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今天是沈曦周歲的生日。沈宇在酒樓訂了幾桌酒，請了不少親戚朋友還有生意夥伴。沈宇和姜萍正在門口接待客人。

沈奶奶抱着囡囡坐在大廳，旁邊是沈曦的外婆，周圍圍了一圈親戚正在逗弄囡囡。

對於外婆和這些親戚，沈曦其實並不太熱情。

前世沈宇吸毒后這些親戚早就對沈家敬而遠之了。爺爺那邊的親戚在沈曦的這麼多年的印象里只在沈奶奶去世辦喪事的時候出現過一次。沈爺爺在沈宇16歲的時候就過世了，後來沈宇又染上毒癮，就徹底斷絕了來往。

沈奶奶這邊的親戚雖然沒有徹底斷絕來往，但也只是逢年過節見一次。都是沈奶奶的兄弟姐妹，沈宇那輩的基本都不怎麼來往了。不過沈曦也不會因為這個介意什麼，畢竟吸毒對普通人來說實在太可怕了。所以沈曦對這些親戚雖然不算親近但也都很尊敬。

只是沈奶奶住院前，沈奶奶這邊的親戚曾一起來家裏看過沈奶奶一次。他們來探病沈曦本來還有些感動，他們還記掛着沈奶奶。可是他們一開口沈曦就驚呆了。

沈奶奶這兩年肩膀上長了一個大包，最近越來越疼。本來沈奶奶一直忍着，後來實在疼得忍不住了，大伯和姑媽帶着沈奶奶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是甲狀腺癌，需要儘早手術。

沈家人開始都被癌症兩個字嚇懵了，還是沈曦查了資料。甲狀腺癌在癌症里算是比較輕微的，治癒率非常高。所以沈曦一直在安慰沈奶奶，希望減輕沈奶奶對癌症的恐懼。

可是這些親戚來了，說的卻不是安慰的話。

“我跟你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這就是個坎，你還是先把要交待的事都先交待好，再安心的去醫院。”

“是啊，你這房子處理好了嗎？是留給沈宇還是沈曦啊？”

“我已經把房子過戶給囡囡了。”沈奶奶上個月就帶着沈曦跑了半個多月去辦理房產過戶手續，又把家裏所有外債都理清了，確定了沒有外債了，沈奶奶才同意住院。

“那就好，你呀，現在趁着還能吃能喝，就趕緊想吃什麼就吃點什麼。這最怕的不是一下子走了，萬一到時候癱在床上，吃也吃不了，動也動不了，那才是受罪呢。”

“對對對，我們鄰居有個婆婆就是癱在床上癱了幾年，吃喝拉撒都在床上，不曉得多受罪。連累的幾個孩子也是班也上不了，輪流來照顧她，真是辛苦啊。”

“是啊，那想死都死不了，或者也是活受罪，還不如一下去了乾淨。”

這些親戚你一言我一語的把沈奶奶嚇的臉都白了，沈曦連忙提醒沈奶奶該吃藥了，把沈奶奶先支走了。

可還沒等她說什麼，親戚們又對沈曦開口了。

“沈曦啊，你也大了。我們也就照實跟你說清楚。這些年呢我們也是看在你奶奶的情分上。但是等你奶奶走了，我們這情分也就淡了。以後你們家有什麼事也別來找我們了。我們也幫不上你。”這是大舅爺爺，奶奶曾去他們家開的飯店打工洗碗。

“你爸以後只能指望你了，你奶奶把你養這麼大，你就是看在你奶奶的份上也得管他啊。他以後老了病了都只能指望你了。不管你結婚也好，就算是要離婚你也不能不管他啊，他畢竟是你爸爸。”三姨奶奶也跟着說。

“但是別來找我們了，來了我們也管不了。以後過好過壞都只能看你自己了。這就是你的命啊。”這是五姨奶奶，沈奶奶關係最好的妹妹。

沈曦已經聽不清他們還說了些什麼，她站在這裏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她想說沈家一分錢都沒有欠他們的！這十幾年沈奶奶一共就找他們借過兩回錢，也早早就還清了！

一回是沈曦上學，但沈宇把家裏錢都逼走了，沈奶奶實在沒有辦法才找五姨奶奶借的錢。

一回是姜萍重度腎積水，摘除了一個腎臟。家裏實在拿不出那些錢來。沈奶奶借遍了所有親戚。明明那兩年幾家親戚家裏都拆遷了，可大家都說家裏不寬裕，沒錢。有的還要先說一堆風涼話。說沈奶奶活該，沒有教育好兒子，上輩子沒有積德，所以才這麼大年紀了還要去找他們的麻煩。

沈奶奶一輩子剛強，輕易不求人。但為了借錢給姜萍救命也只能忍氣吞聲。

可就算這樣，沈奶奶跑了一個星期，借遍所有親戚，說盡了好話，還寫了欠條，最後一共也才借來了2萬塊錢。每家都是拿一兩千塊錢打發沈奶奶了事。

最後是小姨得到消息送來了2萬塊錢。沈奶奶又拿自己退休存摺做抵押，向老朋友借了一些。這才湊齊了手術費。

後來沈奶奶更加節約，連菜都捨不得買，就上菜市場撿菜回來吃。2年時間，終於把債都還完了。

這些年沈宇是一直吸毒，害人不淺。可說實在的，沈宇只禍害了他們一家，這些親戚沈宇真的沒去找過他們的麻煩。

可這些人都是沈奶奶的兄弟姐妹，都是六七十歲的老爺爺老奶奶。她也不能去頂撞他們，她只能站在那裏聽着。

可是一群六七十歲的老人和還沒滿17歲的她說這些話真的合適嗎？

等送走這些親戚，沈曦看着沈奶奶坐在床上一直發獃。沈曦知道她肯定是把他們說的那些癱瘓之類的話聽進去了。

癌症對於老年人來說就像死亡通知書，他們聽了太多誰誰得了癌症死掉了的話。

沈奶奶其實已經做好了準備，沈曦甚至發現她在偷偷給自己準備壽衣，只是因為捨不得也放心不下沈曦所以才同意做手術的。

沈奶奶把所有準備都做好了，下星期就要入院。可親戚們的話又讓沈奶奶開始擔心如果自己到時候真的癱瘓在床上癱幾年怎麼辦？

一個癱瘓在床的奶奶，一個吸毒的爸爸，一個摘了一個腎不能勞累的媽媽，那囡囡的日子還怎麼過下去？沈奶奶只能抱住沈曦默默的流眼淚。

後來沈奶奶在沈曦的勸說下還是去做手術了，可是畢竟年紀大了。雖然手術成功，但還是沒有熬過去，術后3個月病情惡化，去世了。

沈宇和沈奶奶相繼離世，沈曦去T市后再沒有回江城，自然和這些親戚也再沒有聯繫。

“囡囡，外婆抱好不好？”外婆伸手想要抱沈曦，可沈曦把頭一偏，鑽進奶奶懷裏。外婆有些尷尬，囡囡出生后她也來看過幾次，可這外孫女總是對她很抗拒。

“孩子還小，可能還認生呢。”小姨在旁邊打圓場。

對於外婆，沈曦甚至還沒有這些親戚熟悉。

前世姜萍為了幫沈宇戒毒，最後自己染上毒癮。在姜萍有次在外婆家被警察帶走後，也許是徹底失望，也許是讓她太丟臉了，外婆和姜萍斷絕了關係，對沈曦也不親近。

沈曦小學時沈奶奶被逼債，萬般無奈之下求着外婆收留沈曦一年，外婆答應了。可是只管她吃住，平時就當她不存在，一直對她非常冷淡。但對小姨生的表弟峰峰非常疼愛，那才是她的心頭肉。

有次沈曦學校臨時要交200元錢，沈奶奶實在沒有，沈曦就去找外婆了。可沈曦站在那聽着外婆罵了沈宇和姜萍兩個多小時，說就算把錢捐獻給孤兒院獻愛心也不會給她。最後一分錢都沒給，晚上9點多讓沈曦走了。

8歲多的沈曦大晚上自己走了半個多小時去公交站坐末班車回家，到家已經晚上12點了。

沈曦回家后抱着奶奶大哭了一頓，她知道，這世上除了奶奶，不會再有人這樣全心全意的對她好了。

甚至在姜萍住院的時候，沈奶奶帶着沈曦去求外婆。畢竟是她親生的女兒，現在正躺在醫院等着救命啊。可外婆連門都不讓她們進，只說她已經沒有這個女兒了。

雖然確實是沈媽做錯了，但沈曦對於外婆還是有了心結。

“四姐，你可是有福氣啊。兒子女兒都不要你操心，兒媳婦孝順，現在孫女也有了。你以後啊，就等着享福啦！”五姨奶奶羨慕道。

沈奶奶今天特別高興，抱着囡囡笑得都合不攏嘴。

沈曦看沈奶奶高興，也就任由他們圍觀。只是她看着這些親戚就總會不停想起前世的事情，只好裝睡。

等人都到齊了，沈宇和姜萍才進來。

沈宇站在前面拿着話筒很是有些感慨，醞釀了半天才開口。

“感謝大家今天才參加囡囡的周歲。囡囡是上天賜給我最好的禮物。老婆，謝謝你，謝謝你嫁給我，謝謝你給我生下囡囡。我會一直對你們好的！有囡囡之前，我很愛玩，經常和朋友們一起打球啊，喝酒啊。有了囡囡之後，我才真正明白了家庭的責任。我有母親，有妻子，有孩子。我要對她們負責。我是第一次做爸爸，很多事情都不懂，但我會努力學着做一個好爸爸，我會努力把最好的一切都送給囡囡。祝我的囡囡健康平安，一生順遂，幸福安康。”

姜萍站在旁邊也是紅了眼眶。她相信沈宇一定會是一個好爸爸，也一定會是一個好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