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御前侍衛的心計(三)
此為防盜章他只伸出了手,卻什麼話也沒說,雖然臉上全被麵粉遮了,卻能清楚地看到他長長的彎彎翹起的睫毛。
算你有點良心。
秦曄慢慢抬起右手,在即將碰到他的指尖時,這隻白凈而又骨節分明的手卻立即從他頭上移開,轉而向下,使勁戳了兩下秦曄的膝蓋。
“哈哈,真笨!”
他一邊戳,一邊居然笑了起來,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子。秦曄此刻想給他來上兩拳。
忍無可忍,秦曄咬着牙把腿伸到後面,手掌撐地立了起來。
適應了一會,感覺能分清東南西北了。此時這人也站了起來,仍然用無辜的大眼睛望着秦曄。
秦曄一把拽住他胸口的衣服,
“你——”
氣急了,居然說不出來一個字了!但跟前的人衣服穿的鬆鬆垮垮的,被秦曄一扯,露出一大片潔白的胸脯,讓秦曄覺得很是刺眼。
“哼!”
秦曄終究髒話罵不出口,便是再怒,也不敢真的動手打他,這點分寸還是知道的。
便把他用力一推,想讓他趔趄幾步,最好撞到什麼東西上面,讓他知道自己的厲害。
誰知秦曄推的力氣大了,他光着腳往後趨,冷不防踩到了一小片碎花盆片,吃了痛,整個人重心不穩,仰面向後栽了下來!
秦曄伸手救他不及,眼睜睜看着他左手落地時,那一片巴掌大的鋒利的碎片划傷了他的手腕,登時流下鮮紅的血來!
剛剛被坑的惱火以及摔倒的疼似乎立刻都沒了,就連膝蓋都像好了一樣。秦曄急得跟什麼似的,連忙過去把他扶起來,抬起手腕看時,血還在不停的往外冒,順着手腕滴到了他的袖子上和秦曄的手上。
這麼白凈纖弱的手腕,自己真是太粗魯了!
秦曄滿眼的心疼,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我這就去叫管家過來!”
秦曄以為他一定很疼、很氣自己,但抬起頭來對上他的眼睛時,卻看到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帶着一點好奇在看着秦曄。
似乎受傷的人不是他一樣,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秦曄來不及多想,轉身就往外跑——他真的不知道繃帶(如果有)放在什麼地方啊!
不想他卻一把拉住了秦曄的袖子。
“不要去叫他們,好不好?”
這聲音輕輕的,像是懇求,又像是撒嬌。眸子清澈如水,雖然頂着兩個黑眼圈,但仍能想到他的模樣不會差。
秦曄看到他受傷流血就已經心軟了,但他今天已經得罪那管家一次了,弄傷了主子,還是早點去請罪吧。
秦曄不由得就放緩了語調,柔聲去哄他,“乖,我去給你拿葯來!”
秦曄狠了狠心掙開他的手,把他扶到床上,瞥了一眼發現床頭的牆壁上掛了兩把劍。
趙管家早就走了,兩個丫鬟聽聞公子受傷了,也吃了一驚,一個去拿葯,另一個找出了乾淨的白綢布,卻因為怕血,試了幾試,都不敢上前擦拭。
秦曄皺着眉頭看她,這個丫鬟大概只有十五六歲,急得都快哭了,便道:“讓我來吧。”
秦曄讓這個丫鬟端了一盆乾淨的水來,蘸了水,擰乾之後輕輕擦拭他手腕上、手臂上的血跡,划傷的口子有一根指頭那麼長,好在不是特別深,秦曄不禁微微舒了一口氣。
整個過程中,秦曄看他只是垂着眼睛配合,也沒有亂動,卻一句怨怪的話都沒說,倒讓秦曄越發覺得心虛了。
拿了藥膏,秦曄細細地塗抹在他傷口上,碰到傷口時,秦曄以為他會疼得喊出來,卻仍是沉默着一言不發。
甚至連眉頭也不曾皺過一下。
隨後,秦曄麻利地為他包紮完畢,將他的手放回到袖子裏。由於母親是醫院的護士,假裝病人這種遊戲秦曄從小沒有少玩過。放手時才發現,自己無意中將他手臂上握出了一小圈紅印,怪不得方才傷口還微微滲出一點血。
小丫鬟已經將屋子裏的碎片都掃了出去,收拾完畢后,便跟另一個丫鬟一同出去繼續綉她們的帕子去了。
秦曄站在門口看到院子裏盛放食物的竹籃,肚子很歡快得咕咕叫了兩聲。
一隻用了大力的手扯過秦曄的胳膊,使他猝不及防坐到了床上。
胳膊一酸,秦曄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人卻給了秦曄左邊臉頰上一個響亮的吻。
“啵——”
被——被親了?
把你手腕弄傷——你居然還親我?秦曄一時間梳理不好這其中的邏輯。秦曄摸摸自己的臉,一臉的不可置信看着床上對面坐着的人。
他目光清澈。“謝謝你。”
秦曄又一次展現了自己沒出息的一面——他臉紅了。
但隨即又介意起來自己被個男的親了。
如果細細算起來,他們倆這算是扯平,你坑我摔一跤,我害你手腕划傷。但秦曄沒想到他會對自己說謝謝。因為他覺得,自己弄傷了他,這是他應該做的事。
這個人,雖然看起來有些古怪,但或許就是小孩子心性呢?
就像自己小時候惡作劇把前面男生的椅子拉到後面,然後幸災樂禍得看那個男生摔了個四腳朝天。
“我喂你吃早飯吧?”
他點頭,眼睛裏滿是期待。
秦曄忍不住撇了撇嘴,你早這樣配合該多好,我們倆都不用白白受皮肉之苦了!
傍晚日頭落下之後,秦曄吃過了下人們的晚飯,便回到自己的小破房間。
門虛掩着,天還大亮着,但裏面已經點燃了蠟燭,將每一個角落都照亮了。
秦曄推門進入,見是個女子的背影在給他整理床鋪。看到這身衣服與秀麗的側臉,知是昨天來給他送飯的少女紅蓮。
少女聽到推門聲,轉身看到秦曄進來,一絲尷尬也無,似乎做這些事再稀鬆平常不過了。
“你的被褥、枕頭,帕子、蠟燭之類的都給你送過來了,這盞燈籠你收着,”說著提起來身邊的一盞沒點亮的燈籠給秦曄看,只見燈籠上寫着一個大大的黑色的“玉”字。“以後晚上回來時,就提着它回來便好。”
秦曄感激不盡,這個少女真的是太熱心了,昨日送飯過來,今天又親自過來為他收拾東西,不知道要怎麼感謝她才好。
“謝謝你!我——我自己也可以的!”秦曄不好意思讓人家姑娘給他鋪被子,便上前搶過被子自己整理。
紅蓮見他過來搶被子,噗嗤笑了。想起秦曄從前種種,情不自禁笑道:“今天這麼羞,從前不知道是誰衣服破了要我給補上,褥子破了央我去換新的,衣服髒了還是我說了好幾回才肯脫下來換新的——”
秦曄有點尷尬,她說的這些事事實上他一點也不知道。
因為她說的是另一個秦曄,在自己穿越過來的時候興許靈魂就已經升天了。但不忍心讓她傷心,只得陪着乾笑了幾聲。
“今天想起來什麼沒有?服侍主子怎麼樣?”
似乎是察覺到了秦曄的尷尬,紅蓮沒有繼續說下去,轉而去問他其他的事。
秦曄在心裏猶豫了一會,但他還是決定問個明白。
“蘭馨苑裏住的那位公子,他——他怎麼了?”
紅蓮知道他現在服侍着玉旻齊,但沒想到他會直接了當的問自己——果然失去了記憶,他確實把什麼都忘了。不免心中有些酸澀。
屋子裏沒有椅子,紅蓮便在他的床腳處倚着。潮濕發霉的味道沒有完全散去,但已經不那麼刺鼻了。
紅蓮開口,語調平靜:“他的事情說來話長,你想知道什麼?”
秦曄眼睛放出光彩,“他叫什麼名字呀?”
“與宰相大人一個姓,美玉的玉,旻字輩,後跟一個齊字。”
“敏捷的敏嗎?”
這下倒把紅蓮難住了。她雖然也是家生奴才,但對於他們的名字,會叫,卻並不會寫,她只識得幾個簡單的字。
“這不影響你服侍他呀。”
有道理。秦曄便繼續問:“年紀?”
紅蓮捻着衣角想了一會。
“二十有五。”
比我大五歲。“他——成婚了么?”
紅蓮聽他問得冒失,忍不住笑了出來。“他都瘋了三年了,便是有人家想嫁閨女,宰相也不會同意的,怎麼能白白糟蹋人家女兒。”停了一下,紅蓮打趣道:“你關心他這個,是不是瞧上了他貌美,你想娶他?”
秦曄大窘,萬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秦曄紅着臉道:“誰——我可是男的,瞎說什麼呢!”
但這個玉旻齊,確實貌美。下午的時候為他梳頭、洗臉、更衣,擦去了黑眼圈與麵粉的臉龐,讓秦曄着實驚艷。怕是比那盛開的玉蘭花還要美上三分。
但他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卻與他的美貌完全對不上,就像是一個長了大人軀殼的小孩子。真是可惜了這張臉。
“好啦,不打趣你了。只有一點,你也知道了他腦袋糊塗,服侍他守好本分就行,你日後有了機會,”紅蓮說著就向秦曄招手,讓他到自己跟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