一位年邁的老者嘶嚎着,此刻他被反綁,一幫魏軍把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呂荼帶着軍,隔着護城河,看着那個老者,心中奇怪,這老頭是誰,此刻叫誰呢?於是環顧左右道:“那人是何人的妻弟?”

顯然呂荼認為應該是自己麾下的文武的妻弟。

眾人看着那老頭模樣,皆是搖頭,呂荼正要召集其他將領去問,這時張孟談驚訝道:“大王,那人好像是郟甲!”

郟甲?

呂荼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到這個人來。張孟談提醒道:“大王,您忘了,王夫人雅魚的母親顏穆菊了嗎?”

呂荼恍然,感情是顏穆菊和周天子姬匄的小兒子郟甲,他看向城頭上那個嚎哭的老者,很肯定的道:“孤想起來了,的確是郟甲。那年孤欲要稱伯,帶軍去王都拜見天子,天子還曾把他引見給孤呢!”

熊宜僚一聽這話,也仔細端瞧,果然是那個郟甲,他撓頭道:“大王,那現在還令眾軍攻擊嗎?”

眾軍將看向呂荼,這郟甲怎麼說都是自家大王的妻弟,若是進攻,定然會損其性命,而且也會對自家大王的名聲不好。

王子安見呂荼踟躕,當下急道:“父王,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們總不能為了一個人不顧天下的大局吧?”

不少人聽到王子安的話紛紛應和。

王子圭道:“父王,郟甲,哦,不,舅父,雖然是遠親,畢竟是親戚,若是大軍進攻損了其性命,母親想必會傷心的”。

王子圭口中所說的母親指的是王次夫人雅魚,藤玉是王夫人,可是已經去世了,呂荼明面上雖然沒有再立王夫人,可是事實上後宮主事的卻是雅魚。

所以王子圭才稱呼其為母親。

王子圭所言,雖說是一句廢話,可是王子恆很是感動,郟甲雖然和他母親不是一個父親的,卻是一個母親的,也算是他親舅,目睹親舅被殺,這對他來言是難過的事。他心中不願,可是他得避嫌,不能表達自己的意見。

王子安卻是不一樣了,早有暗流傳聞,繼承天下者需是姜姬子孫,他是燕姬之子,在王次夫人當中,只有王子圭的母親也姓姬,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是自己與自己母親的最大敵人。

如今他聽到王子圭當面懟自己,心中大怒,開始狂噴王子圭,王子圭也不是好惹的,和王子安懟了起來。

二人的吵架,讓呂荼很是心煩,最後他讓將軍們把二人拉開,目光看向王子恆:“恆兒,你覺得呢?”

王子恆沒有想到呂荼會問自己,如今這麼多人看着他,他必須得有所回答,而且這個回答還不讓人看出自己的私心,特別是太子在,可是正如呂安所言那樣,不能為了一個人的生死置國家大局於不顧,當下正要說進攻,就在這時,城頭上的郟甲開始痛哭流涕的大罵起來,其中一句話讓所有齊軍都震驚住了。

“魏成,我就算是死也要詛咒你,你殺天子,自稱王不說,如今你還要殺我,我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我詛咒你不得好死,詛咒你……”

“什麼?天子死了?”

呂荼大吃一驚,齊軍眾文武也是交頭接耳起來。

王子恆卻是大喜叫道:“父王,郟甲不能死,他是唯一的天子嫡系宗室,將來父王稱天子,需要用到此人”。

與此同時王子恆心中靈機一動,連想到了很多事情,那就是自家父王為何當初不滅天子宗室國家,衛國,魯國和晉國?

這三個國家,其中衛國和魯國因為自己國家的關係,如今不過是只有兩三城的小國,而晉國因為三家分晉被齊國強加干涉也沒有被滅國,只剩下一城新絳。

三個小國留存,原來自家父王只是為了將來即位天子時,讓這些周天子宗室國家主動逼迫天子遜位給自己,來獲得國家的正統性。

父王,高啊!

王子恆眼睛眯着,精光閃爍,他無法想像父王在三十六年前就開始佈置這樣的驚天大局了!

什麼蘧伯玉哭衛,自家父王感動存衛?假的!

什麼孔國老臨死諫書,自家父王泣血答應?假的!

什麼滅韓趙,父王不忍滅小城國晉國?假的!

什麼都是假的!假的!

父王所為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暗佈下的棋子,為了一統天下,成為天子,佈下的棋子。

可惜士人沒有人能看懂父王!

只是覺得父王是個仁善多情重情的人。

哈哈,不過,他們錯了,錯的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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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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