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節 戰後2

空蕩蕩的爛尾樓在黑暗中顯得幽靜而神秘。

此時整棟樓周邊都已經安靜下來，除了秋夜裏不可避免的蟲鳴聲之外，這裏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

不過，即使如此，也能清楚的感覺到這裏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為陸五很清楚的記得，原來這路面很平整，而現在卻遍地都是碎石。嗯，其實不是碎石，是碎水泥塊。

但有……某種不太自然的感覺……

說不清楚怎麼回事，但是陸五感到腦子有點昏呼呼的，就像住學生宿舍的時候睡到半夜被人叫醒看球賽一樣。也不能說腦子不清楚，但是，總覺得思維比較遲鈍。而且沒有什麼理由的，就是很想上樓去，就好像樓上有某種東西讓他很在意，很想去看看。

透過手機的電筒，能夠看到樓梯已經被一場爆炸摧毀了。白天的時候還完整的樓梯現在變成了一堆建築垃圾。現在要上樓可就麻煩了。不過順着手機的燈光，似乎有可能沿着炸毀的樓梯邊緣走上去。不過這個風險比較大，因為一方面不知道樓梯的殘餘部分會不會再一次塌下，另外一方面整個殘餘部分不過十來公分，人要是靠牆走這種繩子一樣粗細的小路……矮一點的地方倒也罷了，還能無傷的跳下來，但是高的地方就相當危險了。萬一弄不好的話，摔死都有可能。

【……來……過來……】

隱隱約約之中，似乎能聽見一個聲音在呼喚。但是一旦定下心來凝神細聽，卻發現什麼聲音都沒有。四下只有一片的寂靜。

但是陸五心中不知為何湧起了一陣衝動，想要沿着這道危險的樓梯殘餘走上去，看看上面發生了什麼。這裏……肯定發生了什麼吧。因為樓梯不會莫名其妙的自己爆炸。抱着這個念頭，陸五踏上了樓梯。

【……來……來……】

彷彿夢遊一般，等到陸五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在第二層到第三層的樓梯上了。

兩層樓梯都已經被炸掉，而陸五現在真的走的太高。前面說過，這棟樓的下面幾層並不是普通住宅樓的高度。此時低頭看下去，黑漆漆的一片黑暗，宛如一座無底深淵。

掉下去的話，會摔死的。陸五收回目光，在心裏對自己面對的危機做了一個總結。

他現在背靠着牆，踩在一塊比較突出的水泥板之上。雖然說比較突出，但是也僅僅是容得下陸五的兩隻腳而已。不管是前面和後面，情況都更加糟糕——那些殘餘的樓梯甚至只能容陸五的腳後跟。

剛才怎麼走上來的？他自己都搞不明白。

總之，現在是進退兩難，而且如果掉下去的話，這種高度……這麼一片黑暗的環境，還有下方那些亂七八糟的（他上來的時候看到過了）的建築垃圾堆，恐怕只有死路一條了。但是，自己剛才是怎麼回事？這麼危險的地方，就這麼冒失的走上來了？

他深呼吸一口氣，然後發現自己手心都已經滿是汗水了。

【……來……過來……】

頭腦中，再一次響起了一個輕微的呼喚。

正常情況下，陸五大概會忽略過這個輕微的聲音，或者將其當成是幻聽什麼的。但是這一次，因為面對着生命危險，所以陸五的整個精神都提高到最警惕的狀態，全神貫注到了極限。這一次，他清楚的辨認出了這個聲音。

“誰？誰在召喚我？”他下意識的說道。然後理智突然之間明白過來——這事很不正常。有某種東西，或者說某個存在，正在召喚陸五過去。而且那個存在……就在樓上。雖然不知道是幾樓，但是應該是比較高的位置。

剛才陸五在一樓面對着殘破的樓梯卻突然起了上樓的打算，然後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位置……應該都是拜它所賜吧。

正常人按理說在這個時候應該是會驚慌才對，但是陸五也許是和琥珀呆久了，見識多了，也許他本身就有這方面的資質，總之他心中絲毫沒有懼意。不禁是沒有懼意，而且產生了極大的好奇。

是邪魅嗎？不，不可能……如果是邪魅的話，應該會立刻撲過來殺人才對，才不會玩這種守株待兔的把戲呢。因為這種把戲太愚蠢了……那麼，是什麼呢？

能夠得出來的結論有兩個，第一，這個存在並不很強大，否則的話，大概就不會在這裏守株待兔了，更不會到半路就失去控制。第二，這個存在需要陸五。

爛尾樓這邊是沒有路燈的，所以光線完全來自月光和星光之類。樓裏面元比外面更黑上許多。如果不是爛尾樓四周沒有外牆，使得有微小的月光落下來的話，估計用“伸手不見五指”來形容也不為過。事實上，就算有了那麼一點光線的幫助，人類的視野也非常有限。

向上，能夠模糊的看到依然完整的樓梯，向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向左向右的話，只能看到只有一步的距離。

雖然陸五很想拿出手機，用手機的手電筒功能好好看看左右兩邊樓梯的毀壞情況，但是他的後背緊緊的貼着牆壁，居然沒辦法把腰側的手機套打開。正常情況下，那是單手就能瞬間完成的簡單事情，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就做不到了。

該怎麼走？應該是要靠着牆，用最小的步伐挪動腳，這樣一點點的慢慢走上去吧。當然也可以走下去。不過自己看不出自己究竟距離哪一層比較近，所以就乾脆向上走好了。

但是突然之間，腳下突然感到輕微的晃動。

那不是錯覺，是腳下這一塊水泥支撐不住他的體重了。而且感覺上不止是腳下這一塊，這一次塌下去的話，會牽扯邊上相當大的範圍吧。沒有別的選擇，必須趕緊離開

如果小步的走，肯定會來不及，那麼，只有大跨步了……可是大跨步的話……

陸五用最快的速度向前踏去，他前腳剛離開，那塊水泥就立刻鬆掉了。能夠清楚的感覺到一排水泥掉下去的聲音，落到一樓地面，發出“啪嗒”的連續撞擊聲。

雖然貼牆，但是似乎還能清楚的記得剛才夢遊狀態時的那種身體的感覺。夢遊狀態時，能夠穩定而快速的向前移動，既然如此，那就繼續保持那種狀態好了。

這是因為他有這方面的天賦，也就是短時間內記憶能力很強。

這種記憶能力不僅是記住眼睛看到的東西，還能記住耳朵聽見的東西，當然，也包括身體感觸到的東西。短時間內能夠將剛才的動作準確無誤的重複。

舉個例子的話，就陸五曾經獲得丟飛鏢比賽的小組賽冠軍。其實第一鏢能夠丟中靶心完全是湊巧，但是接下去，就重複剛才的動作，於是所有的飛鏢都能命中靶心。

眼下的情況也是一樣。只是記住剛才挪動身體的技巧，所以現在能夠重複。

陸五踏上第四層的樓板的時候，才鬆了一口氣。

【……來……過來……】這個神秘的聲音再一次在腦海中響起，但是能夠明顯的感覺到它原先那種魅惑的能力在下降。至少現在陸五覺得那聲音也就與當初和琥珀隔着“世界界壁”進行交談的時候類似。能夠理解它的意思，但是也僅僅是如此罷了。

“你是誰？”陸五在嘴裏輕聲問道。這是當初和琥珀對話的技巧，按照琥珀的說法，只要他說話，不管聲音是輕還是重，就能讓琥珀聽見。這位既然能和琥珀一樣進行心電感應，這種方法應該也能行得通吧。

不過看起來沒有任何效果。

陸五快步走上了樓梯。

有樓梯之後情況就完全不同了，沒多少時間，他就來到了第八層。

手機手電筒的光照之下，能夠清楚的看到第八層發生了激烈的戰鬥。滿地都是破碎的各類建築垃圾。最主要的是水泥袋。原本那些報廢的水泥袋絕大部分都是被堆成一團一團的，現在卻滿地都是。

如果不考慮這些硬化水泥袋每個都有近五十公斤的重量，這裏倒是挺像是被一個大吵大鬧的小孩大發脾氣，亂丟東西的後果。

而那個聲音來源，就在一堆不起眼的建築垃圾之中。

【……來……過來……】

聲音再一次響起，但是這一次，陸五清楚的從這個聲音之中辨別出一種急迫的情緒。

他仔細搜索着走過去，然後看到一個金屬的東西反射着手機的燈光。

在看到那個東西的時候，陸五就下意識的知道，就是這個東西在呼喚着他。

斜斜躺在一堆亂石之中的，是一把劍，或者說，是一把劍的前半截。劍脊上畫著一個奇怪的圖案，那是如原始壁畫般的簡陋圖形，但卻能很生動讓人看出這是一隻眼睛。

陸五站在斷刃之前，但是沒有去動它。

說起來，這種情況很有點“迷宮探險”的味道，不過這不是遊戲，陸五也不是那種看到寶箱就迫不及待去嘗試打開的人。這種超自然的東西，肯定有危險性。

那股呼喚的聲音還在繼續，這一次裏面夾雜着更多的誘惑，甚至可能再一次嘗試像之前一樣操縱陸五。不過不管怎麼說，這個斷刃那種“支配思想”的力量似乎很弱，只要心裏有警惕了，它就沒辦法得逞了。陸五進一步確定了剛才的事情正是它做的。

“你是誰？”陸五說到。斷刃沒有耳朵，但是陸五相信它能聽得見。

【……來……過來……拿起我……】這一次，斷刃清楚的表達出讓陸五拿起它的念頭。

“如果不說的話，我現在就把水泥袋搬幾個過來……把你壓到下面。相信你一定知道，這地方沒人會來。當然，把你塞在一個水泥袋裏，丟海里之類的也挺合適的。”

【……太狠了吧。我就希望你拿起我罷了，有必要採用這種絕戶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