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衣服而已

“我很喜歡你的歌聲，也很喜歡你的人，自然也就想得到你，但這和愛情是有區別的。就好比，你在逛街的時候看到一件非常美麗的衣服，讓你忍不住想要買下它，無論要花多少錢。或許買下后你會將其放在衣櫥里，很少拿出來穿上，但買下時的那種愉悅和滿足的感覺，是別的事情替代不了的。”在鄧莉君旁敲側擊這方面的問題時，李旭是這麼回答的。

雖然他馬上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了，你肯定會好好呵護這件衣服，讓它儘可能的保持着剛買下來的樣子，因為你很喜歡它。”

但是這番描述足夠鄧莉君苦笑連連了。

不僅直白並毫不掩飾，還……非常的誠懇，至少她是這麼感覺的，所以心裏一直以來的難堪也就漸漸被沖淡了。

就像現在，明知道他話里的意思是，她在他母親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也生不起氣來。

如果說回RB之前她還考慮過，能不能將十年的包養期限縮短，早一點擺脫李旭的控制，但在見到他喝退寶木等人之後，這個念頭也就隨之熄滅。

鄧莉君不是沒有打聽過李旭的背景，能隨意改變她在拘留所的環境，能輕易將她警察局帶出來，都說明他的背景不簡單，更何況李旭也沒隱瞞過RB這邊的家世。

只是，她的一些RB朋友雖然受她之託而收集過九條家的信息，卻沒什麼大用。

二戰之後，戰敗的RB在美國的指使下終結了華族制度，原本的公爵、伯爵也一律降為平民，並漸漸退居幕後。雖然彼此還以各種協會為紐帶，但流入大眾的資料並不多，加上鄧莉君也不好意思說自己被包養的事情，所以幫忙的人也不怎麼上心。

除此之外，李旭並沒有介紹美國這邊的家世情況，甚至沒有帶她回過這邊的家，也沒跟她詳細說明自己做過什麼事情，再加上他們初次見面時他都還差一點才滿17歲——後來知道這個，她的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於是，在鄧莉君的認知里，李旭就是那種家裏很有錢的，從小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公子哥兒，一旦見獵心喜，就一定要得到，大概就是台灣吳家、香港李家那種情況。

然而，當寶木在她面前被呵斥出去后，鄧莉君才驚訝的發現，自己對他以及他的家世了解，似乎還遠遠不夠。

新聞局長已經是大人物了，尤其是她這樣的歌手，得罪唱片公司的老闆都還好說，得罪新聞局長那就等着被徹底封殺。

別說她，就算是那些大商人、有錢人，在實權官員面前也得裝孫子。

但是堂堂新聞局局長，被李旭呵斥了也沒有反駁，所以……所以她還掙扎什麼呢？反正對方對她都還算不錯，反正……還有個十年期限不是？

“愛德華，美智子夫人是做什麼的？”在重新坐下后，鄧莉君忍不住這麼問了句。

好吧，雖然不敢對美智子夫人的冷淡表示不滿，心裏終究有那麼點不服氣。

“她啊……”李旭先是微微一愣，跟着輕笑了起來，饒有興趣的看着鄧莉君沒有說話。

鄧莉君隨即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總覺得被看穿了。

不過李旭並沒有讓她尷尬太久：“我母親目前是九條商會的會長，當然，與其說是商會，不如說是投資控股公司，和三井、富士、勸銀等財團的關係都很密切。”

“啊？”鄧莉君一副懵懂的模樣。

“這麼說吧，目前九條家除了神社之外的所有資產，都由我母親掌控，這些都是她在戰後抓住機會憑自己努力建立起來的。”李旭想了想后又這麼說道。

“啊！”鄧莉君總算明白了一點，頓時小小的驚叫了出來。

她在RB發展了也有七八年，對這裏的社會環境還是有所了解的，女性在RB想要當演員做歌手，以及在服務業方面發展，還是比較容易的。

但想要掌控一個公司一個企業，卻是幾乎不可能的——別說掌控公司或企業，要成為公司或企業的部門主管，都是千難萬難的事情。

就算是和田加津，那也是輔助丈夫和田良平創建了八佰伴，而非獨自創建八佰伴。

“你知道，RB戰敗后，美國一直致力於改造RB的社會環境，其中一個措施就是，要求上層華族的子女去美國上學。在別的家族猶豫不決的時候，我母親卻率先站出來去了哈佛，並在那裏遇到了我父親。”李旭繼續說道。

“從美國回來后，我母親花了許多功夫獲取了家族一定的支持，開始了自己的創業。一開始的情況不是特別好，女人嘛，不過那時我父親正好負責東亞這邊的投資業務，他們很快談到了一起，有了父親的幫助，母親的事業就順利了許多，他們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雖然有聯姻的因素，彼此感情也還不錯。”說到這裏，他伸手摸了摸鄧莉君的腦袋。

“所以呢，我母親就是這個樣子，有資格眼高於頂，就別介懷了。說實話，也就是我能忍受她，要是換個普通人降生在這個家庭，早被她打擊得自卑死了。”李旭咧着嘴說道。

鄧莉君忍不住噗嗤笑了聲，眼睛頗為好奇的看着他：“怎麼會，我看……我看你們的關係很好啊。”

“那都是在平時的交鋒磨礪出來的，”李旭聳聳肩，“關於我母親的強勢，我可以舉個例子。你知道，我父親是美國人，自然要跟着父親姓，但是母親一定要給我取RB名字，還在前年舉行了元服——你知道元服的意思吧？”

“嗯，知道一點點。”鄧莉君點點頭，“就像是弱冠和及笄那種成年儀式吧。”

“非常正確，”李旭露出讚許的目光，“一般在13歲到18歲之間，我如果要在18歲舉行成人式的話，肯定也在美國，所以母親選擇在我16歲生日的時候舉行元服，還讓德川家的恆孝做了我烏帽子親——你知道烏帽子親嗎？”

“這個……不知道。”鄧莉君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你可以看做中國的乾爹，或者美國的教父，RB貴族古時候元服時，通常會由關係很好的家族中的長輩為其戴上一頂黑色的帽子，以表示成年，”李旭談性頗濃，“我母親在RB很有一些盟友，其中德川家的關係最好，不見我們的管家都叫服部么？”

“啊？”鄧莉君一臉的茫然，她的RB戰國歷史顯然不怎麼樣。

李旭也沒在意：“然後就去取名了，一般來說，大家族在給直系男性後代取名，多數時候都會有一個通字，比如德川家康、家光、家綱，九條道孝、道實、道弘，以及明治到昭和的睦仁、嘉仁、裕仁，以及我那個叔叔明仁太子。”

“太……太子？叔叔？！”聽到這裏的鄧莉君瞪圓了眼睛。

“是啊，我的外祖母九條節子，是大正天皇的皇后。”李旭點了點頭，渾然不顧鄧莉君的目瞪口呆而繼續說了下去：“但是呢，九條家的家主名義上還是掌管着明治神宮的道弘伯父，他在別的方面都好說話，卻非常堅持傳統，說什麼也不同意在我的RB名字裏加上道這個字。母親雖然沒有堅持，卻用了她父親，也就是我外公的那個實字，於是我的RB名字就叫九條良實了。”

“這……這樣啊？”還有些懵逼的鄧莉君稀里糊塗的回答道，“那……那你覺得呢？”

“我？我能有什麼意見啊，我母親決定的事情，尤其是這種事情，基本上沒有更改的可能。”李旭無奈的聳聳肩，然後又咕噥道：“叫什麼糧食啊，叫大米得了。”

這句話是用中文說的，鄧莉君頓時噗嗤了笑了出來，在這上面她的反應倒是很快。

就在他們聊着這些往事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徹底黑了下來，然後有傭人過來敲門。

“少爺，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傭人鞠躬說道。

“好的，放到花園的亭子裏面吧。”李旭點點頭，然後站起來，對鄧莉君伸出手：“雖然這邊的宅子比較陰沉，沒幾個人喜歡，但也有不少不錯的地方。”

“哦。”鄧莉君老老實實牽住他的手，隨着他一起來到了花園。

七八個石燈籠已經被點亮，花園顯得分外幽靜，唯一亮着燈光的木亭頗為顯眼。裏面的桌上已經擺滿了小碟子，密密麻麻的看起來不少，但分量都不多。

“下飛機已經比較晚了，我和母親又聊了一會兒，忘了吩咐廚房，所以他們隨意做了一些小吃。”李旭坐下后這麼說道。

“沒關係，在飛機上已經吃過一些糕點，這會兒也不餓，正好隨便嘗嘗。”鄧莉君微笑着回答，然後在他的示意下拿起了筷子。

一個穿着和服的女傭這時端着食盒走了進來，並放到了鄧莉君的面前，裏面擺放着的是，鮮嫩的金槍魚生魚片。

“謝謝……”鄧莉君有些意外，她知道李旭不喜歡吃生魚片，但在這種倉促的情況下還是讓人為了她準備了一些，就算自己是被包養的，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感動。

然後，啪嗒一聲，筷子落在了桌上，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個將食盒放到自己面前的女性：“百……百惠桑？！”

鄧莉君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穿着和服，跟女傭一樣站在亭子裏的女性，竟然會是RB的國民偶像，山口百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