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住進醫院啦
克里奧斯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臉色蒼白,金色的長發散落在枕頭上,蜿蜒出閃亮的紋路。
他緊閉着眼睛,金色的睫毛微微顫抖。
林鄒鄒坐在病床前,一臉深情地看着正在睡夢中的克里奧斯,輕聲道:“他可真像十年前的朗博倫先生啊……”
她說著,眼睛又看向別處,用夢幻的語氣說道:“說起來,朗博倫先生要是沒突發心臟病死掉,我現在都成為他第三十七任夫人了吧……”
陳錦川:“……”
是,那個半年就結一次婚的男人,當初要是沒死估計你現在正和他鬧離婚呢。
林鄒鄒一邊整理着克里奧斯凌亂的長發,一邊含情脈脈地看着他的面容,柔聲說道:“你看速度與激情7,為什麼能那麼火?還不就是為了紀念死了的演員?朗博倫先生的名氣可比保羅的名氣大多了,到時候咱們找個導演,去拍當年朗博倫先生的未竟之作,一定能大火大賣。”
林鄒鄒說著,將克里奧斯的長發纏在手上,萬分激動地說:“到時候,我要出演那獨具中國韻味的女主角!”
陳錦川想,其實這是個挺好的主意,但是辦起來做成什麼樣,就說不準了。
她記得當年林鄒鄒和她一起看電影《斷背山》的時候,她立志要拍一部歌頌廣大同性跨越性別的愛情的作品,於是帶着一腔壯志豪情去準備。
然而最後陳錦川看到的劇本是這樣的:
男一喜歡男二,男二喜歡男三,男三喜歡男一,於是整個故事形成了一個完美的等邊三角戀。
陳錦川不好意思說她不好,又不能違心說她好讓她去賠錢,只好說:“你這個故事太狗血,都是言情劇拍爛了的,只換個性別沒新意。”
於是,當她第二次看見這個劇本的時候,故事已經變成了這樣:
黃種人男一喜歡白種人男二,白種人男二喜歡黑種人男三,黑種人男三喜歡黃種人男一,整個故事還是一個完美的等邊三角戀。
然而這個故事裏加入了種族衝突和性別矛盾,據林鄒鄒所說,精神上已經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陳錦川覺得,這要是真拍出來,只怕林鄒鄒出門的時候會被人直接刺殺。
還好正當林鄒鄒啃着雞腿聊劇本的時候,她經紀人站在門口聞着味兒就追殺進來,一把搶了她的雞腿把她關了小黑屋。
林鄒鄒的飲食被控制的極其嚴格,時間一長,已經對經紀人形成一種近乎於本能的恐懼。
陳錦川都覺得,她經紀人恨不得天天拎着一把稱,隨時稱一稱看看她有沒有偷吃東西。
當天她經紀人沒收了雞腿又看了劇本,最後一言不發地撕了劇本把她拖走帶回家,這件事才算徹底完結。
然而沒想到,這“超越種族與性別”的怪點子剛剛被壓下去,“懷念朗博倫”的新點子竟然又冒出來了。
陳錦川想,這麼危險的時刻,她是不是該給林鄒鄒的經紀人打個電話讓他來救場?
好在這個時候,一直處在昏迷中的克里奧斯動了動眼睛,醒了。
他朦朧地睜開眼睛,疲憊地看向坐在自己旁邊的兩個人,啞聲道:“謝謝你了,陳小姐。”
正握着他的頭髮絲繞手指的林鄒鄒當場就炸毛了:“他怎麼又先看見你!你們兩個到底認不認識!”
克里奧斯:“認得。”
陳錦川:“絕對不認得。”
林鄒鄒:“……”
克里奧斯疲憊地嘆了口氣:“陳小姐,我剛從過山車上死裏逃生,你這就翻臉不認人,這也未免太無情了吧?”
他抬手想要揉一揉正在疼痛的太陽穴,然而手一抬,發現上面正扎着輸液管在打點滴,只好無奈地放下,換做另一隻手揉了揉眼睛,看向正坐在自己床邊上的兩位“救命恩人”。
克里奧斯定睛看了林鄒鄒半晌,才恍然醒悟過來:“啊!你就是最近正在火的那個明星,就是那個傳說中……”
林鄒鄒立刻道:“對對對,我就是那個傳說中美麗又善良的林鄒鄒!”
克里奧斯把後半句話咽了下去。
你就是那個傳說中下了床就翻臉不認人的影后。
他的目光從林鄒鄒的肩膀越過,看向正一臉沒事人一樣坐在她身後的陳錦川。
怪不得這兩個人是好朋友。
全是一樣翻臉不認人的冷漠性子么。
克里奧斯想,他看陳錦川長得這麼漂亮,大約也是個挺厲害的明星,這不前兩天還和他紅着臉說話,現在就一副見都沒見過的神情坦然坐在旁邊,可見演技了得。
克里奧斯並沒有多說,大概這個陳小姐已經嫁為人婦,不願意承認與他相識;或者這個陳小姐根本就是個同性戀,身邊正坐着夫人。
想到這裏,克里奧斯不禁黯然,遂閉上了眼再不去看坐在身邊的兩個人,只涼聲道:“既然如此,謝謝兩位了。”
林鄒鄒覺得這裏面必定有貓膩,又見克里奧斯好端端地就生氣了,於是轉過臉去看着陳錦川逼問道:“你是不是以前得罪過他?你別給我裝不認識啊!”
陳錦川只好又仔細去看克里奧斯的臉,是覺得這傢伙那裏眼熟沒錯,但是她左看右看都想不起什麼來,最後只能覺得,大約是這傢伙長得太像朗博倫先生,就算是她以前在哪裏見過他,八成也把記憶歸類到了朗博倫先生那裏。
最後,陳錦川只得無奈搖頭:“不認得,真心不認得。”
克里奧斯原本只是心有不甘,然而卻被這句話徹底激怒,忽然睜開了眼道:“陳小姐貴人多忘事,我稍微提醒一下,前兩天我不小心撞上了陳小姐的車,現在還有錢沒賠給陳小姐呢,這兩天給你發短訊也沒回我,怎麼,陳小姐是不想要這筆賠償了么?”
陳錦川先是愣了一下,繼而恍然大悟:“原來這兩天一直給我發短訊的那個跟蹤狂就是你!”
克里奧斯愕然睜大了眼。
跟蹤狂……跟蹤狂?
他好歹在女人圈裏縱橫了這麼些年了,多少女人追着他捧着他都不要,這丫頭假裝不認得他就罷了,竟然說他是跟蹤狂?
醫院這地方,來來往往的人流量非常大。
生老病死,都要送到這裏來。
所以,作為一個地獄公務員,每天出差到人間的時候,最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耗在這裏的。
佟子文手裏托着小本本在停屍房走着,一邊用手裏的筆敲着犯了錯的下屬,一邊挨個巡視着有沒有漏掉的新魂。
這時候,那幾個剛剛死去、正帶着手銬在房頂上面飄來飄去的鬼開始聊天了。
女鬼說:“你看見了嗎?那個大明星林鄒鄒正在vip病房裏看病人呢!”
男鬼說:“天啊!我竟然沒有看見女神就死了!要知道林鄒鄒的胸和腿可是陪伴我度過了整個青春啊!”
小鬼說:“那你們看見病床上的朗博倫先生了嗎?他正在質問林鄒鄒認不認識他呢。”
三隻鬼一齊發出了驚恐的尖叫:“朗博倫先生不是已經死了嗎!見鬼了啊啊!”
站在下面的佟子文被吵得心煩意亂,一個本丟上去,直接把三隻鬼全砸了下來。
佟子文怒道:“一個個都是鬼了,吵什麼吵!再鬧把你們直接丟下去!”
比起怕鬼,新死的三個鬼更怕這個文質彬彬卻很容易突然暴怒的公務員。
三個新死的鬼極度害怕地緊緊抱在了一起,擠成一團。
佟子文核對完數目,回頭用兇狠的目光看向肖丞:“這是我最後一次親自手把手教你,你要是再敢把一加二都給我算錯,我就多給你安幾百個手指以備你算不過來的時候挨個數,聽懂了沒有?”
肖丞哆嗦着點了頭,小聲說:“師父,下個月閻王大人配備給我的手機就到了,我會下載一個計算器的。”
佟子文將手裏的冊子一把拍在肖丞懷裏:“你告訴那個老東西,有這個資金給你這種蠢貨配手機,還不如趕緊在地獄普及電腦省省人力!”
他說著,一邊向外走一邊冷笑:“還林鄒鄒和朗博倫,這一屆的鬼真是越來越不行——”
他正說著,猛然間想起來什麼,剎住了腳步。
佟子文猛地回頭看向肖丞:“你今天說你師娘要去幹什麼來着?”
肖丞剛鬆了一口氣,猛地又被這可怕的目光盯上,嚇得下意識就後退一步,小聲說道:“去……去陪她閨蜜當狗仔……”
意識到了什麼佟子文趕忙拔腿狂奔,迅速穿牆而過,一頭扎進了醫院的vip病房裏挨個搜尋。
終於,一頭金髮的男人映入眼帘,佟子文鬆了口氣。
他剛鬆了口氣,只見坐在床邊的陳錦川猛地站起來,凶神惡煞地指着自己的手機道:“你天天給我發騷擾短訊,你還問我為什麼不認識你?我為什麼要認識你啊!”
克里奧斯委屈地都快氣哭了,也一把拔掉了手上的輸液管,猛地坐起來怒道:“明明是你親自給我了你的聯繫方式,現在問我為什麼要給你發短訊?”
陳錦川一把將手機翻轉過來:“這是要賠償我錢的人給我發的短訊?我看着怎麼不像啊!”
克里奧斯蒼白的臉頰一瞬間漲得通紅,深吸了幾口氣之後都發不出聲音來,最後,只得紅着臉極委屈地喊了出來:“明明是你在我面前又臉紅又崴腳還讓我上你的車!明明是你在我和你說話的時候紅着臉跑掉的!你——你不喜歡我,就別做那些讓人誤會的事情啊!”
病房裏一時間死一般地安靜下來。
夾在兩人中間的林鄒鄒痛苦地捂住了頭。
這信息量,有點大。
站在門口的罪魁禍首佟子文也痛苦地捂住了頭。
這種時候的應急處理應該怎麼做?
他是恢復錦川的記憶好呢,還是把三個人一塊都搞失憶了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