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第一百九十五章
黛玉聽着紫鵑回來說起來現在王夫人和寶玉的境況:“二太太好像是變了性子,對着雲姑娘倒是沒怎麼挑剔了,雲姑娘真是個能屈能伸的聰明人,以前竟然沒看出來。Ψ雜&志&蟲Ψ我過去正見着雲姑娘在二太太跟前奉承呢。”紫鵑奉命過去看望王夫人和湘雲,順便把黛玉顧直的賀禮送去。
聽着王夫人和寶玉身邊只剩下幾個服侍的人。以前那些家人奴才都雲散了,也就是麝月還留下開,一心的侍奉着寶玉和湘雲。賈桂這個孩子也長大不少,因為從小跟着麝月在一起,簡直把麝月當成了親生的母親一樣。紫鵑說起來那個孩子,不由得嘆口氣:“當年寶玉這個年紀的時候,是什麼樣子。老太太太太當成心肝寶貝一樣疼。身邊無數的人。要星星不給月亮。今天見着那個孩子。看起來很是單薄。二太太上了年紀,也什麼精神。別人再好也不是親生的母親。家裏還遭了那麼多的事情。看起來悶悶的,真是——”紫鵑想着當年寶玉備受寵愛的情景,不由得感傷起來。誰能想到顯赫一時的賈家成了這副樣子。
黛玉聽着紫鵑的話,也是感慨:“咱們的心意也盡了,只希望他們能平安度日就是了。”黛玉聽着寶玉的傷勢恢復的不錯,湘雲和寶玉最後能在一起,也算是放心了。黛玉看着案頭的一個汝窯白瓷盤子,上面放着金燦燦的橙子和金黃色佛手,忽然想起當年賈母在日,也是喜歡這樣供鮮果在屋子裏面。
“若是外祖母在天有知,也該安心了。”黛玉嘆口氣,忽然紫鵑想起什麼,對着黛玉說:“聽着二太太的意思,他們家老爺臨行的時候說咱們家幫着寶玉尋差事的話。這個事情怎麼沒聽見奶奶提起過?”
黛玉聽了紫鵑的話也是一愣,她竟然是一掉消息也不知道。想了想,黛玉不由得苦笑:“大概是大爺忘記了。這個事情你怎麼說的?”看着黛玉的表情,紫鵑就知道這又是賈家鬧么蛾子出來了。她忍不住冷笑一聲:“別人能求得咱們,就是他們沒這個臉。我只說,我一個下人,又在莊子上管事不知道奶奶身邊的事情。這個事情只怕是問了大爺和老爺才知道呢。”
“還好。剩下的事情只能請父親費心了。你不要再說什麼。這一天也辛苦了,你歇着去吧。”黛玉叫紫鵑休息去。自己則是坐着想心事。寶玉的差事。現在寶玉身上有案底,做官不要想了。不過是尋個小吏的職位,只怕是寶玉不願意,王夫人更是覺得委屈了寶玉。
不過事已至此,林家和顧直問心無愧,黛玉也決定不管了。
倒是眼前靖王終於被冊立為儲君,確實有不少的事情要忙呢。
在靖王府上,喜悅之情在每個人臉上。靖王被冊封成太子,不日就要搬到東宮去了。自家的主子成了儲君,那麼今後便是皇帝了。大家平日跟着王爺身邊,也算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大家都跟着沾光了。
不過和外面喜氣洋洋的氛圍不同,在書房裏面靖王卻沒什麼喜色,他正把玩着精緻的玉雕,嘴角帶着嘲諷的笑容:“沒想到賈雨村這個狗東西風向轉的倒是快。先上疏提出來叫我搬到東宮的事情的。肖承恩那個奴才,沒等着皇上吩咐,先叫人去東宮收拾房子了。我這個小身板,福氣薄,住不起那個地方。這不是叫天下人看着我迫不及待的要入主東宮嗎?”
“皇上心思轉變,心意已決,他們那些跳樑小丑措手不及,現在趕着彌補呢。太子已經表明了心跡,何必在意那些蠅營狗苟的事情。賈雨村和肖承恩雖然一個是權臣,一個是閹宦,但是他們都善於揣摩別人的心思,會鑽營。這有什麼奇怪的。太子只管還是按着本來性格行事,不用太過於小心。反而叫人看着太子惺惺作態,虛偽做作了。”顧直微微一笑,拿着茶壺給兩個人面前的茶杯斟茶。
靖王端起來茶杯,湊近了鼻尖深深地嗅着茶香:“真是好茶啊,一樣的茶葉,一樣的水!我怎麼總是烹不出來這樣的好茶?”靖王很鬱悶的喝一口,對着顧直抱怨起來。顧直端着茶杯欣賞着香氣:“也沒什麼特別的,只要平心靜氣就是了。烹茶不過是一點小情懷罷了。靖王是心懷天下的人,自然不會拘泥小節。肖承恩這個人,那裏是對着新太子獻殷勤。我看他是別有打算。太子殿下剛冊封,肖承恩就亟不可待的去整修東宮。雖然他是掌印太監,尤氏內宮總管,這個事情他本來就該過問的。但是東宮修繕本該是禮部和工部的事情。肖承恩是什麼人?就算是要拍馬屁也不能這麼蝎蝎螫螫的。這裏邊大有深意啊!”
“肖承恩是給我下馬威呢,叫我知道他是真正的六宮總管!這個閹宦!”靖王臉色變得陰沉,顧直忽然想起來。肖承恩和靖王是有嫌隙的。當年靖王的生母就是因為沒有趨奉肖承恩,被他在皇帝跟前設圈套,失掉了恩寵。後來靖王的生母早早病逝,也和肖承恩脫不開干係。
現在靖王成了太子,肖承恩心裏肯定不自在。但是肖承恩是個聰明人,知道皇帝和新太子正是在蜜月期。他直接到皇帝跟前說靖王的壞話,那是不明智的。因此肖承恩明着是趨奉靖王,趕着去修繕東宮其實是在給靖王挖坑。叫天下和皇帝看,靖王是亟不可待的想要搬到東宮裏面。這不是暗地裏給靖王上眼藥,把新太子放在火上烤么。
“太子還要暫時忍耐一下。皇上身邊的人確實該整頓一下了。”顧直心裏一定,忽然閃出個念頭。
靖王猛地抬起頭直視顧直的眼睛。兩個人心照不宣,忽然笑起來:“這個主意好。上次賈寶玉的事情,我才不信肖承恩和賈雨村一點聯繫沒有。那個賈雨村野心不小。若是當初寧王真的被扳倒了,賈雨村手握天下兵權,還不知道能做出來什麼呢。肖承恩以前對父皇是忠心耿耿,但是這些年,父皇未免是太放縱這個奴才了。叫他忘了誰是真正的主子。”
“正是太子的話,但是現在太子不宜親自出面。還是叫他們自己咬起來好。”顧直壓低聲音和靖王說了些什麼。
靖王聽了狠狠地一拍桌子,茶杯裏面的茶水都濺出來了:“好,叫他們自己先鬧起來,我們坐山觀虎鬥,等着他們兩敗俱傷就——”靖王做個決絕的手勢,眼神凌厲。
皇帝心不在焉的翻看着面前的摺子,是靖王上疏,說現在國庫緊張,不宜鋪張浪費,請求把太子冊立的典禮簡化些,節省銀子。還有就是暫停動工修繕的工程,本來東宮已經是修繕的很好了,只要稍微的整治一下就可以了。自己只想一心為皇帝分憂,不在乎宮室華麗,只希望能位國家辦事。皇帝不動聲色的合上面前的奏摺,心裏暗想着看樣子太子是不知情的。那就是肖承恩這個奴才擅自辦事,想討太子歡心罷了。哼,朕還沒死呢,這個奴才竟然要去找新靠山了。
“皇上。真是皇後娘娘叫奴才送來的。娘娘說皇上這幾天辛勞國事,有些上火,請皇上保重龍體。這是皇後娘娘親自熬的銀耳羹,請皇上趁熱用。”一個小太監端着茶盤進來,上面放着一個蓋碗。
皇帝眼裏閃過一絲輕鬆,放下手上的毛筆:“皇后的好意朕領了。你們娘娘在做什麼呢?”小太監很是伶俐,笑嘻嘻的把手上的蓋碗放在皇帝面前:“皇後娘娘親自看着火候燉好了銀耳羹。這會只怕是在做針線呢。”
皇帝喝了一口銀耳羹,忍不住微微挑眉:“不錯,比御膳房做的好多了,綿軟順滑,皇后費心了。皇後身體不好怎麼還親自做針線?難道是那些奴才們偷懶,做事情敷衍了事?叫了針工局的管事來!”皇后竟然親自做針線,皇帝眉頭一皺,眼看着臉黑了。
“不是針工局的活計不好,是太子的東宮。太子說這幾年地方上總是水寒不定,國家賦稅比前幾年少了不少,若是還要大張旗鼓的鋪張,太子心裏不忍。皇后問了東宮修繕工程。他們竟然是拿着上好的金絲楠木要換掉以前的樑柱,皇後娘娘就不高興,說這樣太靡費了。但是……皇後娘娘只能叫人把以前的幔帳等拿出來,修整一下。說前邊的事情她不能管,但是能儉省一下還是要儉省下。”小太監口齒伶俐,三言兩語的把事情說清楚了。
皇帝忽然想起來工部侍郎的摺子說肖承恩忽然調走了修建夏宮的好木料,說是修繕東宮。
肖承恩這個奴才,竟然背地裏搗鬼。皇帝想起來太子的上疏裏面言辭小心翼翼的,再也不見了以前的直爽。皇帝站起來,沉着臉吩咐一聲:“朕到皇后那邊看看。”
皇后正指點着一群小宮女和宮裏的綉娘們:“選出來那些還八成新的,剩下的做了坐褥靠枕頭來……”一位綉娘看着有些褪色的錦緞,試探着說:“皇後娘娘。這些緞子都褪色了,久是做出來也不好看。不如換了新的吧。”
皇后嘆口氣,有些為難的說:“我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誰叫我無能,保護不了——”
“皇后是國母,誰敢給你氣受?有什麼委屈只管和朕說。你們把這些拿出來做什麼?太子東宮的東西要全新的。”皇帝一擺手,那些跪在地上請安的人獨趕緊退出去了。皇后看着四周無人,才無奈的說:“皇上心疼孩子,臣妾歡喜還來不及呢。但是。我恍惚聽着他們竟然把皇上特別叫留下來的金絲楠木拿來用了。這和太子沒關係,皇上——”皇后忽然一下子跪在了皇帝面前,眼圈一紅:“臣妾擔保太子沒任何不臣之心”
“起來!這是怎麼回事?冊立太子,東宮空置多時,自然要修整下。而且總要有個新氣象圖個吉利不是。金絲楠木那件事,工部上摺子了,大概是那些傳話的人沒聽清楚就鬧混了。朕還能為了一點木料和太子生氣不成。你也不用這樣小心翼翼的。你是皇后,母儀天下,咱們多年夫妻,朕是相信你的,你有什麼話只管說。”皇帝拉着皇後起來,在自己身邊坐下來。
皇后好像是下了很大決心對着皇帝說:“皇上,若是前幾天臣妾自然不會這樣,但是自從知道了那件事,我——皇上可憐端慧皇貴妃死的可憐啊!”皇后忽然提起來靖王的生母,因為靖王被冊封太子,也跟着追封為皇貴妃的端慧皇貴妃。
“……那個時候皇上生氣惠妃私會外臣,還擅自許諾封官。其實端慧皇貴妃是被冤枉的。”皇后把當年的事情和皇帝一五一十的說了。靖王的生母出身書香世家,當年一入宮就得了皇上的寵愛,很快的就從良人做到了嬪。皇帝曾經表示過,只要惠妃生下皇子就立刻冊封她做惠妃。
那個時候惠妃一時風頭正盛,果然沒幾個月惠妃就有了身孕、。皇帝一高興也沒等着惠妃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先冊封她做妃子了。這下惠妃簡直成了後宮炙手可熱的人物了。誰知就在惠妃快要足月臨盆的時候,太后卻忽然叫了慈寧宮的總管太監去訓斥惠妃私見外臣,賣官鬻爵,不恪守婦道,叫惠妃面壁思過。皇帝雖然沒特別表示什麼,但是也沒幫着惠妃說話,對着惠妃的申述也根本不理會。
惠妃忽然受了冤枉,卻申訴無門,她很快的抑鬱成病,等着生下兒子,身體卻徹底的壞了。沒一個月就病逝了。惠妃沒了,皇帝很是傷心,叫皇后撫養惠妃留下的兒子。也不知道是皇帝覺得虧欠了靖王,還是皇帝對惠妃心懷愧疚,皇帝倒是對着靖王特別的疼愛些。
“其實那件事根本是有人栽贓陷害端慧皇貴妃罷了。前些日子太子冊封大典,臣妾見着了當年太子的教引嬤嬤,她以前就在端慧皇貴妃身邊服侍。說起來當年的事情,她說那那個時候端慧皇貴妃有身孕,按着宮裏規矩,等着孕期到了五六個月的時候,可以准許嬪妃的家人進宮請安。哪天端慧皇貴妃的母親帶着個年輕的媳婦進來,說是家裏的遠房親戚,最善於占卜,觀其色判斷孕婦生男生女了。那個媳婦卜卦說端慧皇貴妃當生皇子。端慧皇貴妃見着自家親戚,又得了吉利的卦辭,自然是高興。說了些家常閑話,那個女子說丈夫在衙門做個小吏,端慧皇貴妃勉勵了幾句,無外乎是好生當差不能辜負皇上恩典之類的話。後來賞賜了東西叫她出去了。那個女子便是後來說端慧皇貴妃收了他銀子,許諾他官職的小吏家眷。她拿着端慧皇貴妃賞賜的東西做證據,太后自然是相信了!再加上那個時候還有人在太后耳邊——嚼舌根子。”皇后嘆息一聲:“都是她命苦,正趕上皇上為了國事操心。沒耐心管這個。”
皇帝眉頭越皺越緊,他回憶着當年的一切。半晌從牙縫裏面擠出來一句:“是誰在太後面前搬弄是非,朕要治她欺君之罪!”
“皇上只想那個時候太後跟前誰最說得上話就知道了。”皇后一句話,皇帝臉色變得猙獰起來。太后最信任的便是肖承恩,這個奴才是太后特別給皇帝的。皇帝看重肖承恩一半是因為肖承恩最能哄太后高興。搞好和太后的關係,叫皇帝沒有後顧之憂,才是肖承恩的最大價值!
“朕把這件事交給皇后了。你不要有什麼別的想法,只管查實這件事。肖承恩這個奴才,當年是太后拔擢起來的。朕那樣信任他!”皇帝臉色陰沉,眼裏閃過一絲狠厲。
皇帝和皇后遣退了宮人,說了半天的體己話。等着皇帝離開,皇后對着身邊一個小太監使個眼色,那個小太監立刻是悄無聲息的退下了。
賈雨村府上,一位神秘的訪客拜訪之後,府邸的主人賈雨村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焦躁的在書房裏面來來回回的轉圈,賈雨村就像是被困到陷阱的老虎,渾身上下散發著焦躁。
“太太來了!”寶釵一身半新不舊的進來,看着賈雨村的樣子,寶釵忙問:“老爺這是怎麼了?莫非是宮裏有什麼變故不成?”
“肖承恩那個老東西要把我賣出去,在太子跟前做好人呢,換他的榮華富貴不斷呢!”賈雨村狠狠地坐下來,臉色黑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