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節 齊魯烽火(4)――對壘
許光先和葉挺身着迷彩作戰服,神色從容地站在平原縣城南前沿陣地的掩蔽所里,從觀察孔處用望遠鏡仔細觀察着進攻的日軍。當看見日軍看似連綿不絕的攻勢在炮兵密集火網的準確打擊下迅速瓦解的時候,兩人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微笑。
實戰是檢驗部隊的最佳手段,平時嚴酷的訓練也只有在實戰中才能看出真實的效果和差距來。自從加入菲軍以來,他們已經率領這支部隊與日軍進行了數次交手、對日軍的這種呆板的戰術和波浪式衝鋒的戰法已經非常熟悉了。不斷的實戰鍛煉和檢討,再加上先進的戰術思想的教導,這支隊伍已經在戰爭中成長起來,逐漸從稚嫩走向了成熟。他們雖然跟法國、德國等世界上的陸軍強國還沒交過手,但是最起碼對付起面前的日軍這個老對手來卻是得心應手了。
在原廣東軍閥部隊的時候,他們接受的軍事教育實際上是脫胎於日軍的“先進軍事思想”,日軍也是這個時代的中**隊所學習的榜樣。以這個時代中國的工業水平來看日軍的訓練、裝備以及戰術,中**隊接受日軍的軍事理念應該是正確的選擇,在他們的眼裏日軍無疑要比中國先進得多,也是值得中**人學習的榜樣。
可是有比較才有鑒別,當他們接受了張自強集團的整編和訓練、裝備了先進的武器(數量眾多的火炮和火力猛烈的自動步槍),又與他們心目中的“老師”正式交手之後,再回過頭來跟日本軍隊比較,他們才知道他們從前所羨慕的日軍的“肉彈攻擊”和“精神勝利法”,在密集的炮彈和金屬子彈面前是多麼地脆弱和不堪一擊!
不可否認,日軍的進攻是兇猛和頑強的。但是即使是這樣、即使是在目前部隊缺乏重炮掩護的情況下,他們仍然依靠炮兵部隊專門用於對付集團衝鋒的鋼珠彈加上戰士們手中數量眾多的機槍和自動、半自動武器所編織而成的密集火網輕易地粉碎了日軍的進攻,把拚死衝鋒的日本兵都放倒在了自己陣地的前面!
這就是時代進步的差異所在:日軍想憑藉裝備了單發步槍和刺刀的肉身衝過鋼珠彈和衝鋒槍所編織而成的密集火力網,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到。而他們的火炮不論是數量還是質量更是無法與菲軍相比。這並不是唯武器論,而是活生生的事實。在正規的陣地戰中,先進的武器和正確的戰術指揮無疑是決定性的因素。
另一方面,因為他們早已知曉了世界軍事發展的歷史方向,當然還有這些現代軍人帶給這個時代的超前軍事理論的影響了。當這個世界的軍事家們還在探討海軍陸戰隊是否有必要繼續存在的時候,他們已經在着手實踐並組建起了在這個世界上裝備最好、訓練最科學的海軍陸戰隊;當這個世界的軍隊剛剛嘗試把飛機投入到實戰之中並在戰爭結束之後紛紛裁減空軍的時候,他們卻在自己的軍事學院裏開始講授諸如制空權、戰術轟炸、戰略轟炸、空降部隊、空地協同等這些超前的軍事理論了。
講這些超前的軍事理論的目的,當然是為了給以後組建空軍部隊培養軍事指揮人才,而這些未來兵種的裝備研究和試驗生產也在秘密進行之中。當然了,這些事情目前屬於高度機密,許光先和葉挺這兩位團長是不會知道的。但是就是現在部隊裝備的這些精良的武器以及不拘成法的戰術思想,已經足以讓他們對這些在異國的土地上奇迹般崛起的同胞們心服口服了。
正如這支部隊的最高指揮官孫嘉誠所講的:只要能夠在打擊敵人的同時保存自己並取得最後的勝利,你無論使用什麼辦法、無論想出來任何“損主意”都是可以的。比如吳志明指揮的“火燒南山”戰役,就是最讓他們倆佩服的、甚至在這些當代軍人的眼裏是堪比諸葛武侯當年“火燒藤甲兵”相提並論的經典戰例。
歷史更需要理性的反思。曾經有段時間,中華民族也陷入了狂熱的誤區: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領袖的話就是真理、一句頂一萬句等等“名言”充斥於整個社會,被國民們奉為圭臬。更有甚者,某國的教科書里竟然加進了這樣的故事:裏面所描寫的某領袖,使用步槍就能把天上高速飛行的飛機打下來!
憑藉著滿腔的熱血和與事實相去甚遠的宣傳就可以製造神話的時代無可質疑地是一個蒙昧的時代,最起碼現在恐怕不會再有人相信這樣的故事了。因為一個理性國家的國民,根本就不會有讓這樣的造神運動和玄幻故事適合生存的土壤......
再回頭說在平原縣城南爆發的激戰:菲軍的炮火雖然幾乎頃刻間就把衝鋒的日軍變成了死屍和滿地失去了戰鬥力的傷兵,但是日軍仍然在前仆後繼、不顧傷亡地拚死衝鋒着,用他們的身軀和生命吸引着對手的注意力。而就在前面步兵發動不間斷進攻的同時,日軍的炮兵卻已經悄悄地把大炮從軍火列車上搬下來、並在火車後面的鐵路兩側架了起來!
由於距離遠、視野又被樹木等障礙物遮擋,許光先和葉挺兩個人誰也沒有發現日軍架起的十幾門火炮。日軍的炮兵無疑是訓練有素的:當榴彈炮發出特有的尖銳呼嘯聲從陣地上空掠過的時候,日軍的炮彈已經落在了菲軍阻擊陣地後面的炮兵陣地上!隨着幾聲單調的校正彈道的呼嘯聲響過之後,日軍的炮彈又落在了二團的戰壕邊上、爆炸了!
掩蔽所里,被強烈的爆炸聲浪震倒在地上的許光先拍落了掉在身上的浮土,向正在站起來的葉挺喊道:“糟了,我們竟然忽略了敵人的重炮!應該馬上命令部隊撤退!”
葉挺連忙大聲點頭回答道:“好吧!遵照孫總指揮的命令,我們是不用跟敵人硬拼的。那就把你的二團撤到縣城北面我們三團的陣地里去,咱們兵合一處,再給小鬼子來個疼點兒的!”
按照團長的命令,二團開始快速離開陣地、向北面的三團陣地迅速退卻。
但是說到撤退,卻並不是他們想像的那麼容易。日軍炮兵行動隱蔽而迅速,炮擊又來得很突然。經過了福建和遼東兩場大仗之後,這支部隊已經習慣了對敵人進行炮火覆蓋,卻沒有想到這樣的事情同樣有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所以部隊幾乎沒有任何防炮的心理準備。
日軍的這次炮擊給許光先的二團造成了45人陣亡、100餘人受傷的巨大損失,也同樣給遭到日軍第一次炮火襲擊的炮兵營帶來了災難:兩個炮兵營損失了三分之一的炮兵戰士和火炮,這也是菲軍炮兵自與日軍交戰以來首次遭到嚴重的傷亡。
戰士們要把傷員和陣亡的士兵抬下去,行動自然就慢了一些。而衝鋒的日軍卻速度飛快,他們拚命地追趕着,很快就從後面追了上來、與擔任阻擊任務的二團一營在追擊的道路上接了火!
日軍在武器方面與菲軍相比沒有優勢,所以他們在戰鬥中採取了迅速接敵的戰術,希望在短兵相接中發揮出自己士兵單兵作戰能力強的強項。一個要快點兒跑、一個要粘在後面追,當追擊的日軍與阻擊的菲軍混戰在一起的時候,日軍炮兵無奈地停止了射擊——因為這時候兩軍士兵已經混戰在了一起,再繼續開炮,就要傷到自己人了!
為了對付日軍嫻熟的拼刺刀技術,林波和劉雲江等幾位來自現代的軍人對這些來自軍閥部隊的官兵們費盡了功夫和口舌。即使是這樣,許、葉兩位團長仍然摁奈不住寂寞,在遼東戰役中嘗試着與日軍拼了一次刺刀,造成了無謂的犧牲,結果兩位團長被罰當眾做了檢討。
這一次,有了前車之鑒的二團終於學乖了:等日軍來到近前的時候,戰士們一見日軍端着雪亮的刺刀衝上來,就紛紛搶先端起自動步槍掃射、把大部分日軍放倒在了地上。然後,他們又異常整齊地拔出手槍射擊,連卧倒在地上的日軍都不放過、也要給他們來上一槍,反正就是不給日軍發揮刺刀優勢的機會,把這些一心想着跟對手拼刺刀的鬼子氣得乾瞪眼!此時的日軍根據步兵操典已經都把子彈都退出了槍膛,而且三八式步槍近距離射擊又確實不如拼刺刀,他們只好無奈地看着對手把手槍子彈進入自己的身體裏,然後飲恨躺在了地上!
為上前線的步兵臨時配發手槍來對付白刃戰,也只有林波這樣的“天才”才能想出這樣的主意來,而產生的實際效果,卻好得讓一直對此“損主意”不以為然的葉挺瞠目結舌!
在他們這種在日軍的眼裏“絲毫也不講規矩”的“流氓加無賴”的戰術打擊之下,日軍久經訓練的拼刺技術竟然沒有任何發揮的餘地:菲軍士兵配備的槍械都是連發的,而刺刀怎麼也不會有子彈快!在對手的彈雨掃射完畢之後,日軍竟沒能把哪怕一把刺刀送到敵人的身體裏面,自己就已經先中了子彈、倒在了地上!
按照平時的訓練,子彈告罄之後的菲軍迅速卧倒、匍匐向後面爬去。而就在他們卧倒之後,迎接那些繼續衝鋒的日軍的,仍然是一片黑洞洞的噴吐着火舌的自動步槍槍口!自動步槍里的子彈打光之後,接着又是手槍的子彈!看他們這些動作的熟練程度,顯然是對這個項目經過了相當刻苦的訓練,否則絕對不會有這樣默契的配合,也不會達到這樣好的效果!
武器的差距在這次短促的阻擊戰中被表現得淋漓盡致,在菲軍幾乎不停頓射擊的自動武器的打擊下,日軍苦練出來的拼刺技術不僅沒有發揮出來,而且還陪上了自己的性命!
寫到這裏作者想再說幾句題外話。
也許有人會問:為什麼在“二戰”影片中只見到中國和日本的東方軍隊有拼刺刀的鏡頭,而在戰勢最激烈的歐洲,英國和德國等國家的軍隊甚至是前蘇聯的軍隊都沒有這樣的白刃戰鏡頭呢?
其實,這正是國家的實力在軍隊裏的體現:歐洲軍隊那時候已經使用卡賓槍和衝鋒槍了,當然也就沒有拼刺刀的機會了。而日軍的普通士兵那時候卻還在使用單發步槍,拼刺刀是必然的選擇。蘇聯紅軍在衛國戰爭早期的時候使用過帶刺刀的單發步槍,但是後來很快就被淘汰掉了,單發步槍被新式的PPS式衝鋒槍所取代。
這裏的關鍵並不是什麼意志力和民族習慣的問題,其本質正是國家實力的問題!武器生產是要以工業基礎為後盾的,國家有什麼樣的工業基礎,部隊就會裝備什麼檔次的武器!那麼有了連發武器還用不用刺刀了呢?實際上,自動步槍上安裝的刺刀是在為沒有了子彈的情況準備的,有子彈可用還要去跟敵人拼刺刀,就實在是有些愚蠢了。
再回到戰場上來:日軍指揮官齋藤季治郎眼見着進攻部隊在對手的密集火力面前沒有任何進展,心裏真的有些急了。在他半生的軍事生涯裏面,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恐怖的火力網!當然了,那是他還沒見過人手一把如同輕機槍一樣的武器!
他思量再三,終於下了一道沒有人性的命令:不必顧及與敵人糾纏在一起的日軍士兵,對雙方正在拼殺的戰場和敵人撤退的部隊進行炮火覆蓋!
日軍密集的炮彈先是落在了交火的陣地前沿,然後又落到了正在後撤的二團官兵們的頭上!日軍炮兵無差別的攻擊給菲軍造成了巨大傷亡,但是更可憐的卻是那些日軍,因為他們不僅要承受敵人的子彈,還要承受自己人的炮彈!許多人沒有死在敵人的子彈之下,卻被自己人的炮彈炸成了碎片!
每次都是由日軍來“享受”他們的炮火,這次卻顛倒過來了,這讓許光先和葉挺的心裏有些着急,也感覺非常鬱悶。為了躲避敵人的炮火襲擊,部隊的行進速度又慢了許多,日軍的追擊部隊也越追越近了!
葉挺一見情勢危急,連忙一邊用步話機呼叫三團部隊前出接應,一邊命令三團立刻加固陣地、修建防炮掩體。而他自己卻匆匆跑到了炮兵那裏:炮兵對於部隊來說太重要了,需要他親自鼓勵、恢復他們的勇氣和戰鬥力。
葉挺清楚地記得孫嘉誠經常給他們這些軍官講的一段話:一支過硬的部隊不僅要學會打勝仗,而且還應該要學會打敗仗:只有在戰鬥失利甚至失敗的時候不喪失戰鬥意志、還能繼續戰鬥,才能成為一支拖不垮、打不爛的鐵軍!
話雖然好說,但是畢竟菲軍自從出道以來還沒遭遇過“滑鐵盧”、沒有任何戰敗的經驗。這支部隊原來倒是在與國內軍閥部隊作戰時戰敗過,那時候卻是真正的“樹倒猢猻散”、是潰敗,漫山遍野全是不成建制的逃兵!
當葉挺匆忙趕到已經撤退到了後面備用陣地的炮兵營的時候,才終於把心放下了:他看見的是一群正在滿身大汗轉移着山炮的士氣高昂的戰士,一曲充滿了陽剛之氣的軍歌《我們的隊伍向太陽》在忙碌的戰場上空回蕩着: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腳踏着祖國的大地。我們是人民的武裝,我們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
在另一側的迫擊炮陣地上,頭戴耳麥的校炮員向射手大聲報着發射參數,戰士們發射完畢三發急速射就立即把輕便的迫擊炮轉移出剛才的位置。日軍可能是缺乏足夠準確的射擊參數,反應速度和準確程度都比遼東日軍差了許多。
然後,葉挺就發現了剛剛從菲律賓陸軍學院政治系參加完培訓歸隊的炮兵營政委、自己的老部下馮憲上尉正在戰士們中間忙碌着的身影。
當時葉挺還不理解為什麼在部隊裏把政治委員這個職務設置到連級,現在看來,專職的政委對於教育官兵、鼓舞士氣、穩定軍心不僅是十分必要、而且是不可或缺的!這樣一來,自己這個主官就輕鬆多了,只管專心指揮打仗就可以了。
到了關鍵的時刻,思想教育的威力就顯現出來了:原來在軍閥部隊裏的時候,碰到現在的這樣嚴重的損失,士兵們早就開始潰退了。可是現在,戰士們都自覺地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葉挺親身感受到了戰士們這種巨大的變化,才真正明白了“攻心為上”這句話不僅是對敵人說的,對增強自己部隊的凝聚力也同樣有效!
對於整編之後的這支部隊,不論是武器裝備還是部隊架構的配置,時間越長他就越從內心深處佩服這些“天才”!不過他不知道的是:這些卻是綜合了未來近百年各國的治軍經驗之後才出台的,其中當然是借鑒解放軍的地方最多,其細微之處甚至精細到了關心每個普通戰士的情緒!如果這樣還不能讓葉挺這個天生的將軍發出讚歎的感覺,那才真叫奇怪呢!
“還是上級首長目光如炬、明見萬里、有先見之明啊!”葉挺一邊在心中暗暗讚歎着,一邊向馮憲那邊走了過去。
“見如(馮憲的字)辛苦了,炮兵營傷亡的戰士們都安頓好了嗎?”
正在跟戰士們一起搬運步兵炮的馮憲聽見聲音抬頭見是葉團長來了,急忙站起來敬禮並回答道:“報告團長,傷亡的戰士們都安頓好了。炮兵營共陣亡官兵18人、重傷25人、輕傷67人,都交給後勤部隊轉移到野戰醫院去了。其中有16名傷勢較輕的戰士只進行了簡單的包紮,他們說什麼也不願意去醫院,非要繼續留下來打鬼子不可。經過醫官的檢查和准許之後,我也只好讓他們留了下來。”馮憲朝正在認真擦拭着炮管的十幾名扎着繃帶的士兵指了指。
葉挺向那些士兵走了過去,馮憲也跟在他的後面。正在忙碌着的戰士們見團長走了過來,紛紛按照軍規立正敬禮。葉挺朝他們莊重地回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語音有些哽咽地說道:“感謝同志們,你們都是勇士、是值得尊敬的英勇的中**人!”林師長經常教育他們要做一個英勇自豪的中**人,聽那些未來人說教的時間久了,葉挺幾乎是毫不思索地說出了這些話。
一名手臂上纏滿了繃帶的戰士大聲回答道:“報告團長,我們是自願留下來的,軍醫官也是點了頭的,跟馮政委可沒有關係!我們是為了祖國和我們的父老兄弟與日軍作戰,流點兒血算不了什麼!”
按照軍規,受傷的士兵必須首先接受治療。看來,這個士兵是怕馮憲挨批評。從這一點可以看出來,馮憲是個合格的政治委員,在部隊裏很受戰士們的擁護。
葉挺連忙笑着點頭:“我都知道,都知道。大家要多多注意身體,請繼續工作吧!”聽了團長的話,這些受傷的戰士又紛紛回到了崗位、繼續着剛才的工作。
這時候,一名參謀背着步話機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團長,林師長的命令!”
葉挺急忙接過了話筒:“師長,我是葉挺!”
話筒里傳來林波有些急促的聲音:“總部的計劃有變,我命令你們三團和二團必須把日軍阻擋在平原縣3個小時!有困難嗎?”
聽到這個命令,葉挺激動得差一點兒蹦起來:“沒有,沒有困難!堅決完成任務!”
他的心裏卻在興奮地想着:林師長每次戰鬥都不允許自己跟敵人硬碰硬,這次總算撈到硬仗打了!在他們這代軍人的心裏,使用陰謀詭計算不得真本事,只有與敵人當面拼殺、刺刀見紅才能真正體現出軍人的氣魄來,才能拼出軍魂和名氣來。
在葉挺的心裏,真正佩服的人並不是林波,而是在赤塔戰鬥中下令與日軍十四師團拼刺刀的“2師鐵血英雄團”團長陳裕華,那才是他心目中的真英雄呢!無論孫嘉誠他們怎樣灌輸和教育“只有既能消滅敵人、又能保存自己才是真本事”的觀念,但是這個根深蒂固的“英雄觀念和軍人標準”已經在“葉挺們”的心裏紮根了,根本無法改變。
話筒里傳來林波有些生氣的聲音:“真的沒困難嗎?日軍的大炮難道打不死人?趕快想,有什麼困難趕緊提!否則,我可就過期不候了!如果你想拿着戰士們的生命來完成任務,就是最後你得勝了,我也會把你送上軍事法庭!”
林波嚴厲的質問終於讓葉挺冷靜下來恢復了理智。他連忙說道:“我和許團長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日軍的大炮!師長是不是派特種部隊把日軍的大炮弄啞巴了?只要日軍沒了炮火支援,我們兩個團完成任務就更有把握了!”
林波卻在一邊偷笑起來:這個在歷史上以打硬仗出名的名將終於被自己運用不怎麼光彩的手段給“擺平”了,也“服帖”多了:“這才是做為一個指揮員應該說的話呢!你要想把這場硬仗打好了,更要多動動腦子,別整天拼啊殺呀的!從接到你們的報告之後,我就已經把特種部隊派出去了,日軍的大炮很快就會瞎火了。你們一定要給我守住平原縣至少3個小時!記住:是3個小時,一會兒也不能少!”
“是!葉挺明白!請林師長放心:人在陣地在,除非日軍從我的身上踏過去,否則他們休想在3個小時之內通過我三團的陣地!”
林波一聽葉挺這樣說話就又激了:“你小子說什麼混帳話!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打仗要用腦子,不是讓你去跟敵人拼刺刀!你要是死了,以後再有硬仗誰來替我打呀?啊?”
話一說出口林波馬上就後悔了:糟了,自己一着急怎麼把心裏想的實話給說出來了?
葉挺果然反應夠快:“林師長君子一言!以後再有硬仗就由我葉希夷包了,誰也不許跟我搶!”
林波只好裝糊塗:“好了好了,這事兒還是等你活着回來之後再說吧!我現在提醒你注意幾點,你可要給我記好了:第一就是要戰士們注意節約彈藥,因為路況的原因咱們的後勤供應有些不足。第二是要你把現有的武器結合起來使用,地雷、手雷、鋼珠彈、火焰噴射器都是攔阻敵人衝鋒的手段,不是只有衝鋒槍和機槍才能殺敵。第三,就是我要你想盡一切辦法減少部隊的傷亡,這一點才是最重要的!要多用計謀、多用腦子,不要以為只有死扛着陣地不放這一條路可走!好了,就這些了!”
說完話,林波怕葉挺繼續找他羅嗦,主動掛斷了電話,把正想繼續跟他理論關於“打硬仗”問題的葉挺給憋在了那裏,心裏這叫一個鬱悶!
在三師的團長們中間,林波這個師長可是以姦猾出了名的。好不容易才逮着了這個好機會,葉挺當然不會輕易放棄:“哼,看你賴得過去才怪!等打完了這場仗,我拉着許光先一起去找你林波理論!”他在心裏暗自下着決心。
師和團是菲軍的基本作戰單位,沒有設置軍和旅。一個野戰師就有10個團長,如果再算上後勤團,團長就更多了。自從上次被林波和吳志明“算計”了一把,葉挺和許光先兩個人算是在在這一百多名團長中間出了名了——可惜不是“英名”,而是“冒失鬼”的代稱。
葉挺和許光先按照師部的命令迅速調整了部署,他們命令部隊在平原縣城北部開始了土工作業、大挖交通壕。這是林波教給他們的脫胎於淮海戰役的好辦法:四通八達的交通壕是部隊在平原地區進行陣地戰的最有效手段。
戰役計劃的改變,當然是山東戰役總指揮官孫嘉誠下的命令。
當日軍迅速沿鐵路艱難北進的時候,孫嘉誠隨即命令已經包圍了濰縣的孫富元少將的第3師對濰縣日軍發動了進攻,孫繼五少將的第5師同時攻擊城陽之敵。
在菲軍的優勢兵力和重炮的猛烈攻擊下,兩地的日軍迅速崩潰,戰鬥很快就結束了——有155MM重炮的火力掩護,加上步兵使用的攻堅武器火箭筒,日軍的防禦工事就如同紙糊的一樣脆弱,城陽和濰坊只用了兩個小時就被他們輕鬆拿下了。
但是戰鬥結束之後他們才發現:兩地的日軍統共才有區區兩個大隊,加起來也不到五千人,根本不是孫嘉誠原來判斷的至少一萬六千人!換句形象點兒的話來說,就是孫嘉誠使出的重拳卻砸在了空處:大部分日軍肯定是提前秘密撤走了!
孫嘉誠本來計劃在鐵路線上稍微阻擋一下日軍就放他們過去,但是現在的情況卻不一樣了:無論如何,他也不會把兩萬餘日軍放進北京,給自己留下一個巨大的隱患!
敵變則我變,戰場形勢本來就是瞬息萬變的,更改后的作戰計劃很快就拿了出來:孫嘉誠命令粵三師不再後撤,在平原縣和德州就地阻擊敵人,把大部分日軍留在山東境內!
辦法有了,問題也跟着來了:由於粵三師是長途奔襲、輕裝前進,重裝備都留給了後面的後勤團,攻堅能力明顯不足。而因為山東境內糟糕的路況,後勤部隊一路上行進艱難。要把這些重裝備運到德州前線,最少還需要三個小時的時間。於是,林波只好命令距離敵人最近的葉、許兩團就地防禦、至少阻擊敵人三個小時,等候重武器和彈藥到達德州前線。
跟日軍打明刀明槍的陣地戰顯然不是林波的性格。就在他剛放下給葉挺的步話機聽筒之前,他就對正在晏城地區休整的第二特種兵大隊大隊長王文釗下達了命令: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平原縣城南,從日軍的後面悄悄地把他們的炮兵敲掉!如果能捎帶着再把他們的軍火列車炸了就更好了。
安排完了,也覺得輕鬆了,林波的臉上出現了一副他最崇拜的偶像明星周某某的惡搞嘴臉,他得意地對身邊的參謀許紹周上尉說道:“中國兵法上不是講‘奇正相輔’嗎?二團、三團是我的‘正兵’,王文釗的特種部隊就是我的‘奇兵’了。我偉大不偉大呀?”
說完,他還對許紹周來了個POSE!剛來粵三師不久的許紹周看着師長的滑稽動作想笑又不敢笑,心裏對他的搞笑和自鳴得意卻很是不以為然。他的臉上只好無奈地來上一副尷尬的“崇敬之色”,絲毫也不敢露出一星半點兒其它的意思來。旁邊的參謀們卻顯然對此習以為常了,他們都放肆地哈哈大笑起來,也把指揮部里緊張凝重的氣氛沖淡了許多。
齋藤季治郎終於如願以償,在平原縣城北與葉、許兩團正式對壘了!兩千菲軍阻擊兩萬日軍,雖然上級只要求他們堅持三個小時,但是對於葉、許兩團來說,巨大的壓力還是顯而易見的。為了防止赤塔戰鬥中因機槍槍管過熱而出現火力空隙、導致敵兵衝上陣地的事情再次重現,葉、許兩團按照林波教的對策,把士兵和槍械分成了三組輪流上陣。一隊上陣地、一隊一邊預備接替一邊休息、一隊在後面加固戰壕——這個辦法取材於現代工業生產,屬於典型的“三班倒”。
日軍終於追擊到了平原縣城北面。這次突圍戰對於孤軍作戰的日軍十一師團來說是唯一的出路,實在太重要了!為了儘快打開前進的通道,齋藤季治郎終於決定赤膊上陣、親自指揮部隊衝鋒。在他的命令下,十一師團督戰隊全部出動,漫山遍野全都是身穿黑色軍服的日軍散兵線,一眼望不到盡頭!
舉起瞭望遠鏡,首先出現在齋藤季治郎視野里的是在日軍的前進道路上突然出現的一道用新土堆成的長長的土壩,後面明顯是菲軍剛剛挖好的戰壕!
在葉挺的親自指揮下,菲軍的兩個炮兵營也採取了“三班倒”的辦法,但是卻與步兵有所區別。炮兵是把所有的迫擊炮和山炮安排在了三個相對固定的地方,然後“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用不斷轉移迫擊炮的射擊位置來躲避異常準確的日軍炮火的攻擊。搬運不太方便、比較沉重的山炮則很少發射,只在關鍵的時候才動用它們。這個辦法雖然增加了炮兵們的勞動量,但是卻有效避免了傷亡。
他們對付日軍波浪式進攻的辦法多種多樣:先是迫擊炮發射的鋼珠彈覆蓋了衝鋒的日軍,讓大部分士兵喪失了繼續行動的能力,然後就是從戰壕後面不斷向外噴吐着密集而猛烈的彈雨、前進道路上不斷爆炸的地雷和密集的“手雷雨”所組成的交叉火力網,不停吞噬着日軍士兵的生命!
齋藤季治郎發現:進攻的日軍只有卧倒的才有可能倖免,一爬起來就會受到敵人子彈的“照顧”,進攻部隊被死死地壓制在戰壕前面,無法越雷池一步!僥倖匍匐前進到土壩前面的日軍又被突然竄出的道道“火龍”所吞沒——那是葉挺使用火焰噴射器創造出來的傑作!日軍士兵的身影在烈焰中奔跑、呼號,然後倒地不起、變成一具具燃燒着的死屍!
見慣了死亡的齋藤季治郎看着這殘酷的場面,連拿着望遠鏡的雙手都有些微微發抖了!就是死亡也要分個方法,被子彈打死和被火燒死,給人們造成的視覺衝擊區別是非常大的!敵人的手段實在是太殘忍了些,這樣下去,既便是以武士道精神“武裝”起來的日本士兵,也隨時都有發生精神崩潰的危險!
“恐怕金州的南山戰役就是這樣的場面吧?”他在心裏暗暗地判斷比較着。而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士兵如果與南山的日軍相比不知“幸福”了多少倍——那裏的日軍可是煙熏加火燎,完全是烤腸的製作方式!
從震驚中醒過神來的齋藤季治郎急忙改變了戰術,他命令炮兵先覆蓋敵人的陣地,然後步兵再尾隨着延伸的炮火衝鋒。菲軍挖好不久的戰壕遭到了日軍炮火的反覆蹂躪:只見劇烈爆炸的炮彈把戰壕犁了一遍又一遍,剛剛見到陽光的泥土也被翻過來再翻過去,最後又回到了壕溝裏面。菲軍的陣地上到處都是騰空而起的煙霧,經久不散!
看着這頗為壯觀的場景,齋藤季治郎彷彿親眼看到了敵人的殘臂斷肢,終於在心理上獲得了些許的平衡和安慰。而在對面的戰壕里卻完全不是齋藤季治郎所想像的那樣:一聽到榴彈炮的尖銳呼嘯聲,戰士們就按照事先演練好的程序,快速從前沿戰壕里沿着挖好的通道撤退到後面的掩體裏去了,日軍的炮彈只是免費鬆了那裏的泥土而已,倒是對莊稼未來的成長很有些好處。
第一道戰壕在日軍大炮的辛勤耕耘下被夷為了平地,日軍終於又順利前進了五百多米的距離。齋藤季治郎剛剛在心裏出了口長氣,又一道更高的土壩出現在了日軍的面前,而這裏卻已經超過了日軍榴彈炮的射程!就在日軍炮兵陣地前移的空擋里,幻想着勝利就在眼前的日軍冒失地繼續衝鋒。而暫時失去了日軍大炮威脅的菲軍卻在用密集的彈雨從容地收割着日軍士兵的生命!
終於有個聰明的日軍指揮官發現了一個竅門,利用菲軍撤退時的坑道沿着坑道迅速接近着敵人的陣地。可能是戰場上的硝煙弱化了鼻子的靈敏程度,當日軍堆滿了坑道的時候他們之中才有人發現這裏瀰漫著強烈的汽油味兒!就在這個時候,坑道里突然燒起了大火,把整條坑道變成了熾熱的熔爐和日軍士兵的煉獄!
看着交通壕里正在燃燒着的熊熊大火,葉挺看了一眼站在他旁邊的許光先:“聽說,這個損主意是你從許紹周那小子那裏討教來的?”
許光先回答道:“就是啊!這小子的腦子活、鬼點子多,其才華直追那個‘天才軍事家’彭嘯天,將來這個許紹周的前途也同樣是不可限量啊!依我看,他的位置爬到你我之上的時間也長不了!恐怕我們將來都要聽這小子的指揮呢!”
葉挺點頭表示同意:“孫將軍、吳將軍還有林師長他們都特別喜歡這種陰謀家類型的人才,許紹周和那個在軍事學院學習的彭嘯天就是例子,誰都知道他們是上面重點培養的對象!沒辦法,象咱們這樣老實巴交的,也只好乖乖地在前線流血拚命了。”
許光先說道:“這俗話說‘一將無能,累死千軍’,依我看,孫將軍和師長他們的想法並沒有錯誤。兵法上講‘兵者,詭道也’,不就是這個意思嗎?希夷兄也不要氣餒嘛,打仗不光是紙上談兵,還要看實戰經驗!你我也是有文化的人,說到動腦子出損主意,我們也不見得就比不過這些人!”
葉挺卻搖頭說道:“對這個問題我卻很悲觀,跟你的想法正好相反。要想當一個軍事家,重要的不是經驗,而是天分!就拿彭嘯天來說吧,他的原上司薛岳雖然資格比他老,經驗比他多,可就是怎麼也比不過他!人貴有自知之明,反正我不是這塊料,還是安心管好我的兵,當好我的團長吧。”
葉挺揮手制止了正要繼續說話的許光先:“好了,這個問題以後再探討吧!這才過了半個小時,彈藥就消耗了快一半了!後勤團還沒把彈藥送上來?這裏由我來指揮,你還是去催催吧,沒了彈藥這仗還怎麼打呀!實在不行,就請林師長讓德州的六團和七團先給我們送過一些來應應急!”
許光先匆忙離開了,但是又很快跑了回來:“希夷,彈藥來了!是林師長親自下令把六團和七團的彈藥都給我們搬來了!你猜還有什麼?林師長還給我們派來了一個團的援兵!我剛才還擔心敵人太多,怕我們兩個頂不住呢,現在好了,我是徹底放心了!”
聽到這個消息,葉挺卻在那裏嘴裏嘟囔起來:“什麼?又來了一個團?唉,爭功的來了,你小子還高興!其實只要彈藥充足,我們兩個團根本就不需要什麼援兵嘛!”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葉挺的心裏卻彷彿有股暖流在奔涌着:林波幾乎事事都想在他的前面,對於這個師長,他是從心裏佩服!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了連續而沉悶的劇烈爆炸聲,整個大地彷彿都顫動起來!葉挺和許光先對望了一眼,葉挺連忙拿起步話機,準備命令偵察排前去探明爆炸的地點和原因。
這時一名參謀匆忙地跑過來報告:“特種部隊王文釗隊長的電報:已經把敵人的炮兵全部摧毀,同時炸毀日軍軍火列車若干!”
聽到這個消息,葉挺和許光先同時哈哈大笑起來:這次該輪到日本人去擔心彈藥不足了......
就在菲、日兩軍再度對壘于山東戰場的時候,段雨生與段祺瑞和吳佩孚也同時在暗中較量着。這種戰鬥雖然看不見硝煙,但是往往一個主意就動輒影響千萬人的命運,與實際的戰鬥相比更有其驚心動魄之處!
日軍大部隊業已全部過了黃河,正在拚命向北進攻。當城陽、濰坊、臨淄和章丘等地的日軍被解決之後,山東省黃河以南的地區就落入了孫嘉誠的控制之下。段雨生跟隨着剛剛從肥城和平陰地區趕來的包其三少將和他率領的第4師再次進了濟南城。這時候,魯軍暫編第二師已經先他一步進了濟南,張樹元也在督軍府里等着他的到來。
由於日軍是去“幫助”段祺瑞打仗,所以他們在撤離的時候只是搶掠財物、強姦婦女,並沒有大肆燒殺。督軍府里的財物雖然被日軍洗劫一空,但是院落仍在,房子裏的無法攜帶的傢具也還算完整。畢竟只有一天的時間,與離開時的樣子相比,段雨生並沒有感覺有太大的變化。
但是物是人已非,東西沒變,人卻變了。段雨生再次見到張樹元的時候,就發現他現在完全是一副精神煥發的樣子,滿臉都是喜色。段雨生當然知道張樹元高興的原因:日軍大部隊撤走了,殘餘部隊也被剿滅了,菲律賓中華革命軍又答應為他擴編五個師的部隊,還許諾在山東大量投資、計劃把山東建設成為全國工業最發達的“模範省”,未來新北京政府的陸軍總長也虛位以待。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現在的張樹元心裏的感覺就是一個爽字,隨便想起哪一件來都會自己偷偷樂上一陣,對段雨生的態度更比上次熱情了好幾倍,連看段雨生的眼神都象看熱戀中的情人一樣充滿了“感情”。
雙方見面並沒有寒暄,段雨生剛剛落坐就進入了正題,把自己剛剛得到的情報通報給了張樹元:
第一件事:菲律賓駐北京辦事處主任呂斌發來密電,1920年5月8日,也就是今天上午10點,段祺瑞在齋藤季治郎出兵北上的同時,即在北京以政府的名義對外公開發表了一份所謂的“政府聲明”:“鑒於外部形勢之變化,北京政府於今日同意接受日本友軍之請求、允准日軍山東部隊(第十一師團)加入政府軍序列,參加清除‘吳逆’叛賊之軍事行動!中國政府聲明:日軍與菲軍在山東之軍事衝突,乃為‘抵抗菲軍侵略山東’而戰。今又為掃清叛逆而毅然加入我軍序列,足見中日友誼之彌堅,其情則殊堪嘉慰!”
看完了這份如同賣國宣言般的政府聲明,張樹元很久也沒有說話。從個人感情上來說,段祺瑞一直是張樹元的頂頭上司,對他有提拔知遇之恩。在許崇智找到他之前,張樹元還是聽命於段祺瑞指揮的。但是生存第一,是形勢的變化逼迫着他不得不選擇投靠張自強和孫中山。否則,他所面臨的必然是被消滅的下場。
人的心理變化確實需要有個過程:張樹元從原來的被迫到現在的主動,其中最關鍵的因素並不是他的愛國情懷有多麼偉大,而是對方表現出來的實力和對他個人前途的許諾!既然段祺瑞已經徹底投靠了日本人,那他此時當然也就沒有必要顧及舊情了。
第二件事:呂斌已經在北京與徐世昌和靳雲鵬秘密接洽過了,向他們明確表示了菲律賓孫、張政府“和平統一全國和粵、閩、魯三省聯合支持徐世昌繼續擔任總統、靳雲鵬繼續擔任內閣總理”的意思。
雙方達成了口頭兒上的政治協議:1、段祺瑞下野並移居國外;2、總統一職繼續由徐世昌擔任;3、靳雲鵬繼續擔任內閣總理;4、菲律賓以兩億美圓政府貸款和技術支持,幫助靳雲鵬內閣在國內進行經濟建設;5、陸、海軍總長人選由菲方提出的山東督軍、靳雲鵬的山東老鄉張樹元擔任,靳內閣必須全力支持張樹元為消除軍閥割據而將要進行的統一全**制的改革。6、菲方承諾在暫時保留曹琨、吳佩孚和張作霖三人現有地位的前提下,不許他們進入北京政府決策層。
第三件事:毗鄰山東的河南督軍趙倜、安徽督軍倪嗣沖和浙江及凇滬督軍盧永祥派代表秘密前往菲律賓,提出參加支持靳雲鵬內閣的聯盟。
說到這裏,段雨生也不禁對這些歷史上的名人們敏感的政治嗅覺佩服起來。
他對張樹元說道:“這各省的督軍們觀風的本事還是蠻厲害的嘛!張總理的意思是同意他們加入進來,畢竟人多力量大嘛!但是我們對他們提出的前提條件,就是他們必須無條件支持你這個未來的陸軍總長。呵呵,汝為兄你猜怎麼著?他們全都痛快地答應了!看來你的威望在國內也不低嘛!”
沒有理會張樹元眼睛裏冒出的“小星星”,段雨生繼續說剛才的話題。
第四件事:直皖兩軍開戰之後,菲方在曹琨、吳佩孚的要求下,以“廣東、山東、福建三省”的名義發了一份聲討段祺瑞通電,電文如下:
“國賊段祺瑞者,三玷揆席、兩逐元首、舉外債六億萬,魚爛諸華、募私軍五師團、虎視朝左。更復排逐異己,嘯聚安福部,劫持政權。軍事協定為國民所疾首,而堅執無期延長;青島問題宜盟會之公評,而主張直接交涉;國會可去、總統可去,人民生命財產可以犧牲,國家主權、森林礦產可以犧牲,而彼輩引外殘內之政會必不可以犧牲。兇殘如朱溫、董卓,而兼鬻國肥私;媚外如秦檜、李完用,而更擁兵好亂!
綜其罪惡,罄竹難書。古人權奸,殆無其極!三省恭承民意、奮師齊魯,致討於毀法賣國之段祺瑞及其黨徒,亦已三稔於茲,不渝此志!徒以世界弭兵、內爭宜戢,周旋壇坫、冀遂澄清。而段祺瑞狼心不化,鷹瞵猶存,嗾使其心腹王揖唐者把持和局,固護私權,揖盜談廉,言之可丑。始終峻拒,寧有他哉?亂源不清,若和奚裨!
吳師長佩孚,久駐南中,洞見癥結,痛心國難,慷慨撤防。直奉諸軍,為民請命,仗義執言,足見為國鋤奸,南北初無二致也。乃段祺瑞怙惡飾過,獎煽奸回,盤踞北都。天命不足畏,人言不足恤,但知異己即噬,不惜舉國為讎,故曩諉為南北之爭者,實未徹中邊之論也!道路傳言:僉謂該軍有某國將校、陰為之助,某氏顧問、列席指揮,友邦親善、知必謠言,揣理度情、當不如是!近又驚聞段祺瑞欲借兵某國,至兩萬虎狼之眾!昔日國民之仇敵、今日合肥(段祺瑞號合肥)之上賓,開門揖盜、荼毒國人,其罪豈段氏一人所能償歟?
敬塘猶在、終覆唐室,慶父不除、莫平魯難。今者直省諸軍聲罪致討、大義凜然,為國家振綱紀、為民族爭人格,揮戈北指、薄海風從。三省是以獎率三軍、出兵齊魯,與愛國將士無間南北、并力一向、直搗賊巢、誅討元兇!其有附逆兵徒,但知自拔、咸與維新,若更徘徊、必貽後悔,維我有眾、壹乃心力!除惡務盡、其建厥勛,褫奸雄之魄、毋或后時,抉郿鄔之藏、相偕飲至!昭告遐邇,盍興乎來!”
段雨生對正在一邊看通電一邊思考的張樹元說道:“通過這份通電,我軍進入北京在名義上已經是‘師出有名’了。下面就要比比我們跟吳佩孚誰的腳快了,只要我軍先進了北京,我們就掌握了主動權!”
他繼續說第五件事:就是直皖開戰之後,國內各省的形勢變化,其中他說的重點是湖北和湖南兩省。
直皖瀕於開戰之時,湖北的直系督軍王占元突然採取了斷然行動,軟禁了寄寓湖北的湖南督軍吳光新。原來北京政府發表了段祺瑞的內親吳光新為湖南督軍后,北軍已完全退出湖南,他乃和前任湘督張敬堯陰謀攫取湖北,助攻直軍,且密令吳光新的舊部、駐守河南信陽的趙雲龍攻奪河南。可是鄂督王占元不是傻瓜,不待吳張動手,他便先下手為強,借請宴為名,把吳光新約到督署款宴,席散后吳光新即被軟禁,吳部嘩變,亦被直軍解散。張敬堯倒很聰明,聞風先遁了。
兩湖地區是中國的糧倉,一直是各方勢力爭奪的焦點,當然也是張自強和段雨生一直重點關注的地方。王占元這次行動的結果,等於是把兩湖地區納入了直系的勢力範圍。雖然他們並不在乎兩湖地區的糧食,但是直系軍閥在國內的地位必將因得到這個糧倉而更加穩固。從歷史上看也確實是這樣:直系得到了湖南和湖北,因而他們又得以延續了很長的時間。
但是直系地位的穩固並不符合張自強集團的利益,任何一個穩固的軍事集團存在,都將成為他們統一道路上的巨大障礙:曹琨和吳佩孚的直系如此,張作霖的奉系也同樣是這樣。
他們已經把遼東半島納入了自己的囊中,既為自己將來進軍東北建了個橋頭堡,也是在奉系的後背上扎了個釘子。如果再算上與黑龍江省接壤的漫長的遠東邊界線,奉系要想給他們搗亂恐怕是再也無能為力了:張作霖在這次直皖戰爭中的“配合”就是最明顯的例子。
與奉系相比,他們對直系的“顛覆工作”還遠遠不盡人意。一是直、皖兩系均脫胎於北洋軍,他們之間的陣線並不分明。二是兩股勢力都位於中原腹地,張自強集團的手暫時還夠不到這裏。
而現在卻不一樣了:佔領了山東之後,段雨生開始考慮如何給曹琨和吳佩孚他們使絆子了。第一個受到他照顧的,就是湖北的直系督軍王占元!至於辦法,他則考慮先使用軟的計策:更換督軍。如果行不通,就從廣東出兵北伐張敬堯和王占元,殺雞儆猴,佔領湖南和湖北,甚至趁機把廣西和雲、貴兩省也納入囊中、先把南方的半壁江山統一了!
但是這畢竟還是一個不成熟的想法,也是下一步的計劃,他需要跟張樹元這個未來的陸軍總長先做溝通,以為參考。當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解決段祺瑞的問題,暫時還輪不到張敬堯和王占元他們。
憑心而論,段祺瑞本人的名聲是相當不錯的,張樹元對段祺瑞的人品也相當佩服。這讓段雨生感覺很意外,他急忙詢問起原委來:“汝為兄,你能否為兄弟詳細說說關於段總理的事情呢?”
歷史上的段祺瑞在蔣介石一統天下之前的民國時期,除了袁世凱還有民國四大總統黎元洪、馮國璋、徐世昌、曹錕再加上一個大元帥張作霖,誰也比不上段祺瑞這個國務總理的權勢更大。因為不論誰當總統都是由段祺瑞操縱着實權,他是名副其實的“不是總統的總統”!
而張樹元看問題的角度卻不是從官場,而是從生活細節着眼的:“段總理的家教嚴得近乎苛刻,他家的門房從來不收紅包。來客人了,門房必須徑直向他報告,見還是不見由他當場決定,誰也當不了他的家。如果哪個人敢像前清王府的門房一樣勒索來客,馬上就會被總理拉出去槍斃。如果有人給他送禮,他要把禮物細細地看上一陣,然後只選一兩樣不值錢的留下,其餘的一概璧還。有一次江蘇督軍齊燮元送他一扇鑲嵌着各種寶石的圍屏,他的家人喜歡得睡不着覺,好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半夜爬起來摩挲。可他只輕輕一揮手,就叫人又把東西送回去了。只有馮玉祥送他一個大南瓜他全都收下了,還是因為實在沒有辦法把南瓜再切一半還回去。我也給總理送過禮,也同樣被退了回來。”
段雨生一邊聽着,一邊驚訝着:現在這個時代也有這樣的官?但是看到張樹元那充滿了崇敬之色的神態,卻讓他不得不信了。
“段總理的個人生活在我們這些人當中是相當簡樸的。他不吸鴉片,更不逛北京的八大胡同,而同僚中從八大胡同里接出姑娘來當小妾的人數都數不清。當時的有錢人都喜歡在北戴河修建些別墅避暑,段總理卻連一間小屋都沒蓋,就連他在老家合肥也是一無房產二無土地,這在我們這些人當中也是獨一無二的。”
說到這裏,張樹元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就說我這個小官兒吧,在濟南郊區和我老家無棣鎮,就有我買的一千多畝地,家裏也娶了兩個小妾。”
“呵呵呵。”段雨生笑了起來:“汝為兄年富力強嘛!理解,理解。只要不是搶來的就好。”
張樹元說道:“那種事情我是絕對不做的。兩個小妾都是我家中收留的落難女子,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就有了好感,就在她們年滿十四歲的時候收了房。”
“哈哈哈!那兩個女子要是無顏夜叉,恐怕汝為兄就不會要了吧?我們還是繼續說段總理的事吧,再說說生活細節方面的。”段雨生對這些事情並不吃驚。這個時代的達官貴人都是這個德行,張樹元要是不這樣他才覺得意外呢!
“十四歲,呵呵,這要在現代最起碼也是個姦淫幼女的罪名了!”段雨生在心裏有些惡毒地想着。
張樹元繼續說道:“在我的印象里,段總理穿衣服總是一副邋裏邋遢的樣子。他在家裏也總是一件長衫、頭上一頂瓜皮帽,任誰見了他也想不到他會是個國務總理。他出門的時候當然也會穿軍裝和禮服,不過不管多麼考究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顯得很隨便,有時候西服領帶歪到一邊去他也渾然不覺。”
聽到這裏,段雨生微微一笑:他的這個本家還有點兒意思呢!
“段總理從來也沒有做過生意。他家裏日常用品都是從鋪子裏一針一線買來的,和他家來往最多的就是前門外大柵欄的瑞蚨祥。京城裏的銀行界人士誰不想巴結這位實權派的國務總理大人吶?可他卻沒有在任何一家銀行投過哪怕一文錢的資本!堂堂的總理之家,居然常常會像平民小戶一樣有經濟周轉不靈的時候。實在挺不下去了,段總理就會寫張白條,到金城或是大陸銀行去借上個千八百元的。這一筆筆的賬段祺瑞記得十分清楚,等到他有了錢去還款時,哪家銀行想“賴賬”都沒門兒!”
“真的是這樣?是你親眼所見,還是你聽說的?”段祺瑞居然能廉潔到這種程度,段雨生真的有些不相信了。
張樹元有些生氣地說道:“當然是真的了!段府里的許多下人都是山東人,他們應該不會撒謊吧?不抽、不喝、不嫖、不賭、不貪、不佔,他除了躲在書房裏下棋、打牌以外,沒有別的任何嗜好。這就是段祺瑞,‘六不總理’豈是白叫出來的!”
面對着燈紅酒綠,真金白銀,世間的俗人們哪個敢說自己不動心?就連段雨生這個來自後世、有着比這個世界裏的人先進了上百年思想的人都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段祺瑞可能是天性寡慾吧!只有再加上後天修鍊的自制力,才能在那樣的亂世里做到‘出污泥而不染’。看來不論什麼時代都會有這樣的人存在,也正是他有這樣的名聲,才能獲得今天的地位!”
段雨生在心裏暗暗嘀咕着:“要是把這樣的人放在自己的那個社會,肯定也應該能弄個‘先進、代表’什麼的噹噹!如果按中國傳統的戲劇人生觀來看段祺瑞,他可算是個千古難覓的“青天大老爺”了。尤其是晚清以來在中國官場上形成的一脈相承的**習氣,即使是在我們那個時代也仍然在頑固地延續着。段祺瑞的‘清廉’,完全可以讓後世那些對歷史知之不多的年輕人瞠目結舌了!”
“只是像段祺瑞這種“清官”卻又是最可怕的:他不愛錢、不愛玩兒、不愛鴉片、也不愛女人,那麼他是木頭人嗎?當然不是!他也有醉心的東西——那就是權術!根據歷史的記載,段祺瑞此生最大的作為,就是曾“完美”地逼走了幾任總統!”
但是這些心裏話段雨生又實在不能對張樹元說出來,他只好無奈地說道:“我也早就聽過段合肥的清廉之名。今日聽汝為兄這麼一講,才知道並非空穴來風,甚至比雨生所想的更為可敬!從個人修養上來說,段合肥的所做所為無疑是成功的,堪稱我輩學習的楷模。但是功不抵過,他勾結日寇、出賣國家利益的行為卻無論如何也不能被個人品德所掩蓋!”
張樹元點頭說道:“雨生兄所言極是!是與非、功與過,還是分明白的好。正是因為段總理的賣國行為出賣了國家利益,我才決定與段合肥分道揚鑣。也正是因為他在人格上的品行,我才請求上級考慮放段合肥一條生路,讓他能得以頤養天年。”
對於這些人的手段張樹元還是有一些了解的。即使他們答應了徐世昌和靳雲鵬讓段祺瑞下野、移居到國外,但是張樹元還是有些不放心。所以才又一次提出這個問題來,希望段雨生能給他一個明確的承諾。
段雨生微微一笑說道:“汝為兄多慮了。所謂‘橘生淮南而為桔、生淮北而為枳’,萬物是這樣,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呢?要人盡其才,就必須把他放到最適合他的那個位置上去。如果不讓段合肥掌握國家權利,而是給他個監察官吏的差事或者讓他去管錢財,他肯定是最合適的不二人選。汝為兄但請放寬心,對於段某,我們是不會傷他性命的,還會給他找個合適的差使做。”
張樹元連忙表示謝意。能有這個結果,他也算是盡了心力、對得起這個他當年的頂頭上司了......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