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鬆動

“還好。”郎佳音回復了。

“你不準備參加施達的面試了嗎？”李仁問道。

姚菁已經完全沉浸在今天聞禹的面試中了，即便沒有收到施達的面試通知，也絲毫沒有影響她的心情。果然過了一會，姚菁在寢群里艾特了郎佳音。“你明天幾點鐘到？”

施達是一家不錯的外企，要說的話，在薪酬和鍛煉方面，比聞禹更具備優勢。姚菁剛開始也沒抱什麼希望，只是那天去了，見了那個宋經理。臨時起意給施達遞了份簡歷。要不是佳音給她遞，說不定她連表格都填不到。所以，姚菁也順理成章地認為郎佳音會把握住這個面試。

“我今天面試了這家，感覺還不錯。”郎佳音在寢群回復道。

“啊？佳音，你沒買明天的動車票嗎？”姚菁風風火火的性格又來了，一連串一連串的文字往聊天框上扔。“你不面試施達了嗎？”

“你不會就回家養老吧？你不是為了應付你媽嗎？”噼里啪啦，眼見姚菁又要刷屏了。

李仁發了個[淡定順毛]的表情包。“佳音有自己的打算。”

看到“打算”這兩個字，郎佳音心裏又是一陣的迷茫。她剛把手機放在桌子上，母親便進來了。“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單位嗎？”

母親大概是不放心她，怕她明天就回申城面試了。

“明天沒什麼事，你大概能和於叔叔聊兩句。”母親說道。

之前還沒寄宿的時候，郎佳音就經常去母親的單位。她在傳達室寫作業，等母親下班，然後和母親一起回家。漸漸地，郎佳音也和單位里的叔叔阿姨熟悉了。長輩大多喜歡乖巧懂事的孩子。成績優秀，文靜禮貌的郎佳音，也成為了叔叔阿姨們口中誇讚的“小佳音”。於叔叔是母親的上級，也是他把她從傳達室提到辦公室的。說傳達室的雜物比較多，讓她在辦公室里寫作業，明亮寬敞。有時候於叔叔忙起來，會讓她去打印複印東西。大概是看着她腦子比較靈活，後邊也會讓她去遞文件。國企能忙起來的時候並不多，也就上面來人，查驗的那兩天。大多時候，大家都是處理一些比較瑣碎的事情。她已經不止一次看到樓下的叔叔阿姨，打開老舊的電腦玩蜘蛛紙牌和掃雷的。

“嗯好。”郎佳音答應了母親。

母親欲言又止，在她的床邊站了一會。郎佳音放下書的時候，才發現母親還站在床邊。看着乖巧的女兒，郎母嘆了一口氣，只是抬手揉了一下郎佳音的腦袋。“你睡吧，明天媽媽來做早飯。”

“嗯，媽媽晚安。”

空氣中還有熟悉的檀香味，這是母親喜歡的味道。後來上學寄宿了，每次回家聞到這種味道，她都會有一陣陣的歸屬感。就像大二，比較累的時候，回家聞到母親點的香，聞着就感覺沒有那麼疲憊了。只是這一次，聞到檀香味，郎佳音的心怎麼也安靜不下來。她腦子裏還有今天的面試，面試的地點就在她家附近，走路來回都不到半小時。她面試的職位很簡單，每天也是司機上下接送，把這裏企業的一些資料整理上來，又把單位里的查驗發放下去。在單位待過一陣的郎佳音，知道這是個“肥缺”。這樣輕鬆的職位，一般都是要走關係。母親必然下了一番功夫。

她面試的地方，窗口有好幾盆綠意盎然的植物，想必是經過悉心培育的。她腦子裏有這些植物，又有周末的咖啡。咖啡波瀾不驚的。也不知道她走後，駱威有沒有抿上一口。對方大概沒心思喝咖啡了，對方應該沒有想到自己會拒絕。這不符合邏輯，在對方固定的印象里，自己應該是個安靜內向的女孩，設置也應該是即便不滿意也不會說出來，低頭抿嘴羞澀笑是比較統一的人設形象。就這樣，郎佳音的胡思亂想都融進了陣陣的檀香味。她知道自己睡了，只是睡得比較淺。

第二天，郎佳音還是起了個大早。難得回來一趟，也給母親做兩頓飯吧。做完早飯，母親才從卧室里出來。“佳音，不是說好今天媽媽來做嗎？”

“醒得比較早。媽，你去洗漱吧，我先把粥端上來。”

吃過早飯，郎佳音也順便把家裏的垃圾帶了出去。下樓的時候，母親還停了一下。

“怎麼了？”

“沒有。家裏有孩子的感覺真好。”母親眼底有些泛紅，下樓又挽住了她的手臂。“要是你以後在家鄉工作，咱們就能一起出門了。”

“會的。”

母親似乎和叔叔阿姨們打了招呼，郎佳音一進單位，就受到了叔叔阿姨們的招待。

“佳音，快來嘗嘗這個，你在申城應該吃不到。”

“申城是大城市，什麼都有。你看你真是，佳音，你過來嘗嘗阿姨種的這個。”

和叔叔阿姨們打了招呼，又去了於叔叔的辦公室。於叔叔見到她，也掛上了電話。一臉的眉開眼笑。“佳音，你找工作的事情怎麼不跟叔叔說？”

“可以來叔叔的單位啊。”於叔叔說道。

“謝謝叔叔，我看了單位的事情，感覺自己的專業不是很對口。”

“看你說的。你要是想來，一句話的事。”

聊了幾句，叔叔便給了她一份文件，讓她帶給母親。母親坐在隔間，戴着眼鏡在看電腦。母親翻了幾頁，皺起了眉頭。一邊翻書一邊翻文件。“怎麼突然下來個這樣的事？”

母親這樣一說，旁邊的叔叔也探頭了。“什麼事？”

“喏。”母親把文件遞給了叔叔，叔叔看了以後又撓了一下腦袋。“這都月底了，怎麼還有這樣的麻煩事？”

“別說，我這裏也有幾份。”一個阿姨也探頭看了眼文件。

阿姨捶了捶自己的肩膀。“我昨晚拿回去做的，真不省心。估計今晚還要加班。”

叔叔阿姨們這麼一說，郎佳音也看了一眼。“這個……”

“怎麼了？”

這幾份文件的數據修訂，郎佳音在申城就做過了。已經是國慶的事情了，沒想到這裏的工作，處理得這麼緩慢。到現在才發下來。

“這好像和我專業有關。阿姨，你這裏的算法我不太會。”郎佳音指出了阿姨的一處數據。

“這個算法我也是這兩年學的，還報了個網上培訓班。我來跟這個高材生講講。”阿姨馬上打開了電腦，還真的給郎佳音算了起來。郎佳音也在一邊點頭，一邊說著原來是這樣。不到半小時，阿姨有點皺眉了，連翻了好幾頁。“我這個……好像……”

“龔姐，你好像算錯了。”這時，有個稍稍年輕的女孩子將頭探進了隔間，看着龔姐的電腦。

“嗨，真是白加班了。”龔阿姨的面子有些掛不住了，她捶了捶自己的肩膀。

“阿姨你講得很好，你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郎佳音又這麼說了幾句，也開始幫襯起龔阿姨來。中午，龔阿姨還請郎佳音和她媽吃了飯。“我就說，到底是高材生。腦子就是靈活。”

下午，郎佳音開始幫母親處理起工作。下班之前，郎佳音就幫郎母搞定了對於郎母來說是“突發事件”的工作量。結束的時候，辦公室里的誇讚聲就更加多了。叔叔開玩笑地說道：“佳音，你有這個能力，幹嘛還回家鄉搶飯碗啊。”

“看你說的，佳音這是學成回鄉，載譽而歸是這個理吧？”龔阿姨說道。

同事們這麼一說，郎母就顯得有些沉默了。她看着身邊的郎佳音，佳音的腦子確實靈活，這一點遺傳了她的父親，對數據非常敏感。佳音一直沒提今天的申城面試，和她一起下了班，還陪着她去超市挑蔬菜。這孩子一向孝順，自己不讓她去，她就不去了。郎母看着郎佳音，郎佳音正細心地挑菜，做起事來不急不躁的。這樣優秀的孩子，真的讓她陪在自己的身邊嗎？

“佳音。”晚飯吃到一半，郎母才把碗放在桌子上。

“嗯？”郎佳音也沒抬頭，只是細嚼慢咽着。

“你不想和小威處對象，是喜歡上次和你回家的那個男孩子嗎？”

母親的話，快把郎佳音嗆着了。上次和她回家的，不是張笠嗎？

“不是的，媽。”郎佳音咳了一聲。“我和他沒有關係。”

郎佳音這個樣子，更加確定了郎母心裏的想法。“他也準備留在申城嗎？”

“我不知道。他好像簽了申城的公司。”是簽了吧？還是讀研？郎佳音沒什麼印象了，只記得張笠想一出是一出的，一會和她說考研，一會又和她說想早點工作。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男生都這樣，只知道張笠說考研的時候，說什麼想給她更好的生活。然後又說出來工作，說什麼希望她考研，到時候他來支援她的日常開銷。

“難怪。”

難怪什麼？郎佳音知道母親一直是產生了什麼誤解，她開口解釋了兩句。然而母親已經沉溺在她的想法裏面了。她不知道母親在想什麼，只知道她回申城那天，母親像是下了什麼很大的決心。“你要是找對象，我就不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