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螳螂捕蟬
“齊哥哥,”他對他舉杯,笑容漂亮的讓他恍惚,“敬你的忠義,也敬我和白文陌…”頓了頓,他笑道,“兩情相悅。”
兩情相悅?
齊珺垂眼一笑,端起了酒杯。
那人先他一步,將杯中酒飲盡。
“魏宗恭,”齊珺注視着杯中酒,嘴角帶着微笑,“不是你的摯愛嗎。”
那人笑出了聲,將空酒杯放下,轉而去搶齊珺的酒杯,“齊哥哥說笑了。”
齊珺沒有掙扎,任憑那人拿着自己的酒杯,笑容燦爛,卻難掩苦澀,“我說過,我對齊哥哥…”他沒有說完話,抬起手,便要飲下杯中酒。
鬼使神差的,齊珺伸手蓋住了酒杯,阻止了他的動作。
那人有些驚異,那雙墨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他。
齊珺奪過酒杯,在那人之前,一飲而下。
酒液有些過於香甜了。
那人看着他,笑的眉眼彎彎,喚他,“齊哥哥。”
許是酒的原因,齊珺覺得那張臉,漂亮的不真實。
那人的唇被酒液染的晶瑩,顯出一種艷麗的紅色。
齊珺不由得抬手撫上了那張臉,如同被蠱惑,朝那人貼近。
即將印上那張唇時,那人偏過了頭,輕輕的抱住了他,在他耳邊喚了一聲,“齊大人。”
這一聲如同兜頭冷水,齊珺猛地推開他,卻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上。
他抬起頭,仍舊是那張燦爛的笑容。
齊珺去扶桌子,卻發現眼前的視線模糊起來,滿桌的膳食由於他不穩的動作掉落在地上,那個人的聲音卻依舊清晰。
“夢醒了嗎,”那個人的聲音帶着笑意,卻不同於剛剛,這個音色是偏低沉的,“你真以為,他對你…真是可笑。”
□□麻痹了身體,齊珺栽倒下去,那雙眼睛卻還是看着那張臉。
“白文陌托我告訴你,在你棄城而去的時候,”明明還是那張臉,氣質卻不同了,表情更顯出幾分陰冷,“你就該死了。”
齊珺明白了什麼,這個人是…
“羽…”他一張口,血就從嘴裏流出來。
那人笑了,蹲下了身子,為他合上眼睛,聲音卻是冷的。
“到那個世界,繼續做夢吧。”
齊珺還想說什麼,卻終究沒能說出來。
而此時唯一的聽眾,易容成那人的羽涅卻也不在意。
他站了起來,慢條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喃喃道,“我何嘗不是在求一個夢。”
“玄參,你果然在此處。”
羽涅側過頭,看到一人踏着悠閑的步子,緩緩朝自己走過來。
幾乎是霎時便陰沉了臉色,羽涅卻勾起了一個笑容。
“魏宗恭。”
被他叫了名字,那人眯起眼睛,朝他走過去,隨後…
——啪。
臉頰上傳來火辣辣的痛,羽涅被這一下打懵了。
“還敢跑嗎。”
羽涅聽見他說。
他不由得微微睜大了眼睛。
魏宗恭沒有認出他。
他與玄參…平常竟是如此相處的?!
很快從怔愣中恢復,羽涅強迫自己露出和玄參如出一轍的笑,看着那人,卻沒有說話。
那人嘲諷的笑了一聲,那張清秀的面容上,流露出的是輕蔑與不屑。
“玄參,沒有我,”他看着羽涅,“你能去哪裏。”
羽涅只是笑,在沒有明白狀況之前,他沒有貿然開口。
那人擺了擺手,羽涅這才發現,原來周圍已經埋伏好了暗衛。
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齊珺,嘴角這才勾起了笑,“不錯。”他張開雙臂,輕輕的抱了羽涅一下,“這才是你。”
羽涅低着頭,神色不明。
魏宗恭明明…沒有武功。
那麼玄參到底為什麼…
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陷入思索的羽涅忽然感覺肩膀上傳來一個力道,那人的速度很快,且毫不留情。
等他回過神來,便已經被那人推倒在了桌上。
冰冷的石桌,那個溫度順着接觸的背部傳遍全身。
羽涅的笑容僵硬了片刻,那人卻已經將膝蓋頂在了他的雙腿間。
壓在自己身上的人笑容燦爛,低下頭,親昵的撫了撫他的臉頰,“作為懲罰,”他頂弄了一下膝蓋,“就在這裏。”
羽涅的雙手掩在袖下,猛地攥了起來。
“魏宗恭,”他忽然低低的笑了出來,“如果我不願呢。”
那人的表情未變,“不可以。”
“那至少,”他別過頭去,“讓他們離開。”
側頭看着周圍的那些暗衛,那人似乎思索了一會,方才點點頭,“好吧。”直起身子,背對着他,“你們先…”
羽涅忽然猛地坐起來,不知何時出現在手中的匕首刺向那人的后心,帶着懾人的殺意。
——噗呲。
利器刺入血肉的聲音。
一股灼熱在胸口擴散開來。
隨即,是匕首掉落石板上的撞擊聲。
羽涅怔然的抬起頭,正對上魏宗恭望向自己的眼神。
如此…冰冷。
那人低下頭去,舔了一下他嘴角的鮮血,依舊是親昵溫和的語氣,“小羽涅~”他握住插.入胸口的匕首,猛地旋轉,鮮血湧出,劇痛讓人頭腦發昏,“你輸了。”
羽涅忽然低低的笑了起來。
“我說過了,這是懲罰,”玄參就像心血來潮,抬手又打了羽涅一巴掌,“罰你,欺負了他。”
“你…”羽涅被打的別過頭去,卻還是笑,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你,守不…住他。”他眯起眼睛,笑容加大,“翎夙,城,將亡。”
玄參就想忽然想起,笑道,“啊,至於你在城中所投的毒…”
羽涅的氣息愈發弱了。
“辛苦了~”玄參用着輕快卻殘忍的語氣說道,“若沒有你們,他怎會如此依賴我。”
羽涅微微睜大了眼睛,他的眼中浮現出一層薄薄的霧氣,讓他的眼神朦朧了起來,硬撐的笑容終究沒能維持。
“開心嗎,”玄參歪了歪頭,就像沒有察覺到他的痛苦,“你能以他的臉死掉呢。”
羽涅說不出話來。
玄參的手指蘸上了血,興緻勃勃的去塗羽涅的唇,看着羽涅易容的,那張自己的臉由於血紅的唇而顯出了幾分妖艷。
“真漂亮~”玄參的笑容燦爛,看在羽涅眼裏,卻像是得勝者的宣告,“回去便讓他也塗上唇脂吧。
羽涅的目光愈發死寂。他看到倒映在玄參眼眸中的那張臉,不知為何,他竟然微笑起來。
他甚至有一種錯覺。
最後,那個人來自己身邊了。
鮮血流出,帶走身體的溫度。
定是胸前的破洞,否則,怎會覺得心中如此冷。
羽涅恍惚間,回想起了多年前,自己裝作偷錢袋的小賊,製造的那場滿含算計的偶遇。
那個人擋在自己面前,笑容燦爛更甚於天上的太陽,只要見到便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對自己說,‘抓到你了。’
羽涅緩緩閉上了眼睛。
在最後的意識中,他記起自己對澄泓說過的話。
——你的死毫無意義。
我不同,羽涅對自己說,在最後,他來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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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魏大人在裏面吧。”
魏宗恭看着門口立着的兩名僕從,擺了擺手,其中一名僕從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門,卻沒有得到回應,隨即彷彿嚇到一般猛地跪下。
我擦。
魏宗恭忍不了了。
一腳踢開房門,看着門內的黑髮男子吼道,“喂!你到底對這些人做了什麼啊!”
那個悠閑的斜倚在矮榻上的黑髮男子一手支着頭,享受着僕從手中扇子所製造的微風,伸手拿起跪在身側人雙手端着的盤子,笑容燦爛,“好慢哦小魏,沒有點心了~”
…呵呵。
彷彿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魏宗恭看着眼前那張笑眯眯的臉,感覺由衷的…胃痛。
好吧,他果然不應該對玄參這個黑暗物質有什麼期待。
但是為什麼啊!為什麼自己就得坑蒙拐騙防止被(玄參的)哥哥擼掉,而這貨就可以在這裏優哉游哉的享受服侍收取成群的腦殘粉啊!
明明同樣都是總攻(…),差距腫么就這麼大呢!
板着一張臉,魏宗恭快步走了過去,抬起手默默的接過了盤子,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玄參沒理會魏宗恭的抗議,輕聲哼起了不知名的曲調,拿出匕首,用絹布緩緩擦拭起來,明顯心情不錯。
“你最近心情這麼好,總覺得有點詭異啊…”魏宗恭嘴角直抽。
玄參沒抬頭,目光依舊注視在手中閃着寒光的匕首上,笑容滿面,“弄死了幾隻小蟲子…挺好玩的。”
喂喂。
總覺得你的話細思恐極啊。
魏宗恭還是覺得放棄這個話題吧。
“心好累。”撲倒在了桌子上,閑的快發霉的魏宗恭哀嘆,“還不如之前,起碼可以每天調戲小白…”
玄參擦拭匕首的動作一頓,微抬起頭,始終帶着戲謔的表情,“小魏如果無聊,可以來陪我玩啊~”
“不要,”魏宗恭翻了個白眼,很有自知之明,“不是陪你玩,而是被你玩好嗎。”
玄參輕笑了一聲,倒是沒反駁。
魏宗恭環視了一下周圍,卻發現所有的僕從彷彿人偶一般,看不見也聽不見,表情始終恭敬,卻帶着空洞。魏宗恭的眼神微沉,“你到底要做什麼。”
最後看到的,白文陌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忽然浮現在魏宗恭的腦海中,他抿緊了唇,剋制自己不要去想。
“跟我來吧,”手腕上溫熱的觸感拉回了魏宗恭的思緒,抬起頭,便看到那張自己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上,綻開了一個十分陌生的笑容,“給你看個有趣的~”
魏宗恭沒有問他要帶自己去哪裏,只是有些木然的,任憑自己被拉扯着前進。
然後,他看到了震撼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