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房間招租啦
左邊站着戴耳環露胳肢窩的異裝癖,前面站着死了整一年的前夫,陳錦川覺得,這場景,有點微妙。
陳錦川試探着走進門的時候,順手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疼得差點掉眼淚以後才確信自己尚且活着,且沒在做夢。
而她左看右看,分明覺得那男人就是她死了的前夫無疑,這異裝癖也能看見佟子文,說明不是自己一個人出了幻覺。
那難不成佟子文還有一個長得同他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兄弟?
不對啊,葬禮那天沒見着啊。
陳錦川又想,這傢伙莫不正是佟子文的魂,如今覺得虧欠了她,來向她報恩德了?
那也不應該啊,當初陳錦川穿着婚紗給他辦喪禮的時候也沒見他好心出來幫個忙啊。
總之,一般人遇上這事兒,第一反應就是報警,然而陳錦川那毛病又犯了,別人一讓她進屋,她就是沒法兒說不,否則渾身打顫直抽筋,只能就這麼茫茫然走進了屋。
陳錦川一進屋,房間的門就自動關上了。
好了,現在確認是鬼無疑了。
佟子文死得慘,當初是飛機遇難,直接燒得體無完膚,就連陳錦川給他辦葬禮的時候都覺得慘不忍睹,如今到穿了一身過分修長的西裝,顯得整個人細長的有點過分。
只見一身黑衣的佟子文站在她面前,一手捧着個厚重的筆記本,一手拿着一隻自動毛筆,對着她露出一個帶着歉意的笑容:“我當初就知道錦川心善,利用了你的善意逼着你同我結婚,沒想到報應的種子早已埋下,如今成了這副模樣,是我罪有應得,然而連累得錦川為我守寡,我心有不安。”
陳錦川心想,我那不是心善,是有病,還沒法子治。
她忽然又心想,這人世間沒法子治的病,保不齊那地獄就能治了呢?說不準那閻王爺手裏就是有治強迫症的藥方?
陳錦川心頭竊喜,正要問他,一抬頭卻看見佟子文非常仔細小心地擦拭着袖子上那一扣扣灰塵,擦了擦還不算完,還要撣一撣再甩一甩,確信徹底乾淨了才回過頭來看她。
陳錦川:“……”
這貨的死潔癖的強迫症都沒治好,估計自己的病也是沒救了。
陳錦川生怕自己袖子上的灰沾到他那一塵不染的身子,偷偷後退了一步才說:“子文啊,你來這是……”
這可是大白天見鬼啊。
要不是陳錦川反射弧長,早嚇混過去了。
佟子文這才恍然從自己袖子上那一扣扣看不見的灰塵上回過頭來,開心地說道:“我在陰府做了個文官,閻王大人讓我執掌凡人生死簿,如今看見上面一大票的青年俊傑,想到我連累錦川守寡,就想替你尋個如意夫婿。”
陳錦川扶了扶頭,覺得有點頭暈:“你……你說人話,你說這麼複雜我聽不懂。”
佟子文臉上依舊是那極斯文的笑,極為直白地回答了她:“想給你介紹幾個命長的男朋友。”
陳錦川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
讓她前夫?給她挑男票?
這怎麼聽着這麼詭異呢?
這傢伙該不是覺得自己沒有好好替他守寡,刻意過來考驗她的吧?
所以,這是一道送命題?
佟子文又盯着她看着,溫良無害地眨了眨眼睛,繼續放大招:“還想給你挑幾件漂亮衣服,帶你去相親。”
這次陳錦川是真的栽地上了。
陳錦川想,該不是哪個野鬼扮成佟子文的模樣,來騙她的吧?
誰家的前夫能這麼大度?
結果這個念頭剛出來,就看見他將那沒有一個錯字的筆記本攤開,平整地放在床上,然後繼續低頭執着於右手衣服袖子上那一扣扣的灰塵。
陳錦川踮起腳偷眼瞄了一眼筆記本,看見上面用毛筆寫着極為極為工整且乾淨的字,如同印刷體一般整潔又漂亮。
她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見佟子文伸出手,開始挑她頭髮上的一絲灰,然後又皺眉轉移注意力到她肩膀上的一縷頭髮……
陳錦川扭頭一看,發現自己原本就很整齊的屋子此刻徹底被人收拾過一遍,桌子上的書按照高度整齊地排列着,就連高度相同的書,都以顏色深淺依次排列……
算了,別的鬼也裝不成這死強迫症的樣子……
也難怪閻王爺會讓他管生死簿。
總之,佟子文把她從頭到尾都挑了一遍毛病之後,溫良地笑了起來:“我的想法就是,希望錦川能過得幸福。”
他說著,猛然想起什麼似的皺了眉頭,指了指外面說道:“麻煩錦川等我下,我先去把那個異裝癖的腋毛給剃乾淨了再回來和你談相親的事情。”
陳錦川忽然聯想到那個放蕩不羈的異裝癖是,被唐僧一樣的佟子文按住,碎碎念着剃掉腋毛的場景,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果然,沒多會兒,門外就響起一陣哀嚎聲。
佟子文迅速解決完問題,回屋以後反手關上門,坐在陳錦川身邊,將筆記本拿到膝蓋上翻開,拿給陳錦川看,道:“這些都是我給你挑的適齡人選。居住地都離你不到兩千米,壽命全在八十五歲以上,我個人覺得相貌還不錯,你看呢?”
陳錦川忽然就有了一種拿着菜單點菜的錯覺。
這時候,佟子文忽然抬起手腕來看了一眼他的表,回頭繼續對着·陳錦川露出那種完美的微笑:“我看克勞斯·多伊爾和宮野上崎就不錯,雖然都是外國人,但是現在在國內有穩定的工作,國語講得也很棒,改天我安排吧。”
他說著,快速抽回了筆記本,略帶歉意地笑着:“我現在要去工作了。”
陳錦川有點嫌棄地說:“那個叫宮野什麼的日本人,他有潔癖。”
佟子文的臉上顯然浮現出了欣賞的神色:“對呀,這可是很難得的一大加分點呢!”
他說著,將筆記本夾在腋下,自動毛筆揣進口袋,快步從窗口走了出去。
這傢伙完全沒有注意到陳錦川嫌棄的表情和語氣。
就算是死了這麼久,也依舊是個沒得救的自大狂啊。
陳錦川覺得,用這傢伙的眼光,還是給他自己挑個對象比較好呢。
佟子文剛剛離去,陳錦川的房門就被那個異裝癖的達希爾一把撞開,只見他痛苦地伏在門上,嬌弱地擦拭着臉上並不存在的淚珠,哀聲道:“你那個男朋友,剃掉了我的腋毛!我那為了古中國情調特意蓄起來的腋毛!”
陳錦川難以理解地看着他,深覺異裝癖的世界是常人無法理解的。
陳錦川說:“我們不喜歡腋毛,越光溜越好看。”
達希爾將全身的重力都壓在門框上,聲嘶力竭地哭泣着:“瞎說!我聽說當年林徽因還特意蓄起來的!”
陳錦川實在是懶得管他這些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亂七八糟的假知識了,乾脆跳過這個問題,耐心地說:“子文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前夫。”
達希爾眼中一亮,猛地抬起頭來,也不假惺惺地擦着臉上的淚花了,眼中放光地問道:“你們離婚了?”
陳錦川心想,也不是,就是他空難死掉了而已。
但是這要是解釋起來又頗為複雜,所以陳錦川索性略過這一點,直接點了點頭。
達希爾的眼中再一次掠過奇異的光芒,只見他抬起了頭,換了優雅的姿勢理了理頭髮,瞥了陳錦川一眼:“也就是說你們沒關係了唄。”
陳錦川不是很明白他要做什麼,但是依舊很實在地點了點頭。
她剛點完頭,就見達希爾立刻滿血復活,雀躍着跳回了屋,又跳出來,一邊摘耳環,一邊將沙發上的包拎回自己的屋子,過了不多時,又猛地從屋子裏蹦出來,嫵媚地趴在門框上,對着陳錦川飄了一個媚眼,笑道:“姐姐要搶你前夫,你可別恨姐姐哦。”
說著,大笑着回屋去了。
陳錦川全程懵逼,看着他回屋,又看着他放在茶几上的六千塊錢,心想反正錢到手了,懶得管他了。
這異裝癖有時候還挺可愛的嘛。
尤其是在準時付錢的時候。
陳錦川心想,你要是願意陪着他下地獄,那你就追去吧。
那個唐僧屬性的傢伙大概巴不得有過人成天被他說教呢。
這時候,達希爾的門忽然開了,只見他上了口紅,又急匆匆地問道:“你倆有孩子沒?”
陳錦川心想這傢伙婚禮前就掛了,上哪兒找孩子去。
她懶得解釋,於是搖頭。
達希爾伸手在她肩上一拍:“哎呀有的話姐姐給你養嘛!”
說著,又仰天大笑着回屋去了。
陳錦川看着他進來又出去,心想自己不僅和一個異裝癖同居了,還要被前夫領着去相親——
人生真是奇妙得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