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談談
“你去看看,五小姐怎麼還沒來?”曲氏微微轉了下身對着一旁的福喜輕聲吩咐道。福喜聞言點了點頭,正要抬步而去,宋玉柳卻恰巧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此時此刻的房間裏,除了曲氏外,老夫人,宋修武宋修淳,甚至是宋玉檸都在的。
“給祖母請安,給母親請安。”宋玉柳行禮道。
“你這孩子是怎麼了?”曲氏看着似乎一夜間便憔悴了許多,整張小臉颯白颯白的小姑娘,連忙招了招手,讓她到自己跟前來,摸着她的額頭皺眉道:“可是生病了?”
“女兒沒事。”宋玉柳沒什麼血色的小臉上,笑的有點勉強,使勁搖了搖頭自己的小腦袋,她用着十分沙啞地聲音咳咳兩聲道:“大概是晚上沒有休息好,又受了些涼的原因。。”
“我那還有一些上好的安神香。”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張口便道:“一會兒你帶回去些,再請個大夫過來診診脈,別這個剛好,那個又躺下的。”雖然說的話不大中聽,但老夫人看着她的目光卻還是帶着點關心的。宋玉柳對着兩位長輩感謝的點了點頭。宋修武和宋修淳也上來關心問候着,特別是前者,對於妹妹不小心把自己弄病了一事,充滿了淡淡地譴責。“對了。秋雲呢?怎麼不見她跟着伺候?”曲氏問道。宋玉柳聞言颯白小臉上的表情微微一頓,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情況打了個冷顫。“女兒讓她留在屋裏整理些細軟。”重重地停頓后,宋玉柳如此說道曲氏聞言也沒有多想,叫了她坐下。一家人圍在圓木桌前,很快的奴婢們便開始端上了早膳。宋玉柳吃的不多,堪堪地只用了一個碗底的米粥,坐在她身旁的宋玉檸眯着眼睛看了她幾眼。
“五妹妹今日怎麼穿了這件織錦的衣裳,不熱嗎?”宋玉檸好奇的視線在宋玉柳的身上劃過。宋玉柳穩穩噹噹地喝着銀匙中的米湯,神色蔫蔫地說了兩個字:“還好。”她現在脖子底下青紫一片,這件衣裳雖然厚了些卻是件立領盤口的,剛好能夠遮掩住。想到那個害自己變得如此的罪魁禍首,宋玉柳只覺得那恨意從牙縫中嘁哩喀喳的直往外冒,恨的她立即抬起筷子,夾了條炸脆的黃花魚過來放在嘴巴里狠狠地咀嚼着!吃個魚而已,也不用這麼苦大仇深的吧,真是有病,宋玉檸在心底冷哼了一聲,低下頭吃自己的去了。
用完早膳,奴婢們把碗盤撤了下去,眾人陪着老夫人說了會話。
“城門已經連關三日了。”曲氏頗為憂心的對着婆母道:“聽說這縣城裏的米糧鋪子已經開始漲價了,而那賊人歹匪依然毫無消息,依我看多半是不在這城裏的。”這幾日,整個長豐縣可謂是掘地三尺了,這樣細瑣的搜查都依然沒有把人找出來,要不就是那賊人太能藏了,要不就是壓根不在這裏。
“不急。”宋老夫人看上去倒是老神在在的:“再多等幾日便是。”宋玉柳低眉順眼的坐在嫡母身前,沒有人看到,在曲氏說到歹匪時,她那袖口中驟然攥起的拳頭。
說了好一會兒話,老夫人表示自己累了,眾人知機的散去。
宋玉柳憂心忡忡地回到房間,緊緊地關上了房門。
“喂!你在嗎?”她極小聲地問道。
屋子裏靜靜地,沒有人回答。
那混蛋走了?宋玉柳心裏不見多少安慰,臉色反倒鐵青一片,概因為那混蛋居然把秋雲也給帶走了。你說你都受了那麼重的傷了,幹什麼還帶個拖累走啊。果真是大大的混蛋!!!
宋玉柳氣的沒有辦法,攥着小拳頭狠狠地捶了幾下桌子。
“這是什麼?”宋修武奇奇怪怪地問道。
“咳!你別管是什麼,總而言之照着這上面的去給我買回來,記得!這件事情不能讓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知道,明白嗎?”
“抓藥材也便算了。”宋修武指着那紙張奇怪地問道:“這魚腸線又是什麼東西啊?”宋玉柳一臉菜色不得不對着自家哥哥各種詳細講解一番,直說到自己口乾舌燥為止。
“日落之前,把所有的東西都幫我買回來。”
“怎麼這樣凶?”宋修武看着氣的好像眼睛都要豎起來的自家妹紙嘟嘟囔囔地說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宋修武還算能幹,日落之前該買的東西全都買了回來。
“也不知道咱們什麼時候才能走。”宋玉柳接過東西后,輕輕地嘆了口氣。宋修武聞言一雙眼睛轉了轉,湊近自家妹妹跟前,用着訴說秘密地口吻低聲道:“我聽說他們搜索的其實並不是什麼江洋大盜,而是一個極其厲害的殺手!”
說道殺手兩個字時,宋修武的一雙眼睛都亮了起來。
“殺手?”宋玉柳反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是搜城的官爺們私下傳的。我花了幾兩銀子請他們喝了幾杯酒打聽出來的。”宋修武用着十分激動的表情在宋玉柳面前連比帶劃地唱道:“趙客蔓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一殺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看着興奮十足的自家哥哥,宋玉柳面無表情地說道:“你這看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要稟告給父親知曉。”平時讓他背個論語什麼的就跟要他命似的,現在倒是朗朗上口起來。
“別別別啊!只是幾句詩詞而已。我再不說了,再不說了。”宋修武連連求饒道,宋玉柳看着這樣【活潑】過頭的哥哥,心裏面狠狠嘆了口氣,心道:算了吧,許是以後兄妹兩個也沒多少機會在這樣胡鬧了。三更時分,夜深人靜。宋玉柳懷裏摟着小灰灰,眼睛都不眨的看着窗口的方向,一陣夜風吹過,就有人從窗口跳進來了?那必須不能夠!實際上宋玉柳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反正發現的時候,對方就已經站在自己身後了。這歹人依然是一身的夜行衣,依然頂着那張全世界都欠他兩百五十萬的面孔,宋玉柳暗暗咬了咬牙,臉上的表情卻露出怯生生地樣子她指了指桌子上特地留出的食盒,打開后,越發討好地說道:“大哥哥還沒有吃飯吧,要不要用一些?”
菠菜豬肝,紅棗牛柳,五雜湯,加上一大碗壓的實成的白米飯。宋玉柳自己拿起筷子挨個用了一口,然後,就用一種完全乖巧的目光盈盈地看着這歹人。
男人默默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地坐了下來,默默地開始用飯。
宋玉柳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一刻鐘后,男人用完飯,宋玉柳自動自覺的把她交代宋修武買的那些東西拿了出來,然後,男人便開始——脫衣服。他傷的很重,昨夜綁的布條上已經有血液滲出,宋玉柳沒有說話而是手腳伶俐地充當了助手的工作。這樣的傷勢,早就應該平躺了吧,為什麼這個人居然還這樣來去自如,這簡直就不科學啊。
“會女紅嗎?”這歹人突然問道。
宋玉柳聞言,心裏忽有所感。
“嗯!”她點了點頭。
果然,當那被燒的發紅的銀針穿上魚腸線並交到宋玉柳手上時,她就知道這男人想要她做什麼了。宋玉柳其實是十分擅長女紅的,不過她也真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縫的不是布匹紗料而是活生生的肉皮。就在昨天晚上男人親手用刀子在自己身上挖了個洞,但很顯然,光是上止血藥粉和綁布條是遠遠不夠的,縫合傷口無疑是十分重要且必要的。
宋玉柳屏着呼吸,把那撲鼻而來的血腥之氣隔絕在呼吸系統之外,她的眼睛微微眯着,全神貫注的樣子,針扎在肉里的瞬間,魚腸線在皮間拉扯的瞬間,宋玉柳的手都沒有抖動一下。
她做的遠遠超過男人的預料。
第一次,男人的目光仔仔細細的在女孩子那光潔的面孔上掃過。
四十多分鐘后,宋玉柳把最後一塊分開的皮肉用力縫合上,她的手上已經滿是血污,這樣百分之百會感染的吧,宋玉柳十分懷疑的看了眼那蜈蚣似猙獰的傷口,輕輕嘆了口氣,用清水洗凈雙手,又用半乾的白帕輕柔而仔細的擦乾淨傷口周圍的污血,最後再撒上大量的不知名藥粉宋玉柳拿着布帶厚厚實實的纏繞起來。說不上做的多好,卻全在認真上。等一切都完事後,宋玉柳只感到眼前陣陣法海,雙腿一軟,整個人跌坐在男人身邊。在沒有麻沸散的情況下,被生生縫了一回兒,他看起來還是那個德行,居然連臉色都沒有變一下。
宋玉柳甚至都開始懷疑,這個人的痛覺系統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喝下一杯茶水,宋玉柳平靜了下心神。
“大哥哥,我能和你談談嗎?”她如此問道。
就看在我這麼乖巧,這麼無害,這麼盡心儘力的替你縫合傷口的份兒上,咱兩能不能和平友好的,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