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大結局(二)
白錦露出驚訝之色,聽到黎川說黎晶恢復正常了,她腦子裏有一片的空白。如今,便是震驚和訝異了。
“醫生說,之前她腦袋被撞了,所以才傻了,這次卻因為被撞了,才恢復了正常。”黎川握住她的手,感覺有些涼,抬眸望着她,“這裏對她而言,有太多難過的事和不適合,所以我打算讓晶晶離開這裏,去其他的地方重新生活,不再讓她想起以前的事來。”
白錦聽着黎川的打算,思維依舊有些是僵硬的,畢竟,她對黎晶依舊有着深深的愧疚:“你打算把她送去哪裏?”
“總之,讓她離這裏遠遠的。”黎川拉近她,凝視着她,眸光一片柔軟,“我妹妹的事,我會妥善安排,你不用擔心。”
白錦點頭。
黎川說得沒錯,黎晶離開這裏才能重新生活,希望她永遠不要想起來那些過去吧……
“你叫我來,就是說這些?”白錦好奇地問。
“對這裏有印象嗎?”他忽然問。
白錦環視四周,如何又不熟悉呢?從小就在九原長大,雖然海邊距離九原市中心有些遠,但她也是來過好多次的,直到膩得再也沒有過來的興緻了。
只是,她不解,他為何要這樣問。
“怎麼了?”
黎川的目光游弋在周圍,一寸一寸,似乎有着無限的眷戀與回憶,他淺笑又帶着些落寞:“你到底還是忘了……”
忘了他們小時候就認識了的事,忘了他跟她的回憶,唯有他守着那些記憶從小小少年郎漸漸長大。任時光流逝,唯一不變的,便是壓在心底的那一份悸動,由情竇初開,到,一往情深。
那時小小的他長得帥氣又可愛,是讓人見了就忍不住贊一聲“這孩子長得真好看”或者忍不住上去捏一把小臉的小孩。
那時,父親尚在人世,他跟父親、母親還有妹妹還住在那個老樓里,像所有普通的孩子一樣過着普通平凡的生活,會因為得到一個新玩具或者吃到一些好吃的就滿很足。父親最愛做得便是抱着給他和妹妹講故事,父親簡直就是故事大王,似乎故事永遠也講不盡一般。母親也最愛聽父親講故事,那是他們一家最快樂的時光。
只是父親生病後,便一直住院。母親一邊照顧父親,一邊又要上班,無暇分身時,只能把妹妹託付給自己的姐妹,而他放了暑假,則會經常被母親帶去陪着父親,母親再自己去上班。父親住院以後比以前消瘦了很多,經常望着外面出神,或者大部分的時間是在睡覺。醒着的時候,就會繼續他講故事。
一次,父親講着講着便睡著了,他給父親扯了扯被子,便轉身跑了出來。父親說,離這個醫院不遠處就是海,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能聽到海浪拍擊的聲音。
他偷偷跑出了醫院,胡亂地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竟真的看到一片藍色。他一口氣跑了過去,然後瞪大了眼睛真的是一片海。
海水蔚藍,連接天際,浩渺無邊。
波浪一層一層的滾動着,泛起白沫,如同女孩子穿的好看的裙子緄邊。
踩在鬆軟的沙灘上,能看到不少的貝殼。
他完全被眼前的壯麗景色都震懾住了。
也許,小時候父母曾帶他來過這裏,但這還是他第一次一個人來這裏。
因為是夏天,遊客很多,或曬太陽,或玩耍,或散步,或游泳……總之頗是熱鬧。
他彎身撿着貝殼,想拿回去給爸爸媽媽和妹妹看,又跟海浪追逐着玩耍,弄濕了鞋子和衣服,卻笑得無比歡樂。
正當他彎身去撿一個白色的大貝殼時,一個東西照着他的腦袋直接砸了過來,“砰”的一聲,他便倒在了水中,海浪滾上,瞬間讓他渾身都濕透了,周圍傳來“哈哈”的笑聲。他看見幾個比他高的男孩子正指着他哈哈大笑。
“快看,落湯雞誒!”一個長得很壯實的男孩兒指着他大笑起來,就是他剛才用足球砸的他。
“落湯雞!”
“落湯雞!”
一群小孩兒跟着喊了起來。
他好不容易才撿的貝殼,頃刻都被打在了地上,有一些還被剛才的海浪沖走了。他看着滿地散落的貝殼,咬住了嘴唇。
他剛爬起來,接到同伴丟過來足球的胖孩子,將球放在腳下,又一腳踢了出去:“看我無影腳!”足球“啪”的一聲又撞到了他身上,他再次跌倒在水裏,周圍孩子又是一片歡騰:“水猴子哦!水猴子哦!”
他卻一聲都沒哭,只是瞪着那個胖孩子,他猛然爬了起來,朝着那胖孩子就沖了過去,卻被那胖孩子一推,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哈哈!大笨蛋!大傻帽!”胖孩子又指着他嘲笑起來。
他抓緊了一把沙子,這時,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你們不準欺負人!”
一個小小女孩兒,穿着雪白的裙子,戴着一頂淺色的帽子,一張尖尖的小臉,長得頗是漂亮可愛。她站在那裏,指着欺負他的男孩兒說。
“老師說,好孩子不會欺負人,你們都是壞孩子!”女孩兒奶聲奶氣道。
“我們就起欺負他,就欺負他!醜八怪,關你什麼事!”胖男孩兒又譏諷起小女孩兒來。
忽然,小胖子被用力一撞,就被裝倒在地,隨後就對上了小黎川那滿是怒氣的眼睛。
“阿錦,你在那裏幹什麼,快過來!”一個潤朗的男音響起。
“爸爸,你快過來,這裏有人欺負人!”小女孩兒喊了起來。
一個身形彪悍的男人就朝這邊走了過來,其他的孩子一見有大人來了就趕緊跑了。魁梧的男人走過來,看見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小孩兒攥着手站在大太陽底下,一個小胖子倒在地上。可是一切卻都那麼一目了然,不怒就嚇人的目光落在小胖子的身上:“小胖子,你欺負這個他了?”
小胖子被男人嚇住了,轉身爬起來就跑,比兔子還快。很快就沒了影子。
小小的黎川還站在那裏,渾身都滴答着水,狼狽至極。
“爸爸,他好可憐。”小白錦指着他說。
白父看了看周邊:“小朋友,你家人呢?你是一個人來的海邊?”
他依舊低着頭不說話,眼淚開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用胳膊抹着淚。
白父略皺了皺眉,這孩子是不是住在這附近的,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出來玩兒?可年紀這麼小,在這麼亂的地方,應該是有大人看着的。
白父看他渾身都是水,也起了憐憫之心:“去問問哥哥住在哪裏?”
小白錦走了過去,稚嫩地問:“哥哥,你住在哪兒?”
他卻只是抹眼淚。
白父嘆了一聲,走上前去,一手拉着女兒,一手拍了拍他的頭:“走,跟叔叔先去換身乾淨的衣服。”
他就懵懵懂懂地跟着白父,大概是白父剛剛救過他,他沒有什麼戒心。一直被父親拉着走的小白錦一直不斷地轉頭看他,忽然就跑過來,伸出自己乾淨的小手握住了他滿是泥沙的小手:“哥哥,我們一起走。”
白父見狀笑了笑:“對,一起走。”
小白錦就拉着他走着。
白父在附近的服裝店買了一身兒童衣服,又借了一條毛巾,藉著店裏的試衣間給他擦乾淨了濕噠噠的身子和頭髮,換上了乾淨了衣服。又拍拍了他的腦子:“行了,這下乾淨了,出去吧。”
他走了出來,小白錦則一直歪着頭打量着他:“哥哥,你乾淨了呢!”
他露出了笑容,明清清澈的笑容,她也跟着笑了,天真可愛的笑容。
女店主看着這一對娃娃:“這倆孩子長得真可愛,真俊啊,多大了?上沒上幼兒園?”
隨後白父說,黎川不是他兒子,是看着這孩子被別的孩子推進水裏,瞧着可憐,才帶他過來買衣服。問女店主認不得這孩子,女店主打量着他,搖頭。隨後建議白父報警,說不定是跟父母走失了。
白父瞧着這孩子一直不說話,也只能報警了。
白父拿出手機來要報警,小黎川回頭看他,又看了看面前長得很可愛的小女孩兒,咬了咬唇,忽然就跑走了。
“誒,那孩子跑了!”女店主驚呼一聲,白父就看到那孩子又朝着海邊跑去。
白父拉住也要跟着跑過去的小白錦:“別亂跑。”
“爸爸,小哥哥去哪兒了?”小白錦問。
白父一個晃神兒已經看不到那孩子的身影了:“爸爸也不知道,也許,他去找自己的爸爸媽媽了吧。”
“哦。”小白錦帶着些失望的神色,她還想跟那個小哥哥玩一會兒呢。
白父終是不放心,抱着女兒又過去找了找,就在岸邊看見那孩子拿着一個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膠袋正在撿貝殼。
“爸爸,是小哥哥!”小白錦叫道。
白父放下她,她就朝他跑了過去。
“小哥哥,你在幹什麼?”當白錦脆亮的聲音又響起時,便讓他一愣。他抬眼看着面前按這個讓人眼前一亮的小女孩兒,又轉身,看到了白父,他低下了頭。
“小哥哥,你在撿貝殼?我也幫你撿好不好?”說著,她彎腰就撿起了一個貝殼,遞給她,“給你。”
她的笑容甜甜的,他打開了袋子:“放裏面。”
“哦。”她將貝殼放在了裏面,隨後又看到一個白色的貝殼:“小哥哥,那裏還有!”她就拽着他往那邊跑去。
兩個孩子一前一後,倒是很賞心悅目。
白父站在一邊,沒有再苛責小黎川,覺得那孩子來海邊似乎是專門為撿貝殼而來。
兩個孩子就在海邊“瘋狂”地撿起貝殼來,不時笑聲傳來,聽得人心曠神怡。他們偶爾跟着海浪一起追逐,偶爾戲水。雖然衣服又濕了,但笑聲更多了。
“小哥哥,你叫什麼呀?”
“我叫黎川,你呢?”
“我叫白錦!”
說著,兩個孩子又嬉鬧起來。
很快,他們就撿了滿滿一袋子。之後兩個人又在沙灘上玩兒沙子、堆城堡……白父終於發話道:“阿錦,該回家了。”
“哦!”
“小哥哥,我跟爸爸要回家了,你也回家吧。”白錦對他道。
他看着她,有點兒不舍,因為好久沒有玩兒得這麼開心了。
白父過來,摸了摸女兒的頭頂,對小黎川說:“小朋友,你家在哪兒?你爸爸媽媽知道你不見了,肯定會很着急,現在應該到處在找你。叔叔把你送去警局好不好?你跟警察叔叔說你家在哪兒,讓警察叔叔送你過去。”
他低下了頭,終於說出父親所在的醫院。
他爸爸在住院?白父一愣,摸了摸他的頭:“那叔叔送你去找爸爸好不好?”
他點點頭。
白父在海灘邊買了兩個白色的大海螺。一個給了女兒,一個給了他。他抱着海螺:“謝謝叔叔!”
“小哥哥,你快聽,海螺里有聲音!”小白錦把海螺放在耳邊,就聽到“嗚嗚”地風聲,她又把海螺放在小黎川耳邊,他就聽到了,滿是驚訝的神色。拿起自己的海螺也聽着:“我的也有,你聽!”
兩個孩子互相聽着海螺里的聲音。
最終,白父開車將小黎川送到了醫院的門前。
他跟白錦,兩個小孩兒,始終手拉着手。
白父下去開門,帶着白錦一起送他過去找父親。白父但只是將他送到了黎父所住的醫院樓層,因為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煩。白父讓白錦跟他說再見。
“哥哥,再見。”小白錦沖他搖着手。
“再見!”小黎川拿着那一袋貝殼和那個大海螺,也沖她招着手。隨後,三步一回頭,看她一直還衝自己招着手,而後就跟着父親離開了。
他偷偷跑出去整整半天。已經讓父親急壞了,看見他終於回來了,還抱着一袋子貝殼,就以為他跑去海邊耍了,氣得父親結結實實地打了他一頓,貝殼一下都灑在了地上,一屋子的腥氣。及至後來,黎三伯從妻子的口中得知,兒子撿貝殼回來是為了讓他跟妹妹看,黎三伯才明白兒子為什麼一個人跑去海邊,頓時愧疚無比。
之後,小黎川聽到鄰居奶奶說可以做成風鈴,還把貝殼洗乾淨了,晾乾了,由鄰居叔叔幫忙做了一個很漂亮的貝殼風鈴,還染上了顏色,掛在了家裏。黎三伯出院回家看到這個風鈴時,再次百感交集。
只是在小黎川心裏,不光有貝殼、大海螺。他還一直想着那天陪自己玩兒的阿錦小妹妹。只是他不敢再偷偷跑去海邊,讓父母生氣了。再後來,父親見他這麼想去海邊玩兒,就帶着他又去了一次海邊,卻奇迹的,又在海邊碰到了她。
這次,她還是跟着父親一起來的。
“小哥哥!”老遠的,她就認出了他,喚道。
他高興地跑了過去。
黎三伯從兒子口裏已經知道是白父送他回去的,便對白父充滿感激,二人攀談起來。
而她跟他又很快玩兒到了一起,手拉手在海邊奔跑着。
有一群小孩兒在玩兒結婚的遊戲,小白錦也拉着他跑過去玩兒。結果有個小女孩兒跑出來說要跟他“結婚”,他卻說,我才不跟你結婚,我要跟白錦結婚!那小女孩兒就很生氣地看着他。他卻跑過去,一拉白錦的手:“我們結婚吧!”
“好啊。”她笑了起來。
在一群小孩兒的起鬨下,學着大人的樣子舉行“結婚典禮”,白錦還親了他的臉一口。讓他的臉感覺有些燙。可之前被黎川“拒絕”的小女孩兒,忽然衝上來,就把白錦推倒,白錦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驚動了遠方的大人……
那天最後是怎麼分離的,黎川記得不大清楚了,只記得她被父親抱着,一直抽咽着,然後白父就帶着她離開了。他想追過去安慰她,卻被父親拉住了。
再後來,他再也沒有在海邊遇到她。
隨着父親去世,家中巨變,他跟妹妹還有母親被爺爺接回黎家,一系列的動蕩讓他再也沒有去過海邊。
兒時的那段記憶,便那麼漸漸地掩埋在了記憶深處。唯一與她有聯繫的那個大海螺也在搬家的時候弄丟了。
讀書,升學,一直到了初三。
他的日子一成不變,學業於他,不過是讓爺爺滿意的工具。而他的性格也終於在黎家的“歷練與熏陶”中徹底變得冷漠與高高在上。憑着顏值,一路都為學校校草,憑着氣質,又有很多不計其數的女孩子暗戀着他,可所有對他告白的女生無一不是失敗的,似乎不管多麼優秀的女孩兒都沒辦法走進他的眼中。
因為他曾聽母親說起跟父親在書店相知相遇的經過,所以在父親死後,書店對他似乎就有不同的意義。他找到了母親跟父親認識的書店,雖然當年的書店早已拆除,如今的搬遷后的,但對他來說依舊不一樣。閑暇時,他便經常去那個書店,一待就可以是一整天。而且那個書店還帶有閱讀室,每天都會有很多人過去看書。
只是那麼不經意地一抬頭,便看到有個細高挑的女孩子穿着一身素白裙子,背着一隻可愛的雙肩包,扎着一個利落的馬尾。一張少女臉即使是素顏,也讓人眼前一亮。
見過很多漂亮女生,但沒有這樣一個讓他覺得眼前如此明亮的女孩兒。不由得,他多看了兩眼。
“白錦!”有女生叫她,她抬手招了招手。
白錦……
他一下愣住了,只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
白錦?!
腦海中模模糊糊地映出一個小女孩兒的身影,她拉着他一起走,他們一起在海邊奔跑,他們還一起“結婚”,她親了他一下……
他已經不記得那個小女孩兒長什麼樣子了,可卻記得他們在一起的場景。還有之後的,他長長拿着那個大海螺看着,聽着裏面的聲音,可再也沒有人跟他一起聽了……
他看着她發獃,而她卻沒有發現他。
她就是當初那個追着他喊“小哥哥”的小女孩兒嗎?
他的心咚咚地急跳起來。
只隔着兩張桌子,他們卻恍若陌生人。
她的朋友似乎“眼尖”地看到了他,嘰嘰喳喳地跟她說著什麼,還不時地瞟向他。也許是說他有多帥吧。她似乎也好奇了,轉頭一看,正對上他看她的眼,立刻尷尬地轉了頭,再也沒有回過頭來。
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女孩兒,只一眼便能讓人記住。
而他長得這樣帥,她剛才那一眼,也該“驚艷”了,記住了吧?
只是不知道她是哪個學校的……
但她沒呆多久便走了,消失在了他的視線里。他不由自主地,也起身跟着出了門,見她上了一輛公交離開了。她擠在一群人里,依舊沒有發現他。
待他再回到書店,她那個朋友也走了,桌子旁早已換了別人。
他望着她坐過位置,略有些失望。
他想再遇到她,便來書店更勤了,但就像他後來也去過海邊,卻再也沒有遇到她一般。
再次遇到她,是書店打烊,他從書店出來。路燈已經亮起,天氣有些寒,冷風呼呼,吹口氣都是都是能看見的白氣。他在路燈下等着公交,站在那裏就像個模特。讓人總忍不住多看兩眼。
隔着一條路,他看向對面,一身白色便又闖入了眼帘。
不寬的路對面,她依舊背着那個可愛的雙肩包,只是手裏拿着一包糖花生,蹦蹦跳跳地走着,一邊走,一邊將花生丟進嘴裏,很是可愛的模樣。
他看着她走了過去,他將手從衣兜里拿了出來,神情也變得認真,宛若盯了許久的獵物終於找到了一般。他快步朝紅綠燈走去,想要去找她。至於找到她,要怎麼認識,他都沒想好。
綠燈,他跑了過去。
可是,她再次沒有了身影。
如同一隻聊齋里的狐,化身成一縷青煙消失不見了。
這份青春的悸動來得莫名其妙,只因為那一眼。只因為那個名字,從此她就落進了他的心中,生根發芽……
再及後來有女孩子跟他告白,他說自己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整個學校都在瘋傳這件事,可沒人知道他喜歡的女孩子到底是誰,長什麼模樣。所有人都說那個女孩兒是他的初戀,他愛得很深很深,可他的初戀是誰,卻沒有人知道。
之後,就是中考,他考入一家重點高中。他與她,依舊像斷了線的風箏,再也沒有遇見過。
高二下半年,九原高中舉行聯合辯論賽,各個學校、年級均要派出一支隊伍參加。他被選為了高二代表參加。一路殺到了半決賽,半決賽上,他看到了她。
再次見到她,她更“長開”了一些,雖然穿着校服。也難掩青春麗質,也更加開朗活潑,在他們那個小群體裏頗是活躍,引人注目。只是,那裏不只有她,還有一個跟她一直很親昵的男生。兩個人湊在一起說著話,她看那男生的眼神都是不一樣的。
她喜歡那個男生。
他眼神微暗。
半決賽的結果,他所在的代表隊殺入總決賽,而她所在的隊伍輸了。她的神情很沮喪,那個男生則一直在安慰她。
他終於知道她的學校,但卻晚了一步。
及至後來,知曉她跟那個叫顧歆臣的男生在交往,心底更加晦暗。再後來,似乎老天專門要讓他心痛一般,讓他知道暗戀是什麼滋味,他便經常會看到她,在書店、路過某個小餐館、一些比賽上……但大多數時候都有那個叫顧歆臣的男生在她身邊,兩個人手牽手溜大街的模樣,都是很黏。讓他嫉妒。
可他連跟她認識都不認識,又有什麼資格嫉妒呢?
原本以為以自己的顏值,讓她喜歡自己會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後來才發現,自己的這張臉長得再多帥,於她也無用。這世上帥哥何其多,他憑什麼就這麼自信自己一定會吸引她呢?
或許,註定了是要他暗戀她而不成。況且,以他現在的身份又能跟她在一起多久?於是,他告訴自己,死心吧。後來考上大學,遇見跟她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伊涵諾,他震驚了,在伊涵諾說他是她男朋友時,他承認了。但他自己知道,只是因為伊涵諾有着跟她相似的臉。
可伊涵諾到底不是她。
後來,陰差陽錯地,他跟她竟然有了緣分,他便想試着讓她愛上自己。不顧一切地跟她結婚。不顧一切地想要佔據她心底的位置,可終究是失敗,在她心裏,愛着的永遠是顧歆臣。
“你從來不是別人的替身,因為我愛的人自始至終都是你。”他緊扣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說。
時間如白馬過隙,他從少年變成成年,人生幾次陡變,唯一不變的便是對她的愛戀,還有那份執念。跟她在一起,不必繁花似錦,只要平平淡淡就好。
時光讓他遇到她,讓他為自己無人知曉的暗戀嘗盡苦澀的滋味,每次看到她,只能遠遠地看着,可喜歡一個人,她的一切對他都有吸引力,笑容、一舉一動……可那些對象都不是他,他的心意只能在寒風中打着轉地酸澀着;可他不知。她也不知,他們之間早已牽起了一條線,只是線的長度還不夠短,不夠讓他們走近,直到有一天時光又揮舞着魔法棒,在他毫無感知下,就將他跟她牢牢地綁在了一起,讓他終於有機會細細地看她、撫摸她,做很多想要和她一起做的事,想要對她做的事,讓她變成了他一個人的……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過於我遇見你,不早,也不晚,一切都是那麼的合適。
如今,他才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合適。
不早不晚剛剛好。
白錦震驚了,她望着黎川,滿眼地不可思議。
他曾說。你從來不是別人的替身,她隱隱地有了感覺,她,真的不是別人的替身,他從未將她當做別人的影子。卻從來不知道,讓她深深芥蒂的那個女人,讓她嫉妒又陷入絕望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她才是真正的“正品”,不管伊涵諾,還是夏爾若、簡婷,都只是……她的替身。
他說,他們小時候就認識。
只是他說的那些,她只是模模糊糊地有些印象而已,不記得那個孩子叫什麼,只隱隱記得他們手拉手在海邊奔跑。在父親的遺物里,確實有一個海螺,很大的一隻,她還以為是父親遺留下來的。根本忘了這是父親買給她跟他的。她還曾拿起聽裏面海風的聲音,裏面的風似乎如何都刮不盡。
也許,她也曾想念過他,跟父親說,想要繼續跟他一起玩兒;也許,父親之後也曾帶她來過海灘,只是她再也沒有遇見過他。自從父親的公司破產,父親在她眼前跳樓之後,也許是驚嚇過度,也許是年幼,跟父親在一起的很多記憶都已模糊想不起來,小時候的種種也都是模糊的一片,只有父親跳下去的那一瞬間像是噩夢一樣纏繞着她……
他說,他們長大后也曾相遇。
可人海茫茫,她與他不識,即使見過,也早就忘了對於所謂的帥哥,滿世界滿屏幕地都是帥哥,她對這些早已是見怪不怪了,即使眼前一亮的,過後也會忘了到底長什麼樣子。因為那時她眼裏只有一個人顧歆臣。
她從不知道,他早就認識了她,也從不知道,他一直在暗處看着她。
或許,從前感覺到過奇異目光,只是沒有在意。
也許,那時稍有些在意,她就會一次、兩次、三次地看到他,也許那時,她跟他便相識了……也許……
“或許,那時,我不應該哭的,我們就能繼續一起玩兒了。”她眸中閃動,晃蕩着一滿眸的情絲,笑着道。
聽到他說完那些過去,聽到他說,自己就是他初中暗戀的人,自己就是他的初戀,自己就是他這麼多年來一直放不下的人,心中海潮般起伏着,涌動着滿滿的感動,熱浪與微微戰慄充斥在每一個細胞里。
如果初中的時候那一眼讓她“驚艷”,讓她記住了他,如果她後來常常去書店,是否他們就能認識了?是否,她就會跟他在一起了?他們之間不會有顧歆臣,不會有那些曲曲折折……
如果有可能,她真的想要回到那個時候,看着他,直接對他說,我喜歡你,跟我交往吧。
黎川勾唇淺笑,低聲道:“我覺得,現在剛剛好。”
白錦摟住了他,唇邊也露出一絲笑意。
是的,現在,剛剛好。因為,他們在一起了。經歷那麼多的事,她跟他,還是跨越千山萬水在一起了。沒有什麼比這好的了。
那些青蔥歲月,那些他的回憶,以後會是她跟他最美好的回憶之一。以後,她會跟他創造更多更美好的回憶,一輩子的回憶。
“黎川,我愛你。”她在他耳邊輕聲道。
“我也愛你,老婆。”
幸福繾綣。
…………
白錦推着黎川走在沙灘上,晚風徐徐,吹得人心都靜了。
夕陽正在一點點地陷落,兩個人面對着大海,默默地注視着。
“白錦,我們走吧。”他說。
“嗯。”她推着他要離開。
“我們離開這裏吧。”他又加了一句。
她微微驚愕,碰觸到他的目光,堅定而平靜。
他說,離開。
驚愕被風吹走,在她唇角勾出了一道淡淡的笑容,她歪着頭看他:“那我們去哪兒?”
“你想去的地方。”他看着她笑。
她想去的地方啊……有他。哪裏都好。
…………
“what?!你們要走?!”伊涵諾本來是躺在沙發上敷着面膜,聽到她這句話猛然就從沙發上躥了起來,“你們要去哪兒?”
“還沒想好。”白錦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看着晃動的水紋,臉色平靜,“但我想先陪他去北京看看腿,我有同學在北京,他認識一家不錯的康復醫院,大概會先去那裏。”
只要有能讓他重新站起來的希望,她就不會放棄。至於以後要去哪裏生活,再定吧。
人生嘛,沒有一成不變的,只是若習慣了一成不變的生活或許才是可怕的。她跟黎川都還年輕,重新開始,沒什麼可怕的。
伊涵諾聽到她說要陪着黎川去醫院,稍稍放下心來,但感覺聽着又不太對,她問:“你只是陪大凡去看病吧?”
白錦看着伊涵諾,搖搖頭:“不。我們打算離開九原。”
“啊?!”伊涵諾又傻住了,她趕忙坐到白錦身旁,拉着白錦,“你們為什麼要走啊?你跟大凡不都是在九原長大的嗎?這裏有什麼不好的啊?是不是因為大凡的家人不答應你跟大凡在一起,所以大凡要帶着你私奔?!”
伊涵諾腦洞大開的話讓白錦無語地笑了,她握住伊涵諾的手:“沒有為什麼,我們就是想換個地方生活了。這裏雖然是我跟他一起長大的地方,可對我和他來說,都有太多不好的記憶。其實你也說對了一部分,他家裏是不可能再接受我跟他在一起的,只要他還在黎家,他爺爺一定還會想盡辦法拆散我們,控制他。離開這裏,去一個陌生的地方,或許會有些不適應,一切都要從頭再來,但對我和他來說,卻是最好的選擇。不會再有人阻撓我們在一起,也不會再有人來破壞我跟他的感情。我只想跟他平平靜靜、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在黎家的日子,我也受夠了。”
伊涵諾微默,她去過黎家一次就受夠了,自然是不願意白錦再回去受罪。黎川為了白錦連自己長大的家都願意離開,這份情意,也夠了。只是有些不舍……但白錦說得也沒錯,雖然馮培、顧歆臣、袁昕眉都被抓了起來,但不可能做一輩子牢吧?他們總有出來的一天,如果他們出來再找白錦跟黎川報仇怎麼辦?離開,對他們而言未嘗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既能擺脫黎家的鉗制,又能重新開始生活……
“那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走?”
白錦笑了笑:“只是計劃,還沒有完全定下來。”
伊涵諾舒了一口氣:“嚇死我了,我以為你們馬上要走呢。”她又想到一些問題,“大凡離開他們家,那他媽媽和妹妹怎麼辦?”難道讓他媽媽和他妹妹跟他們一起走?
白錦心中也閃過擔憂和疑色:“他說,他會處理。”
黎家他可以離開,但母親和妹妹他是不可能放棄的。她知道。
只是她跟馬曉珍已是水火不容,他夾在其中,她也為他擔心。
“別擔心那麼多了。大凡說他會處理,一定會處理好的。”伊涵諾安慰她。
白錦點頭。
但是要離開,也並非拍拍屁股就走的事,要跟以涵細談,還有跟皇甫旭他們說一聲,還有桃子、楊清他們……白錦想起了曉曉,心中便是一陣黯然,黎川都有了消息,曉曉卻依舊沒有消息,讓人愈發地覺得沒有希望了……
…………
醫院。
黎川推門而進,看到母親坐在病床上,正在抹着眼淚。
“媽……”
馬曉珍看到兒子,立刻擦乾了眼淚:“阿川。”
黎川進來了,順手將門關上:“今天去看晶晶了嗎?”
“去了。你妹妹比前兩天更精神了,雖然不認識人了,但腦子總算是正常了。”馬曉珍道,黎晶除了忘了所有的事情外,認知什麼的都沒有問題,“她還問我。哥哥什麼時候來看她。”馬曉珍說著笑了起來,女兒忘了也好,那些事她也希望女兒一輩子都不要想起。
黎川伸手握住了母親的手:“一會兒我就過去看看她。”
馬曉珍點點頭。
“媽……”黎川雙手握住了母親的手,“你還怪爸爸嗎?”
若不是父親當年的那一筆風流債,根本不會有如此多的事情。而他母親還被父親隱瞞了一輩子。
馬曉珍搖搖頭:“你老爸那時候可是很招女孩子眼的,還是留學生,而我就上到初中,還在工廠里工作。你爸呢,是個大少爺,人長得帥,又有學問,我知道我配不上你爸。他還願意跟我在一塊兒,我就很心滿意足了。他跟大嫂的那些事,也是為了不讓我胡思亂想才不告訴我的。阿川啊,你也別怨你爸爸,他也沒想到馮培那個女人這麼歹毒。你爸爸是真心疼你和晶晶的。要是你老爸還活着,讓他用自己的命去換你和晶晶的命,他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