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番外3. 此花美幻似夢,猶如你我之情

111 番外3. 此花美幻似夢,猶如你我之情

本來不想設置防盜的,無奈為之,防盜時間過後,即可看到正常內容果妹出生后,果媽的身體一度十分虛弱,卧床不起。(.比奇屋biqiu的拼音)生活的磨難和過勞使得她疲憊病痛,她已幹不了重活。果媽是漁女,在船上長大,不懂織紉,否則做點針線活,也好過給人洗衣服。

李果沒有什麼心思洗衣服,他一個孩子,毛手毛腳,也洗不幹凈衣服。更多時候,李果挽高袖子,褲筒,赤腳踩淤泥中。他鑽進迎風擺搖,翠綠高高的“蘆葦叢”里,彎身掰茭白。

但凡能吃的,都逃不過他“法眼”。

河岸居住的儘是碼頭腳力,水手,環境髒亂,這河邊野生茭白長勢茂盛,吃的人卻不多。

李果每日提籃去掰幾頭茭白,回家清水煮食,做為一家口糧。

茭白不易儲存,得現摘,要不早被李果盡數掰走,帶回家存着慢慢吃。

自從挨了果媽一頓捶,李果再不敢打靜公宅的主意,雖然秋日,宅中的果正值採摘時節。

然而做為一個赤貧家的小孩,李果每天掙開眼,想的就是找吃的。

餓,哪怕有時候也並非那麼餓,可即將挨餓的預感,又會逼迫他四處閑逛。

拿東家瓜,西家李是常有的事,衙外街的居民提防他,都不讓他挨近家宅。大人的態度,總是深深影響孩子,以致衙外街的孩娃們,都不和李果玩耍,還喊他果賊兒。

李果天生地長般,無所畏懼,自然也不會因為別人的責罵和鄙夷而改變,只是別人欺凌他,他都要記下。

深秋,城外的打穀場能撿到豆子和穀粒,李果天天端口大碗,走上二里路,前去拾取。

打穀場的貧兒特別多,去得晚,什麼也捨不到。為此,李果總是天未亮就出發,傍晚返回。

運氣好,能拾滿一碗豆子,運氣不好,半碗都沒有。

果娘會將豆子磨粉,做炊餅,或者清水煮湯餅,灑點鹽,就覺得極其美味。

一日清早,李果在打穀場拾豆子,因為爭搶,和一位城郊的貧兒打起來,兩人互揪頭髮,牙咬腳踢,在地上翻滾。打穀地的農戶們,對這些吵鬧的半大孩子習以為常,沒人在意。

兩個孩子從打穀場滾到豆萁堆里,就像兩隻打架的貓貓狗狗那般自然,就像天上的流雲般自然。

許久,兩人掐累,趴在豆萁堆中,吹着微涼的晨風。

突然,聽到其他貧兒們呼朋引伴,奔往路口。兩個孩子翻爬起身,拍拍身上的豆萁葉子,迅速跟隨過去。

李果跑到路口,湊進去一看,發現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不就是提舉兒子騎匹白馬駒,攜帶着僕人出城嗎。

三五僕人們隨行,有的手裏拿着風箏,有的手裏提食盒,提水壺,顯然是要去城郊遊玩,放風箏。

白馬駒雪白可愛,馬具特別奢華,紅色馬韁上掛着鈴鐺,叮叮噹噹響。孩童們全被這匹小馬駒吸引,興高采烈,手舞足蹈,尾隨在馬駒後頭。

李果不知道這個和自己打過一架的小公子叫什麼,他認知里,只知道這是位官大人的兒子,這人很兇,但是他爹很好。

李果之前已看過這匹馬駒,不覺得新鮮,孩童們的尾隨行動,他沒參與,老老實實回打穀場撿豆子。

黃昏,李果拾取一碗的黃豆,欣喜捧在懷裏,走上彎彎長長的路回城。

入城時,正巧遇到趙啟謨放風箏返回,還沒等李果反應過來,人已被趙啟謨的馬堵在城牆下。

李果警覺的將木碗牢牢捧在懷裏,背抵在城牆,他仰頭看着馬上的趙啟謨,一雙黑溜的眼睛瞪得老大。趙啟謨端詳李果,已是深秋,李果終於穿上件長袖衣服,雖然這衣服東補一塊西補一塊,十分寒酸。

“幹麼?”

李果心裏雖然退縮,嘴裏並不示弱。

“碗裏是什麼?”

趙啟謨舉起馬鞭,敲在碗沿上。

“我的,不許碰!”

李果以為是要搶他碗裏的東西,急忙蹲在地上,用身子將木碗遮擋。

“小官人,附近有打穀場,恐怕是拾的豆谷。”

僕人趙福怕兩人又出爭端,幫着回答。

趙福也是貧困出身,小時候大抵也撿過豆子。

每到秋季,打穀場的大人揚動工具,拍打豆禾,豆莢被拍開,豆子彈起又落下,總有幾顆豆子會彈得很遠,落在草叢裏,石縫間,泥土中。貧兒們一擁而上,將它們找尋。

“還想他近來如此老實,都不去宅子裏偷東西,原來跑打穀場去了。”

趙啟謨興趣索然,拍拍馬屁股,便帶着僕人離開。

李果這才從地上站起,頗有點劫後餘生的欣喜,他捧着木碗,遠遠跟在趙啟謨隊伍後頭——兩人回程同路。

趙啟謨幾次回頭打量李果,李果一路心猿意馬,東瞧西看,並沒發覺。

新朝從立國至今久遠,宗室子弟眾多,趙爹雖然是皇族,但也是經由科舉進入仕途。他的仕途還很不順利,有八年時間處於貶謫,也曾流放到嶺南。

因為去的地方條件艱苦,且妻子嬌弱,趙啟謨年幼,趙爹不捨得帶家眷一起吃苦。

妻子妝奩極是豐厚,娘家又是京城顯貴,她就也帶着幼子依附娘家,留在京城,獨自撫養趙啟謨。

所謂子不教父之過,長子趙啟世為人謹慎仁厚,而這幼子趙啟謨在趙爹看來,則是紈絝習性,尚需矯正,這也才帶在身邊。

趙啟謨其實也沒有長歪,叫他讀書,也會認真讀書,教他道理,他也聰慧能懂。只是年紀尚小,難免孩子心性,平日又深受娘親,外祖家寵溺,做事不知輕重。

因為和鄰居小孩在集市打架,被趙爹禁足一月,趙啟謨便決定,再不去和那無賴小子計較。

這趟外出放風箏,遇到李果,趙啟謨也不過是好奇,將他打量,再沒惹是生非。

抵達西灰門,趙啟謨駐足回望,他看着李果慢吞吞走來,而後走進緊挨桓牆的一棟民宅。那是棟破破爛爛,歪歪斜斜的民房。趙啟謨不覺多看兩眼,想着這房子建在西灰門門口,實在有礙瞻光。

不能這般想。

趙啟謨偏偏頭,爹前些日子才讓他寫:“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百姓得糧倉充實才懂禮節;衣食飽暖才能懂榮辱。),還講解一番,教他懂這個道理,懂得體恤下民。

趙啟謨想:道理我都懂,然而這囂張小兒,憑什麼來偷我寶貝的末麗。

隨着年歲增長,李果一向側挽的發,已經端正梳起,用頭須整齊繫結。湖藍色的頭須,點綴着紅色的珠墜,垂在耳邊,煞是好看。

鄰里常誇果娘會生,生了這麼兩個漂亮的孩子。

換上新褲子,新頭須,李果從衣笥里取出一件白色短衣。

更換妥當,李果去廚房照水缸,沾沾自喜,李家祖傳愛美。

這兩年,李果勤勤懇懇在包子鋪幹活,再兼之年紀小,工錢不少,還會讀寫,儼然是衙外街貧戶們心中的別人家孩子。

這種轉變,悄無聲息發生。

以至有時,李果去集市跟吳臭頭買肉,吳臭頭還要多切點給他——每每這時,吳臭頭的老婆會偷偷擰吳臭頭手臂。

其實倒不是吳臭頭對果娘還有什麼非份念想,只因他生的都是女兒,一個兒子也沒有,見李果白白凈凈,又聰慧勤快,他心裏喜愛。

漸漸“果賊兒”這諢號消匿,唯有啟謨偶爾還這麼喚他。趙啟謨會用土語念這三個字,帶着京城的口音,於是這稱呼,從啟謨口中念出,便莫名多出幾分親昵色彩。

夜裏從包子鋪回家,李果都會去趙宅,罄哥也仍舊教他讀寫,啟謨也仍舊批改。

只是硃批的評分,從“丙”到“乙”,偶爾還能得個“甲”。

每每得甲,趙啟謨會獎勵李果筆墨紙,啟謨小老師也是賞罰分明。

李果和趙宅的主人、僕人相熟后,就連趙夫人對李果的嫌惡也有所減少。畢竟在閩地三載,趙夫人也算是看着李果長大,李果好歹混個臉熟。

今夜抵達趙宅,還沒進入啟謨書房,就聽到書房裏有說話聲音,是小孫來了。

聽罄哥說縣學大考將至,看來小孫又過來找啟謨搭救。

李果站在門外,聽啟謨跟小孫講解詩賦的差異:“詩緣情而綺靡,賦體物而瀏亮”(詩抒發感情,華麗而細膩;賦描繪事物,清楚且明朗)。

趙啟謨的很多話,李果都聽不懂,看小孫也只是愣愣點頭,恐怕也沒懂十分之三四。

“罄哥,這說的是什麼?”

李果小聲問罄哥。

“你不需要懂。”

“罄哥也不懂吧。”

李果瞥了罄哥一眼。他近來覺得自己的文化水準已經追上罄哥。也確實,罄哥能教李果的字已不多。

“果賊兒,你站在門外嘀咕什麼。”

別以為聲音小,不料趙啟謨耳聰目明。

“沒什麼,啟謨,我去寫字啦。”

李果怕自己影響啟謨的教學,何況聽罄哥說,縣學裏的教官相當可怕,成績差的學生,很可能被打屁股,還是為小孫那細皮嫩肉的屁股着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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