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轉眼,又是一個星期一，正式考試的日子終於到了。

“不要緊張,愛莎,入學考試很簡單的！”在考場前，帕爾拍着胸脯鼓勵道,“線路上安排得都是攻擊性不太強的野獸，路程只有一公里，我去年化成獸形用跑的,算上戰鬥的時間，就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鐘就出來了！”

帕爾的口吻既是安慰又帶炫耀，愛莎勉強對他笑了笑。

儘管已經認真複習了好多天，可是真到考試的時候還是很緊張。愛莎早晨起碼檢查了十五遍魔杖、准考證和考試材料，確認都帶在身上了，才敢出門，然而儘管如此，她快走到戰士學校的時候都還擔心自己會不會半路掉了魔杖。

巨狼好像能夠理解她的忐忑,停頓片刻,便湊過去蹭了蹭她的手,算是安慰。

萊斯龐大的體型、蓬鬆的灰毛和沉穩安靜的眼神都給人一種很安心的感覺,被他碰了碰，愛莎果然稍微精神了點。她抱了抱萊斯的脖子，道：“我會努力的，我會儘快出來找你們。還有……”

她看向帕爾。

“謝謝你特地來照看萊斯，我等一會兒會從出口那裏出來……”

她今天早上從旅館下來的時候，看到帕爾專門在等她，還稍微嚇了一跳呢。

“沒事，你出來找我們好了。”

聽到“特地來照看萊斯”這幾個字，帕爾心虛地乾笑幾聲，眼睛不自覺地看向別處。

再次道別後，愛莎就小跑進了考場。

愛莎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後面以後，帕爾看向他身邊的巨狼，道：“我們也走吧？”

萊斯的視線明顯還凝在愛莎離開的方向，經帕爾提醒才終於收回目光。他停頓片刻，確認周圍沒有人後，化成了人形。

今天愛莎考試通過的話，他們就確定要長久地住下來了。先前帕爾說得沒錯，在沃爾德並非完全沒有人認識他，再說……既然已經來了，不跟老師打招呼也不太禮貌。

所以他們今天的計劃是趁愛莎的時候去找萊斯以前的老師麥爾肯，向他單獨說明狀況，如果順利的話，或許還能從麥爾肯先生那裏取得最新的考試消息。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

萊斯抿了抿唇。

看着愛莎離開，他總有種不好的預感，明明不該有這種感覺。

作為畢業生，萊斯了解沃爾德各個學校的招生水平，儘管愛莎不是從魔法基礎教育學校畢業，關於魔法的基礎相對來說要差一點，但魔法是很深奧的東西，魔法基礎學校教導得也僅僅是在一般基礎教育之上增加些許關於魔法的普通常識，大部分人正式學習魔法都是從十六七歲開始的，愛莎並沒有落下太多，再加上她的魔力和領悟力相對來說都不錯，以及特殊魔法師的身份，無論如何被錄取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那麼……為什麼……

萊斯不自覺地蹙起眉頭。

“萊斯？”

帕爾看着萊斯莫名其妙地發獃，忍不住提醒道。

萊斯回過神，頓了頓，回答：“走吧。”

……

“今年報考的學生好像比往年多啊？”

看着環形禮堂牆壁上浮現出來的畫面，留着鬍子的暗族中年教師垂下背後的翅膀，滿意地摸了摸鬍子。

“說起來，得到魔法之塔的支持真是好事，今年的考試可比往年清晰多了，不得不承認……魔法這東西確實好用。”

環形禮堂上一共有六個畫面，每一個畫面下都旋轉着一個魔法陣，魔法陣的光芒投射在牆壁上就形成了動態的投影。目前五個魔法畫面都呈現着考試路線入口的景象，只有一個畫面里有活動的人，那是侯考室中的景象，從圖像中可以看到，各個種族的學生們抱着考試資料和武器緊張地準備着。

“可能是兩個學校的考生匯聚在一起所以顯得特別多吧。”另一個健壯的人類教師隨口攀談道，“說起來，今年更改評分標準的消息，應該還沒有其他人知道？”

“沒有。”

回答他們的是一個原本不在房間裏的蒼老的女聲。

聽到這個聲音時，本來躺在椅子上很隨意的兩個戰士教師都突然一下子從座位上彈了起來，緊張地看向聲音的主人——

“克勞迪婭女士！”

偉大的克勞迪婭·格林朝他們點了點頭，帶着魔法之塔的八個魔法師走了進來。看見魔法之塔的人到來，已經坐在禮堂里的戰士們紛紛起立，九名魔法師和十名戰士互相握手后，再次入座，氣氛和平而融洽。

克勞迪婭坐下來以後，再次看向一開始說話的兩個戰士，解釋道：“場地內的每一個觀察用的魔法陣都是我親自佈置的，等一下它們會自動跟隨學生移動，觀察他們通過道路的真實情況。按照之前說好的，本次考試實際不再以傳統的激活六個魔法陣為通過依據，而是由我們二十個……不，十九個考官進行評判，如果認可該生的人數達到一半及以上，或者有該生志願內的老師個人通過，即為確定錄取。”

微微一頓，克勞迪婭對其他人頷首。

“很抱歉，我們塔里的埃里克·格林……”

其他人一聽就明白了，儘管他們對埃里克到底是怎麼回事的具體原因不太清楚，但多少聽說過他任性的事迹……天才有怪癖是常見的事，大家紛紛抱以理解。

沃爾德戰士學校的校長是一頭年齡和克勞迪婭差不多的老獅子，他維持着人形依然是一頭蓬亂的頭髮加上滿嘴的大鬍子，看上去有些邋遢，但肌肉卻沒有隨着年紀上升而打折扣。他對克勞迪婭表示完理解之後，愧疚地道：“這也不能全怪你們這邊，突然通知改動評判方式，主要還是我們這邊的責任，如果不是我們這裏的考試負責人竟然把森林詳圖、隱藏魔法陣的位置和關卡野獸魔獸佈局賣出去了的話，也不至於需要改動評判方式。臨時變動行程確實可能會有不方便的地方……”

“說起來，那個買題目的考生找到是誰了嗎？”克勞迪婭問道。

老獅子遺憾地搖了搖頭：“沒有，那是個非常謹慎小心的學生，沒有留下一點痕迹，就連被買通的考試負責人都沒有見過他的臉。接下來，只能看看會不會有人避開野獸自己去觸發魔法陣了……”

眾人無奈地面面相覷。

考題泄密絕對是重大事故，尤其抓不到買題人更是令人難堪。儘管學校每年的考試線路都是固定的六條線，可是隱藏魔法陣位置和魔獸佈局年年都會變動，兩者都需要耗費許多時間來準備，每條線路六個隱藏魔法陣彼此連接，點亮一個才能點亮下一個，是牽扯重大的大型魔法，重新佈置需要半個月時間；而野獸和魔獸更是需要提前半年飼養讓他們適應新環境，重新改變考場佈局根本來不及。於是為了保證公平性，他們只好暗中改動評判方式，由雙方學校最德高望重的十名導師親自進行判斷，有任何考生做出作弊或者違規行為的話，就會被立刻取消考試資格。

事關戰士學校和魔法之塔千年來的威望，大家都很緊張。

終於，鐘聲敲響了九下，這說明考試正式開始。畫面中的學生們紛紛開始拆自己的考試材料，考試材料信封火漆上的保密法陣早在鐘聲敲響便消失了。

包括愛莎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有十九雙視線在暗處看着他們，終於要邁出考試的第一步，她緊張地手心冒汗，抖了幾下才將信封里的東西拆出來。

愛莎取出來的是一張地圖和一張繪有半個魔法陣的卡片，她掏出自己的准考證，將准考證上印着的半個魔法陣與卡片上的半個重合，兩半法陣合二為一，頓時發出極其璀璨的金色光芒，很快，一個“6”的數字飛上半空，旋轉了十秒鐘之後，衝到門外，和其他金光一起匯入森林入口處的六個大魔法陣里。

與此同時，監考禮堂內原本呈現侯考室景象的魔法陣畫面開始變化，不久就和另外五個畫面一樣轉換成了考試線路的入口，六個畫面右下角都出現一串飛速攀升的數字，大約過了幾分鐘，數字才全部穩定下來。

“二號路線的學生少了一個，六號路線的學生多了一個。”

將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中年女魔法師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語氣森冷地道。

“看來那個作弊的學生肯定在六號路線里，他大概是認為自己比較擅長六號線的關卡，所以偽造了考試材料。六號線必須特別關注！”

其他人立刻點頭，一時間，六號線的關注度頓時上升了許多。

……

此時，愛莎正緊張地坐在侯考室里，周圍都是不認識的人，她亦不便搭話，便只好一會兒看看魔法陣，一會兒默背實用魔咒和實戰注意事項，企圖消磨掉更多一點的時間。

等候期間，不時有人被叫到名字，然後從侯考室離開。他們有些人再也沒有回來，有些人沒幾分鐘就哭着回來，接着從大門出去了。正如帕爾所說得，由於考試路線距離只有一公里，不管是順利通過還是失敗都很快。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叫到名字，愛莎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突然——

“倫恩·德羅伊！”

聽到宣講會上見過的人的名字，愛莎下意識地抬起頭，便看見那個黑髮的青年步伐匆匆地進入了考場，大概是因為緊張的關係，他的表情凝重，好像沒有之前那種友好溫和的氣質，反倒有些陰沉。他並沒有看見愛莎，只是飛快地消失在侯考室里。

倫恩消失在侯考室的同一時間，他出現在了禮堂的其中一幅魔法畫面之中。十九雙眼睛中的幾雙馬上落在了他身上。

“這個男孩不錯。”

在觀察他使用魔法五分鐘后，魔法之塔第八層的弗萊忍不住道。

“他很熟練，對待對手的態度很果斷，判斷速度也相當快……你覺得呢，克勞迪婭？”

克勞迪婭將原本專註着看着第四塊投影的目光移到第一塊上，儘管她的眼睛周圍早已佈滿深深的皺痕，但那雙目光依然睿智而明亮，她看着那個男孩連貫地一手憑空做了兩個藍色的小火球丟出去吸引野獸的視線，另一手快速地用魔杖完成一個完整的魔法，趁着那隻巨型黑背鼠被火球吸引的功夫，讓真正的攻擊落在了它身上。黑背鼠背後的皮膚被灼傷一大塊，它慘叫一聲，飛快地逃竄到草叢裏。

啪。

第四個對應的魔法陣亮了起來。

弗萊拍案叫絕：“棒極了！完美的聲東擊西！而且他準確地辨別出了黑背鼠容易被閃光的東西吸引的特徵，從技術到知識都無可挑剔！我要給他通過！真可惜，我現在有點後悔我今年沒有提交招生申請了……他的第一志願是誰？”

“埃里克。”

“……”

弗萊的臉頓時就綠了，看上去簡直就想把他剛剛在紙上籤下的通過用牙齒咬下來。沉默好久，直到倫恩順利點亮第五個魔法陣，弗萊才極其彆扭地再次開口：“……嘖，沒有辦法，我不能因為他糟糕的品味就否認他的才華……這個孩子很出眾……嗯？克勞迪婭，你不這麼覺得嗎？”

他彷彿這才注意到克勞迪婭沒有在紙上籤下通過，而在這短短的幾分鐘裏，包括戰士學校的老師在內已經有十五個通過了，毫無疑問，無論他的第一志願導師是否選擇接納他，這個孩子都確定會被寫在今年的新生名單上了。

克勞迪婭卻眯了眯那雙深邃的藍眼，遲疑地道：“他的反應速度……快過頭了。”

“嗯？反應速度快是好事不是嗎，吟詠魔法需要時間，多一秒鐘就是多一……”

“——我同意偉大的克勞迪婭。”

這時，一個屬於戰士學校的中年老師打斷了弗萊的話，他一開口，戰士學校的人都看向了他。

獅子校長頓了頓，放下正在簽名的筆，問道：“麥爾肯，你有什麼想法嗎？”

“如果您相信我的話，先生。”麥爾肯眯起了眼睛，“我不懂魔法的事，但我能斷定這個男孩在聽到草叢裏有聲音時——對，是在看到出來的動物是黑背鼠之前——就開始吟誦魔法了。不僅僅是這一次，校長先生，是面對五個關卡全部如此，提前開始吟誦咒語，最完美的應對方式。你們注意看——”

倫恩正好到了最後一個關卡，他面對的是這條線路中最強悍的敵人——沙地魔蛇。當然，此時那條蛇還沒有出現，它習慣於在土地下面行動，速度很快，而且襲擊很突然——

觸及前土地的聲音響起，男孩的嘴唇動了，下一秒，一個縛蛇咒落在還沒來得及張口的沙地魔蛇身上，魔蛇瞬間就被綁成一個蝴蝶結掉在了地上。

被紮起來的魔蛇掙扎着扭回草叢裏，不久，第六個魔法陣被啟動。

麥爾肯聳了聳肩：“獸族擁有出色的嗅覺和聽力，提前通過感官判斷出來還可以理解，但這孩子是個人類吧？當然，如果這個男孩是個擁有預言能力的特殊魔法師的話，你們可以當我什麼都沒說。”

“你是懷疑他——”

弗萊皺起眉頭。他之前做出過對倫恩很看好的發言，這個時候麥爾肯的話就像是在嘲笑他判斷力差勁一般，弗萊自然難以接受。

“不可能的，他可是一號線的，作弊者毫無疑問是在六號線。再說……有很多人天生直覺就比較優秀，不是嗎？”

麥爾肯點頭：“的確，我沒有證據。不過，我建議你們再觀察一下這——”

麥爾肯的話還沒有說完，因為這個時候六號線的魔法陣晃動了一下，這說明上一個在這條線失敗的考生已經離開——當然，他暫時不知道他事實上獲得了十個考官的簽名，已經被錄取了，這件事要等他離開考場才會被告知——與此同時，新一個考生正式進入了考場。

由於六號線最有可能有人作弊的關係，大家對這個畫面中的人都格外關注，一看有新考生進來所有的目光便瞬間集中了過去，接着，下一秒，獅子校長和偉大的克勞迪婭同時從座位上猛地站了起來。

畫面上的女孩看上去很緊張，她局促不安地拿着魔杖，將六號線的地圖拿出來翻了翻，又放回口袋裏。

考試的線路雖然只有一公里遠，但畢竟是在森林裏，依然有很多岔路，地圖就是他們的指示，順便還能考察考生的尋路能力。當然，為了防止弱小的新生走到危險的區域去，所有的路口都用魔法屏障保護着，禁止考生進入。按照戰士學校往年的標準，如果考生走錯路撞到屏障的話，會被記錄下來作為減分項目，在完成六個關卡通過考試的情況下，取得的名次會相對下降，影響志願錄取。不過，歷年來在這個項目失分的考生都是鳳毛麟角，因此漸漸就沒有人關注這個了。

比起女孩看地圖的行為，所有人更關心的明顯是她那張和某人很像的臉。

弗萊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嘴。

“埃里克會發瘋的。”

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