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江姨娘
一陣風似的沖回房間,滿臉是淚的宋玉櫻開始見東西就砸,沒了平時羸羸弱弱的樣子,可見是氣的狠了。正在內室里摟著兒子讀書的江氏被那嘁哩喀喳地碎瓷聲下了好大一跳,忙鬆開摟著兒子的雙手,提鞋便步了出來。“這是怎麼了?”看着宋玉櫻滿臉飆淚的樣子,江氏嚇了好大一跳,連聲道:“是誰惹着你了,竟發這樣大的脾氣!”
“還不都是因為你!”宋玉櫻對着母親大吼道:“非要我去討好那個宋玉榕,熱臉去貼冷屁股的滋味就那麼好受嗎?還有這個什麼勞資的玉鎖……”宋玉櫻把脖子上帶的用只紅繩串起來的精緻玉鎖狠狠地扯了下來,砰地聲就往地上砸去:“一塊破玉罷了,我若是知道它的來歷,打死都不會帶上的,什麼好東西嗎?誰稀罕!!”
宋玉櫻發泄一通后,委屈的感覺湧上心頭,撲在一旁的矮踏上開始嚶嚶哭泣起來,這一哭,江氏便心疼上了,忙上前去摟女兒,一邊輕撫着她的後背,一邊柔聲道:“好了,好了,櫻兒別難過了,娘在這裏,娘在這裏啊!”與正房的三夫人相比,毫無疑問江氏不知道要美出多少倍,只見她生了一張瓜子臉,五官柔和,特別是一雙眼睛,既朦朧又多情,更不用說這江氏一身的書香之氣,看着就是個有味道的女人。
果然,在母親溫聲的撫慰下,宋玉櫻地情緒多少平靜了些,而後也不用江氏催促就一疊聲地把剛才發生的事情一股腦的傾吐了出來,什麼那兩人只顧自己說話故意不搭理她啊,什麼宋玉柳使手段巴結諂媚宋玉榕啊,什麼兩人聯起手來作踐自己啊之類的,不管有的沒的,深的淺的俱都形容了一遍。“娘!她們就是瞧不起女兒,既然不拿我當妹妹,那日後也休想我把她們當姐姐。”見宋玉櫻滿臉憤憤,知道她現在情緒激動,江氏也沒說什麼,只柔聲勸解了些,任着女兒發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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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姐姐怎麼了?”一道男童的聲音怯怯地從身後傳來,原來卻是宋府的七少爺宋修文出來了。只見他蘿蔔蹲似的身高,看着十分瘦弱,不過長相上卻是隨了江姨娘,是個十分好看的孩子。
“外屋冷,文哥兒你快回榻上去!”江姨娘轉過身看了眼巴着門框上一臉擔憂看過來的兒子,眉頭微微皺起,解釋道:“你姐姐她沒事兒,放心吧!”
對這個一母同胞的弟弟,宋玉櫻也是打心裏疼愛的,聞言也是快速擦擦眼淚,起身快步走了過去,而後一把就抱起了宋修文。“姐姐,你為什麼哭了?有人欺負你了嗎?”宋修文歪着腦袋一臉擔心地問道。看看!這才是我宋玉櫻的骨血之親,只有他知道心疼我這個姐姐。
“是呀!姐姐在外面被人欺負了,文哥兒你要快快長大,只有長大了,才能保護姐姐,成為姐姐的依仗。”
“嗯!文哥兒一定會快快長大,保護姐姐,保護娘!”看着摟在一起的一對兒女,江氏的唇角微微翹了翹,又是心酸又是歡喜。這個晚上,江氏特意把女兒留了下來,母女兩個久違的睡在了一個被窩裏,江氏半側着身子,看着神情依然有些懨懨的女兒,溫聲道:“好櫻兒,娘知道你心裏有委屈,可娘之所以讓你多與榕姐兒交好,其實最終也是為了你的前程着想啊!”
“我的前程?”宋玉櫻不明所以的抬起臉蛋:“她一個還有兩年就出門子的姑娘,與我的前程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有關係。你別忘了她可是大夫人最疼愛的女兒!”江氏知道有些話該是給女兒說個明白了:“你如今也大了,再有幾年也該說婆家了。按理說,這件事情應該是由夫人操持,可依她與我的仇怨,只可能巴着你不好,那裏會為此盡心?”
知道自己婚事被掐在了三夫人手中,宋玉櫻心裏不由升起一陣惶恐,張嘴便道:“不會的!我還有爹爹的,爹爹素來疼愛我。肯定不會由着夫人作踐我。”江姨娘聽了這話心裏卻一陣苦笑,三老爺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知道的太清楚了,那是個清高的不喜歡俗物的男人,而最重要的是這個不喜歡俗物的男人,卻把處理俗物的權利全權交給了自己的妻子,兩人雖然沒有什麼熾烈的男女之情,但毫無疑問的,他還是非常尊重自己的婦人,所以若是三夫人定下的人,只要名面上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三老爺一定不會反對。
“傻孩子你父親縱然疼愛你,但內宅的彎彎繞繞他一個男人家哪裏知道的那樣多?”江姨娘摟着女兒一一教導着:“凡是大戶人家,為兒女選擇婚事時,哪個不是提前幾年就開始打探觀察的……”
江姨娘給宋玉櫻舉了兩個例子。
“有一男子,相貌俊美,儀錶不凡,雖出身寒門但讀書刻苦,年級輕輕便中了舉人,可謂前程遠大,你且說這樣的男子可不可嫁?”宋玉櫻沒怎麼想立刻就點了點頭。宋家就是寒門起身,宋老太爺當年還不照樣官拜一品大學士?宋玉櫻覺得只要男人讀書上進,女人若是嫁給這樣的男人,准錯不了。“呵呵,可惜,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江姨娘唇角微抬,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他們並不知道,這男子有一老母,因為早年喪夫這老母與兒子相依為命,一腔心血全都系在兒子身上,在她眼裏天底下就沒有能夠配的上他兒子的女人,是以,當那兒媳婦進門后,這惡婆便對兒媳婦百般刁難,稍有不如意,便是一頓呵斥大罵,夏天讓她坐在榻旁整夜為自己驅蚊逐蟲,冬天,讓她用冷水為自己洗衣洗褲,這兒媳婦但凡有一句怨言,她便在兒子面前哭天抹淚的斥其不孝,就這樣不出兩年,她那兒媳婦便被其生生折磨死了。”
宋玉櫻聽到這裏狠狠打了個冷顫。
江姨娘見女兒怕了,不但不安慰,反而用着無比冷靜地聲音接著說道:“還有一男子,出身勛爵之家,乃父母之嫡幼子,極受寵愛。這樣的男子可嫁不可嫁?”宋玉櫻這回思考了一下後方才道:“既是勛爵之家,那應無貧寒之憂,婆婆應該也不會像前一個似的那樣厲害,所以應該是能嫁的吧?”
“表面是這的確是一門不錯的親事。”江姨娘握着女兒的小手嘆息道:“可惜別人不知道的是,因為自幼備受父母溺愛,這人便有了些驕扈之狀,而更為憂慮的是他與自己的長兄關係十分不睦,是以當其父母相繼去世后,這人便被乾淨利落的掃地出門,因一輩子都託庇於父母,他連個某生的手段都沒有,後半生過的可謂是窮困潦倒,所以櫻兒你看……”江姨娘說道:“這就是為什麼,想要定下一門合意的婚事,需要提前這樣多年便開始準備的原因。”
“夫人自然不會在名面上讓人說出來什麼,可她但凡是不盡心一些,但凡是故意一些,你這輩子便算是毀了啊!”
聽到江姨娘說的這樣恐怖,宋玉櫻可謂是嚇懷了,因為仗着母親受寵,她對那個所謂的三夫人其實是很輕視的,可就是這麼一個不被她放在眼裏的女人卻在未來的某一天掌控着她一生中最為重要的事情。
“娘,那我該怎麼辦啊?夫人向來不喜歡我,更何況她那邊還是個宋玉柳,便是有什麼好事也輪不到我的頭上啊!”
“所以娘才讓你多多親近大小姐。”江姨娘話頭一轉,放到了宋玉榕身上:“咱們府說到底,掌家夫人還是大房的那位,你若與宋玉榕交好,看在女兒的面子上,她說不定也會撫照你些,不說別的,便是出門訪友什麼的,能帶上你出門見識一二,讓人知道咱們宋府里還有一位乖巧伶俐,美貌聰慧的小姐。
“原來是這樣。”江姨娘的用意,宋玉櫻總算是體會到了,母親這也算是未雨綢繆吧,因為信不過三夫人,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大房去,不管怎樣,也算是條路子吧。
“一時的委屈根本算不了什麼,為了日後的前程,便是忍耐一下,又有何妨。”宋玉櫻聽了這話,有些無精打采地嘆了口氣,喃喃道:“若母親是父親的正房夫人那該有多好,那樣的話這些煩惱和擔憂就都不存在了。”江姨娘聞言身子微微一僵,她是秀才的女兒,從小也是備受父母疼愛長大的,可惜後來雙親辭世,她又沒有任何兄弟姐妹,家業全都被那些無良的遠親侵佔了去,總投無路之下,這才給三老爺做了妾室。縱然這些年來,三老爺對她很是不錯,然而妾就是妾這個標籤將會一輩子都貼在她的身上,或許對其他女人來說是無所謂的事情,但偏偏對江姨娘來說,這永遠都是內心中抹不去的一點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