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被現實打擊的快抬不起來頭的謝瑾瑜,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臉再去面對柳既明了。面對他的目光,面對他的觸碰,都讓自己覺得臉一陣一陣的疼。
你也是能耐了啊,謝瑾瑜,竟然真做出來這事兒。她快被那個失憶前的自己氣笑了。
她眉頭微皺,鬆開,又緊緊皺起,這副飽受煎熬的模樣自然全都落入了柳既明的眼中。柳既明籠起被扯的鬆鬆垮垮的衣領,本來是該鬆一口氣,然而坐起的時候便看見理應一副小人得志模樣的謝瑾瑜,這副愁雲漫天的樣子。
這是怎麼了?他目光微動,開口詢問:“瑾瑜?”
他抬起手,想要輕撫她的發頂,卻不料謝瑾瑜像是遇到了什麼可怕的豺狼虎豹一樣,偏頭躲過了。
這動作可真是絕無僅有呵。
這下柳既明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這是怎麼了?”難道是因為自己不願意和她……所以惱了?
謝瑾瑜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這眼神中有控訴,委屈,不解,甚至還有……微微的害怕。害怕?一直都天不怕地不怕的謝瑾瑜也有害怕的時候?自己竟然會讓她感覺到害怕?
柳既明緩緩收回了手,連他自己也沒注意到他的手緊握成拳,就像在強行壓抑着心頭的不安。
“你……”可是想起了什麼?
話還未說出口,謝瑾瑜就打斷了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好像他會說出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樣。
“師叔,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柳既明微愣,瞳孔驟然收縮。
謝瑾瑜沒有得到回答,這種情況在意料之中。是了,吃了南柯的人怎麼會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喜歡眼前的這個人?自己還指望能得到什麼回答?再說了,柳既明是個什麼樣的人?口嫌體正直的死傲嬌,讓他說出一個“愛”字,做夢吧!這可是比被萬箭穿心還難的事呢。
她咬了咬下唇,糾結了半天還是開口,低聲道:“師叔……如果、如果我,做了什麼欺騙你的事,你會原諒我嗎?”
明知道這種事情想要被原諒簡直是痴人說夢,但是她仍然有着小小的希冀,祈求一旦事情敗露,柳既明看在兩人至少也曾經耳鬢廝磨的份兒上,還能給自己留個全屍。
話音剛落,便覺得肩頭一陣溫暖,下一刻,她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前傾,倒在了那個她很是眷戀的胸膛,溫暖的體溫透過相貼的衣料源源不斷的傳來,彷彿能為她遮擋住所有的風雨。
“傻瓜。”既是嘆息又是無奈。
是啊,傻瓜。謝瑾瑜緩緩閉上了眼睛,她不知道她和柳既明兩個人中誰才是真正的傻瓜,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為了柳既明的未來和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柳既明身邊不能再留了。
聞玉峰作為柳既明掌門的峰頭,鮮少有人來訪,一向清凈。
謝瑾瑜一個人窩在房間裏,翻出了木修容送給她的那套針具,打開了仔細端詳着。針具從小到大,形態各異,依次排列,這就是自己的武器——九針。
《墮仙》中,修行方式五花八門,每種靈根都有適合自己的修行功功法。木系靈根主生長,最是春風化雨,適合醫修,醫修之中以煉丹最多,九針為輔,而專修九針的便是少之又少了。書中當然不會大費周章的去介紹一個註定會死的女炮灰,因此謝瑾瑜不知道原書中的她修習的是什麼,但是依她自己的性格,選擇九針倒是情理之中。
九針,能妙手回春,更能殺人無形。
她依照書中運行功法的描述,嘗試着催動九針。但是她經脈壅塞,靈氣不充,操縱起來也是斷斷續續,頗為困難。
幾番輪轉下來,不僅沒能催動武器,反而沁了一頭的汗出來。
“我真的不是個假築基?!”謝瑾瑜有些懊惱的拿起九針中的長針,只想狠狠的扎到自己身上。
在她拿起長針的瞬間,一點青色的靈氣如炊煙般裊裊升起,忽而鑽進她的太淵脈口處,流轉全身。下一刻,她覺得丹田微熱,緩緩放開了手,長針被她的靈氣托着懸在了半空中。
“誒?!”謝瑾瑜有些興奮的坐直身體,按照本能驅動,她兩指尖並起,在空中慢慢畫了一個半圈,而長針也在她的操縱下也緩慢的旋轉。
她專心致志的做着手頭的事情,突而聽得外面一陣嘈雜,凜然劍氣霎時破開長空,“啪”的一聲,卧室的窗戶被劍氣所傷,驟然洞開,而原本平整的窗欞上也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嚇的謝瑾瑜手一哆嗦,長針顫顫巍巍的從半空掉了下來。
“什麼情況啊?!”謝瑾瑜剛摸到一些門竅就被打斷了,氣不過的站起來推開門走到了外面,卻看見了聞玉峰上空兩塊雲頭正打的難捨難分。
距離有些遠,她看不太真切,只覺得忽而劍光閃過,接着雲頭散去,只一會,又凝聚在一起,金光大閃,配合著兵器交鋒的錚錚然泠泠然,噹噹嗡鳴之聲,如同電閃雷鳴,要下雷暴雨似的。
這還能有誰?
整個蒼羽門中,有能力打成這樣,鬧得轟轟烈烈,還沒有人敢阻止的,除了柳掌門以外,還能找到第二個人?
謝瑾瑜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憋足了氣吼道:“柳既明!你幹什麼呀?!”
柳既明這人,其實是十分好戰的。
他是天之驕子,青年才俊,最是喜好切磋戰鬥,原書中曾經提到,在他剛剛修行時便說過這樣的話——“邪崇妖邪,當百戰不殆”。他說話言簡意賅,這話倒也好理解,這世上魑魅魍魎,妖魔鬼怪多了去,就當一戰再戰,戰而不怠。
故而,一旦遇到箇中好手,他總是要前去挑戰一番,每打鬥一次便體悟良多進而閉關,一日千里。
柳既明,劍如其人,從來都是一個堂堂正正,剛直磊落的男人。
謝瑾瑜這樣想着,嘆了口氣。只是這次不知道他又在和誰打?
她原以為這兩人打的這麼膠着,雲頭又飛的那麼高,自己這樣呼喊肯定是聽不見的。卻沒想到,只一會的功夫,兩個雲頭便接連飛過來了。
千秋未噬血,也知曉主人沒有盡興,嗡鳴顫慄作響,柳既明怕鞦韆劍氣太強,傷到謝瑾瑜,甫一落地便將千秋收回劍鞘。
他身後緊跟着一個青年也落下來,不過是弱冠的年齡,烏髮白衣,襯的眉目端直周正極了。比之柳既明的風華絕然然,他劍眉星目,一身陽剛之氣,臉上的表情也是少年意氣,真正是意氣風發。因為剛才的打鬥太費體力,額頭滿是汗珠,不過精神卻好的很。
他將劍收回劍鞘,微微笑起來,像是天空上的太陽,明晃晃的有些耀眼,“瑾瑜師姐。”
柳既明淡淡看了他一眼,他立馬站直,改口道:“師娘!”
他模樣有些畏手畏腳,似乎很怕柳既明的樣子,但是又是一臉頑皮,顯然他不僅不怕柳既明,並且和他的感情好得很。
謝瑾瑜笑道:“楊雲清。”
楊雲清一愣,下意識的看了眼柳既明,小心翼翼道,那模樣還有些小期待:“師娘還能記得我?”
“進來坐吧。”謝瑾瑜抿嘴偷笑。
能讓柳既明這樣傾心關注教導的,除了他這個天姿出眾的親傳徒弟還能有誰?要知道,柳既明這人一向不愛收徒,當年楊雲清死纏爛打才入了他的峰頭,之後更是勤學苦練,才有了今天的光景。
楊雲清應了一聲,跟在了柳既明的後面。
在謝瑾瑜兩人的卧房之前還有一個客堂,謝瑾瑜帶着他們走到了客堂中,三人依次坐了下來。柳既明一撫袖,桌上頓時出現了三杯熱騰騰的茶水,其中茶葉翻騰,熱湯滾滾。
“師尊還是疼師娘的。”楊雲清打趣道。柳既明從來不是什麼細心的師尊,還真沒怎麼賞過他水喝,但謝瑾瑜不一樣,這是尋常的待客之道。他知道柳既明是為了不讓謝瑾瑜前去準備茶水,這才弄了三盞茶出來。
柳既明看了他一眼,目光微沉,“喝水吧。”
喝水都堵不上這張嘴。
楊雲清捧起杯子來,輕啜了一口,這才開口道:“原本早就該來見師娘的,只是回來后和師尊切磋了一番收益良多,趕着閉關去了,這才耽擱了兩天。這不,剛出關,師尊說要和我比斗,便成這樣了。”
謝瑾瑜笑着點了點頭,她對楊雲清很有好感,“你師尊盡在欺負你,說什麼比斗,只怕是單方面的毆打吧。以後他若是再這樣,你告訴我,我替你出頭。”
楊雲清摸了摸後腦勺,訕笑了兩聲,又端起了杯子。
受到“愛妻”的指責,柳既明面無表情的開口,為自己辯解卻怎麼也不像辯解,“雲清此次歷練確實受益良多,我與他切磋,亦有感悟。”
他說完,微微闔目,兩眉心之間金光微閃。
楊雲清一驚,差點打翻了杯子:“師尊,你要閉關了?”
化神修為的劍修不僅有了自己的乾坤洞府,而且劍氣可以化為實體小劍,就沒入在兩眉心之中。柳既明眉間金光一閃,豈止是有感悟,只怕又要精進。
柳既明睜眼,頷首道:“是。”
楊雲清大喜:“恭喜師尊!”
謝瑾瑜看着柳既明,一個怔愣,手掌下意識的握起,指尖不自覺的嵌進了掌心之中。他要閉關了……機會來的這麼快?
柳既明視線落在她的身上,變得很是柔和:“此次閉關應當很快,少則幾日,多則幾月,你不必掛心。”
謝瑾瑜低低“恩”了一聲,偏過頭去,外人看見只會當她是捨不得。不過,她也的確是捨不得。
柳既明抬手,食指落在她眉間,接着一道劍光沒入,謝瑾瑜覺得神識一陣清明。
“這是我的一道劍氣,閉關期間你若有什麼事,我即刻就能知道。”
“你也說了,只不過是幾日罷了,哪裏需要這個。”謝瑾瑜摸了摸眉間,眨了眨眼睛,突然難過的不能自持。
柳既明收回手,自然而然的撫上她的發頂:“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