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新春

宋玉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剛剛從被窩裏磨蹭地起了身，一個稍微帶點冰涼的東西便沾在了她的唇邊，看了眼站在床邊一臉喜氣盈盈的兩個大丫頭，宋玉柳微微張開了自己的嘴巴，象徵性的咬了一口，霎時，一股淡淡地果香味便盈滿了整個口腔。“吃了平安果，一年都平安。”秋雲見了她吃了，方才收回自己伸出去的胳膊。宋玉柳聞言衝著她們笑了笑右手自然而然地伸進枕頭下面，摸了兩隻早就封好的紅包出來，因為剛剛睡醒而顯的格外呆乖的臉蛋上也浮現出一抹笑容：“恭喜發財，大吉大利。”秋雲與秋巧跪在地上給宋玉柳磕了個頭，而後方才高高興興地接了自家主子的賞賜。

稍微精神一下后，宋玉柳起床穿衣開始梳洗打扮，坐在妝枱前，秋雲笑着說道：“翻了這個年，小姐就十歲了，不如今日換個髮型，奴婢給您梳個雙環髻好不好？”看着秋雲興緻高昂的樣子，宋玉柳也不願意掃了她的好意，遂便也同意了。於是，幾分鐘之後，當宋玉柳再次看見水銀鏡中的倒影時，連她自己都有些愣住了。髮型真的是個很神奇的東西，這麼一梳，宋玉柳突然就像是長了兩歲一般，少了許多稚嫩，多出了幾分少女般的清甜的嬌美。“小姐早該這樣梳啦。”秋雲輕巧的在宋玉柳的髮髻上插了只珍珠攢成的釵子，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看看六小姐，平日裏倒顯的她才是姐姐一般。”已經不能再做【包子】了呢。宋玉柳輕輕嘆了口氣，頗有一種時間一去不復返的惆悵之感。因為今日是除夕，秋雲特地給宋玉柳換了身極喜慶的衣裳，領口袖口都滾着兔毛的撒花紅的小棉裳，下身是條淺色的裙子，腳上踏了雙金絲牡丹的繡花鞋，脖子上掛了只三老爺從潮州帶回來的金項圈，一隻雪白的皓腕上，還有一隻暖玉做的鐲子。總而言之，今日的宋玉柳很漂亮，很喜氣，很捉人眼球。這不，這樣的打扮，就連讓三夫人都愣在了當下，當即便笑着打趣道：“瞧瞧，這是哪位仙君家的小仙女下凡了啊！”

“還能是誰家的，除了咱們府上誰家能生出如此俊俏的小姑娘。”站在三夫人身邊的福喜立刻笑着接話道。宋玉柳硬把血液往臉色逼了逼露出一點羞窘的表情，輕輕地叫了聲：“母親！”這幅愛嬌的樣子，反而顯的她更加乖巧可人令人心生歡喜。曲氏之所以如此疼愛宋玉柳，除了覺得這孩子懂事貼心到令人心疼外，何嘗沒有這幅皮囊的原因在人類都喜歡長得好看的東西，無關對錯，這是本能。

宋玉柳來了沒多久，接二連三的，崔姨娘，江姨娘等人也各自領了孩子過來，每個人見了宋玉柳都微微怔了下，只不同的是：崔姨娘和宋修武是歡喜疼愛的眼神，江姨娘母女則不太好說了。三老爺是最後一個到的，只見他穿了身寶藍色綉暗紋的綢袍，外罩了件灰鼠裘的無袖馬甲，整個人精神奕奕，行起路來也是步步生風。這的確是個姿儀甚美的男子。眾人看着三老爺，三老爺卻看着宋玉柳，只見他莞爾一笑，對着閨女笑道：“柳柳這樣一打扮，倒真有點大姑娘的樣子了。”

“可不是！”三夫人疼愛地看了宋玉柳一眼，接話道：“要妾身說，五丫頭的長相可真是萬分隨了老爺，都是千里挑一的人物。且看這吧，待日後長大，咱家的門檻都得讓媒人踏破了去。”三老爺聞言哈哈一笑，顯然是被曲氏的話給取悅到了。宋玉櫻站在江氏的身邊，看着不過就因為換了個髮型就受到矚目和眾多誇讚地宋玉柳，一抹嫉妒的暗芒在瞳內閃過，宋玉櫻想：不愧是崔氏那個賤人的女兒，都長了張狐媚臉蛋。

眾人說笑了幾句，而後便跟隨着三老爺，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祠堂的方向走去，宋家祖籍雲州府從八輩子往上數也沒出過什麼厲害人物只到了宋老太爺這一代，竟是祖墳冒了青煙，從此一躍改換身份變成了官家人，宋老太爺去世后，遺體已經送回了老家雲州府安葬，現在府上的祠堂里供奉的則是他的排位。祠堂前，按照排序宋玉柳站在宋玉榕的身後這個時候就能看出來男女的差別了，她們這些丫頭片子竟是連祠堂都沒有資格進，只能跪在門邊上，祭文、上香、磕頭，各種程序走了一遍寒風凜冽中，她甚至都能聽見身後的宋玉櫻那牙齒打顫的聲音。終於宋家大老爺一聲高高地：起后，這每年一次的祭禮才算是完成了。禮畢，眾人隨即往福康院而去，因為新年整個宋府可以說是張燈結綵一串串大紅色的燈籠在寒風中來回搖晃，平添了無數喜意。

宋家的老夫人坐在黃梨木的暖榻上，穿了身喜氣的老紅色衣裳，佈滿褶皺的臉上在看到相繼到來的兒孫后，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了毫不掩飾的笑容。大老爺和三老爺站在最前頭，兩位夫人次之，男孩兒們一排，女孩兒們一排，兩個姨娘站在最後頭，眾人齊齊跪下，對着宋老夫人磕頭問安，嘴裏喊着各種吉祥話。“好好好，知道你們都孝順，快起來，快起來！”老夫人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看見今兒是真高興了。

“唉！若是老二能回來就好了，那樣咱們家才算是真正團圓嘍！”老夫人感慨的說了一句。宋老太太與已經去世的了宋老爺子共同孕育了三子一女，長子為人古板不知變通，所以都這把年級了還只是翰林院裏一個小小編修，三子就更不用說了只留戀書畫，於仕入上毫無半點興趣唯有這第二子，繼承了宋家老太爺做官的天分，現在已是從五品的同知以他現在的年齡上來看算的上是前途有望，可以說是宋家三個老爺中最出息的一個。“二弟在任上鼓勵農桑，造橋鋪路，教化百姓，頗有政績，待朝廷三年一考時，定能獲個優評。母親放心便是！”大老爺垂首坐在那裏，縱然是安慰母親的話，可出來的聲音卻刻板的很。不過，宋家的老夫人卻是個一點就透的人，二兒子已經在任上呆過一屆了，待再次考評時，定然有望高升。“老二遠離京城，消息不便。還需要你這個做哥哥的多替他探聽打點！”老夫人語重心長地說道。大老爺聞言立刻拱手，一板一眼地說道：“這是自然。”

過年了，圖的就是個熱鬧，三老爺拉着自家大哥和自家侄子興沖沖地跑去欣賞他珍藏已久的畫作，大夫人肖氏則是駕起了葉子牌與老夫人，曲氏外加一個崔姨娘玩起了摸牌。宋修武領着宋修淳跑到外面放炮仗去了宋修文看起來也挺想去的，但卻被江姨娘給按了下來，宋玉柳則是和宋修榕挨在一起不知道在那邊說些什麼，反正兩人時不時的就發出喜悅的笑聲，看上去挺愉快的樣子。江姨娘偷偷給宋玉櫻遞了個眼色，宋玉櫻咬了咬嘴唇，方才不太情願地站在了老夫人身後。可惜原本是想要在人面前表現一下孝順親近的意思，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連五六把，老夫人都給人放了炮。“看來六丫頭有點壓運啊。”老夫人一笑指着崔姨娘道：“快去站在你姨娘身後，這連做了五次莊家，是要把我的老本都贏過去嗎？”宋玉櫻聽了老夫人的話，臉色霎時就是一白她心想：你自個手氣不好怎地還怨怪在我身上了？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

“看老夫人您說的，這宋府的一切不都是您的，我贏得這點子又算的了什麼。”崔姨娘一臉的興高采烈，明媚的臉上似乎都能放出光來：“而且妾身感覺自己的手氣才剛剛上來呢，就讓妾身在多贏幾把吧！”說完還眼角高挑的看了那邊的宋玉櫻一眼，滿滿都是你這個霉星可千萬別往我這邊來的意味。宋玉櫻見狀更加羞憤惱怒起來，還是那頭的江姨娘看着不好，出聲說了幾句話算是給了她個台階下，最後沒有辦法，宋玉櫻只能僵着臉重新座回了江姨娘的身邊。也不知道是不是湊巧，反正宋玉櫻一離開，老夫人立刻就連和了三把牌，樂的她一雙眼睛都笑眯了起來。目睹了以上一幕的宋玉柳悄然無聲地看了眼牌桌上的崔姨娘。她這個親娘啊，琴棋書畫什麼的那是一竅不通，可唯有數數一道上十分精明呢！這大約也是家族遺傳的原因吧。

時間就在熱熱鬧鬧間悄然走過，很快地，便到了晚膳的時候，為了顯得喜慶，老夫人特地吩咐搬了一張特大的圓桌進來，宋府各房地主子都上了桌，滿滿十八道的美味佳肴沒一會兒便擺在了眾人面前。膳畢，眾人聚在一起說笑守歲，恍恍惚惚地，這一年便就又這樣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