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史傑的故事 （下）

於是我就跟着顧叔叔來到一個茶館裏，我讓阿喜先去買東西，我告訴他我點肚子痛去上廁所，讓他回頭來找我，阿喜點點頭自己去買東西，沒有跟來。這時候不可能讓阿喜知道的。我們坐下後顧叔叔告訴我，我爸媽去年就沒事了，被調到北濱現在在北濱縣政府工作，我爸是縣委書記我媽在縣婦聯工作，現在都在找我，為了找到我還專門到南溪來過，可是調查到最後才知道我幾年前就失蹤了，沒有人知道我跑哪去了。我爸媽只好把我十五歲時候的照片和我的特徵給每個朋友都寫信寄了一份，拜託他們留意如果有消息就跟他們聯繫。今天老顧也是偶然來這邊辦事看到我，當時沒敢認還跟了我一小段路，覺得我和照片上有些像，於是故意過來和我說話，還故意拉起我的左胳膊確定看到我左臂的胎記，（當時天熱穿的衣服都是露胳膊的）。才敢過來找我使勁的問我，也是故意說那些話如果是我的話一定不會防備的那麼好，如果不是也沒什麼就當認錯了，沒想到還真認對了。

顧叔叔告訴我要和我爸媽聯繫讓他們來見我，我想了想覺得也行，我也想見見我爸媽，不管怎麼樣那始終是我的父母，就點頭答應了，反正自己見過父母就可以了，見完以後我再回去和敏仙過日子。沒想到根本不是我想的那麼簡單。

當晚我跟阿喜說讓他在當地住下我去見個朋友讓他等我兩天，阿喜很憨厚也沒有多想就答應了。我就跟着老顧來到他的住處，當時他就給我父母打了電話，我也和爸媽通話了，拿起電話開始都不知道說什麼，我媽在電話那頭就一直哭着和我說話，一會我父親把電話接過去告訴我在老顧這裏等他們，我當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就掛了電話。第二天傍晚來了一輛汽車，下來兩個中年男人，他們跟老顧說明是來接我的。當時我父親已經打電話過來給老顧，說明讓我跟那兩個男人走，我問他們我爸媽在哪他們只說到了就見到了，老顧告訴我是我父親派人來接我的，說是帶我去見我爸媽，我相信了當時也沒多想就上車了。

車子開起來后我問他們我爸媽在哪，他們告訴我到了地方就見到了，讓我不用擔心他們是我父親派來的。我只好跟着他們走了，車子不停的開了一整天我吃飯都是在車上吃的，他們一個人下去買吃的然後拿給我，等到晚上九點多車子停在一個我沒有到過的地方。是在一個縣城裏的大院子，我剛下車就看見我媽在門口等我，當時我就傻了因為好幾年沒見到他們又沒他們的消息，猛然一下有些不適應。我媽跑過來看着我不住的摸摸我這摸摸我那，還說我長高了長大了但是瘦了也變黑了，說著說著就哭了。然後拉着我的手把我帶進屋子裏，我父親當時在客廳坐着等我，當時我才看到這座房子是兩層的，裏面很大一看就是當官的住的地方，因為我家以前住的也是大房子。

我父親原來是軍人，好像還是旅長之類的，進屋后我父親站起來指指沙發讓我坐下，我此時雖然覺得有些陌生，但是我還是有些怕父親的，因為小的時候父親對我管教很嚴，所以我一直有些怕他，父親只有在我很小的時候逗我玩，我七歲開始父親就一直很嚴格的教育我，很少再逗我玩，所以我雖然長大了但是還有很懼怕我的父親，再加上我本來性格就有些弱。我當時看到父親頭髮都白了大半，我媽也老了白頭髮也有了，想來他們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我當時傻傻的也不知道說話，就看見我媽不住的哭我父親也不說話就坐着，大概有半個小時我父親開口說：“小傑，你回家了，里就是你的家，我和你媽現在在這邊工作，就住在這裏。孩子媽你去做點吃的給小傑吃，這麼晚了還沒吃東西？先吃了飯再說。”我媽擦擦眼淚去做飯，我媽走後我父親看着我說：“小傑，怎麼不說話這些年爸爸媽媽都沒能照顧你，讓你一個人受苦了，現在爸爸媽媽又好了，你回來跟我們一起住，別再在外面了這裏才是你的家。”…。

我這時候有些緩過來了，看着父親忍不住眼淚流出來了，我哭着說：“爸，你們這麼多年去哪了？我一個人很怕。”我父親此時走到我邊上拍拍我的頭說道：“你也長大了，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你也別問這麼多了，爸媽這麼多年虧欠你不少，現在你回來我們一家好好的過日子，你還可以去上學可以參加工作，不用再在外面受苦了。”正說著我媽來說：“飯做好了叫我們去吃飯。”說完過來拉着我去吃飯，這是這六年來第一次我們一家在一起吃飯。吃完飯以後我媽收拾好桌子把我帶到我自己的房間告訴我這是我的房間，被子都是新的讓我先住着明天再說，當時我抱着我媽我們倆哭了好久，我媽拍着我的頭說：“小傑，媽媽想死你了，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沒想到還能把你找回來，這幾年媽對不起你，以後你就別走了留下讓媽照顧你。”我哭着對我媽說：“媽，你們這幾年也挺苦的？為什麼不來找我，我一個人在外面很害怕，他們總欺負我，要不是我跑了估計你們都不會再見到我了。”

我媽點着頭說：“孩子不說了，天也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明天再說，明天媽給你做好吃的。乖，先睡。”我點點頭脫了衣服躺下流着眼淚睡著了。這一覺睡到第二天九點多，第二天我爸去上班了我媽在家陪我，我起來后我媽做了很多好吃的給我吃，我們娘倆坐在客廳里說了很多，我才知道我爸媽這幾年為什麼沒來找我，不是不來找我實在是不能來也來不了。

那個時候他們被分別送到鄉下改造，還好兩個人在一起，每天不是遊行就是被批鬥，沒有一天是好好過來的，有幾次我父親差點都不想活了，要不是我媽在身邊陪着我父親很可能就不在了。父親是軍人出身性格很硬受不得這些，還好我媽性格很柔和每天勸我父親別想太多，就這樣兩人受盡了折磨，不管多苦多累我父母還是一起硬挺着過來了。熬了幾年總算還是熬出頭了，當時那個情況寫封信都會被檢查根本不敢聯繫我，怕給我帶來麻煩，更別說來找我了。雖然擔心我想我但是也沒有辦法。我媽常常拿着我小時候的照片偷偷的哭，父親看見我媽哭就不高興，說哭了也無濟於事別哭壞了身子，其實父親當時也是很想我的，也常常偷偷的看我的照片。

到去年才被放出來年底才恢復工作到了北濱，他們出來后就到南溪找我，在當地查我的檔案才知道我失蹤了，那個年月失蹤的人太多了根本沒有人管何況我還是個孩子，我父母沒有辦法只好回到北濱，回去后把所有以前的朋友和戰友都聯繫了一次，寄了我的照片和特徵，讓他們幫忙留意。茫茫人海哪有這麼好找呢，整整一年都沒有我的消息我媽每天都哭，我父親也唉聲嘆氣，沒想到還能再見到我，都以為我沒了。聽完母親說完這些當時我還是很感動的，我也想通了，他們來找我了最起碼沒忘了我，雖然我也過的很糟糕但是那不能怪他們，他們也是沒有辦法。本來還有些怪他們的，在母親說完這些后我已經徹底原諒他們了。那個年月父母比我過的苦多了，還不是一樣堅持下來了，剛出來就來找我了。我又有什麼權利去怪他們呢，這不是他們的問題，他們也是身不由己。…。

可是我想到一個問題就是我和敏仙已經結婚了，我住下敏仙怎麼辦，我想把她接過來父母會同意嗎？敏仙和她的家人會同意嗎？她長這麼大還沒有離開過寨子，我當時真不知道怎麼辦，一邊是父母最親的人，一邊是敏仙我最愛的人，我把我這幾年的經歷告訴我媽，她聽到我一個人被欺負又吃不飽最後跑到山裏吃那麼多苦，當時抱着我大哭一場哭了好久。哭着說再也不放過我了，不會再讓我回去受苦。我告訴她我不苦現在有一個女孩叫敏仙在等我，我必須回去。我答應她會回去的我不能食言。我媽說什麼也不讓我走，說著說著我父親回來了，他今天也是早下班回來的，我媽把我的事和父親一說，父親當時就生氣了，說不行不同意我們的事，我本來還想最少也得把敏仙接來，可是看我父親的態度是不可能了，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當時我就站起來大聲告訴他們：“我必須回去！誰也留不住我！敏仙是我最愛的人是她救了我！沒有她我早死了！誰說也不行！”父親當時一聽就火了，指着我半天沒說話，然後對我媽說：你看看你看看，幾年時間翅膀硬了，見不得了。說完又看着我說：“你想走除非老子死了！你就在這哪也別想去！想走！沒門！你敢跑老子打斷你的腿！”說完摔門走出了屋子。

打那開始我就徹底沒有了自由，除了屋子裏，門都別想出寸步不離的有人跟着我，我想跑都跑不掉。我沒想到回到自己的家也會被關起來過這種日子，就這樣過了差不多兩個月父親因為工作調動又去了江湛，我也被父親帶去那邊繼續看管，江湛在北方我離敏仙越來越遠了，我想寫信告訴她可是她們那不通信，想跑也跑不掉。我絕望了又不敢反抗，於是我就想死可是我又不能死，如果我死了萬一哪天父親改主意了怎麼辦，我還是想去找敏仙，我出來這麼久她一定着急了擔心死了。我走的時候她不舒服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後來慢慢的我媽就天天來跟我聊天，就是怕我做傻事，一點點的開導我，慢慢的我也不鬧了，我知道鬧了也沒用，我那個父親是個犟脾氣誰也說不了，我媽也勸過他可他就是不同意。說就我一個兒子無論如何不能隨便就找個女人帶回家，我告訴我媽敏仙多好多好，可是父親就是不聽說都是假的，是我不懂事被騙了。

就這樣父親的工作換了一個又一個地方，官也是越當越大，而我一直被嚴加看管不許我亂走，後來我也就放棄了，不再想着離開。差不多我快三十歲那年，他給我找了一個女孩帶回家來讓我見見，當時我就是不看死也不見，父親就上樓來劈頭蓋臉把我罵了一頓，我是很怕父親的，被父親一頓臭罵當時就軟了，皺着眉跟父親走下樓，當時客廳坐着一個女孩長頭髮，女孩很文靜雖然沒有敏仙漂亮但是也算很耐看。父親告訴我：“小傑來我給你介紹，這是我戰友你常叔叔的女兒，因為你常叔叔犧牲了一直由我把小敏撫養長大，小敏現在跟母親一起生活。”我當時哪有這個心思，心裏也根本看不上這個女孩，父親的話更是當做沒聽到。父親讓我們聊聊天但是看我們也都不說話，最後父親對我說：“你們先處着小敏人很好，小傑…。

你是男孩子就不能太靦腆了得主動些。”當晚常敏還留下吃了飯，父親很高興還喝了些酒，等常敏走後父親對我說：“小子，你就別動別的心思了，除非老子死了，否則你就別想走。這個女孩是你爸我最好的戰友的孩子，他當年是為了救我犧牲的，你必須給我好好的！否則看我怎麼收拾你！”我不敢說話，只能一個勁的低頭數手指。父親的話我多少還是不敢違背的，這麼多年我也習慣了，本來我性格就軟一些，而且那幾年被別人欺負我也習慣了，也就忘記了反抗。

常敏來家裏的次數漸漸的多了起來，雖然我們說話很少但是我發現她是個很有心的女孩子，對我也很好。雖然我心裏只有敏仙但是我不忍心去傷害一個沒有惡意的女孩，漸漸的我們的話也多了起來，有時候她會看着我說：“小傑，我知道你有心事，但是我不問是什麼，只要你在就行了，不管你以前遇到了什麼事，我都願意陪着你。”我當時其實還是有些感動的，一個女孩對你這麼好又理解你，怎麼可能沒有感覺，除非我是個鐵人，但是我當時只是感動但是沒有愛，一年多的時間我慢慢的接受了常敏在身邊的現實，我們在父親的安排下在認識兩年後結婚了，雖然我不愛她但是我父親的話我不敢不聽，婚後她對我很好百般溫柔體貼，父母也都很喜歡她。可是我一直沒有愛過她，我們也一直沒有孩子，是我不想要我想的一直是敏仙。就這樣過了十多年我也沒有再動過找敏仙的念頭，後來父親去世了臨死前拉着我的手讓我答應他照顧我媽，說我媽年輕的時候就跟着他吃苦一直沒過過幾天好日子，我當時流着眼淚答應了父親，我一直等到五年前我媽去世都沒有

想過離開。

常敏其實這些年也不容易，跟我生活在一起沒有快樂沒有愛，默默的付出着甚至連個自己的孩子都沒有，可她從來沒有埋怨過我。就在三年前的一天她忽然肚子痛的受不了，我們就去醫院檢查等檢查結果出來，醫生告訴我說是肝癌晚期，我當時拿着化驗報告就哭了，哭着求醫生救救她。那時候我才發現其實我心裏還是有常敏的，只是我一直不願意麵對，她撐了大概三個月的時間就走了，臨走前她拉着我的手對我說：“她等了我一輩子，想讓我能接受她。她當初是因為父親照顧她們娘倆才答應來幫父親的，結果慢慢的喜歡上了我，覺得我很可憐就一直默默的等我，照顧我，等我接受她能親口說一句：“我愛你。”可是她等到不行了得先走了，這輩子她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我們的孩子。”其實她不知道是我故意不想要孩子，我瞞着他們偷偷的去醫院做了結紮手術。在病床前我握着她的手哭着說對她說：“我對不起你們，我不值得你們對我這樣付出，我是個罪人你們都對我太好了，我是愛你的！我錯了這麼多年我都錯了！一直沒有看清自己的心，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所有人！”

她當時笑着看着我，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也算是聽到了這輩子最想聽到的一句話，安心的走了。我的心當時就碎了，我對不起敏仙也對不起常敏，我就是一個懦夫，對不起這個世界所有愛我的人！說到這裏史傑有些情緒不受控制，陳玉峰趕忙幫史傑按住胸口不停的揉着，一會的功夫史傑又恢復了過來，史傑接著說：“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我的故事還沒說完。”我含着淚把她送走後，我一個人面對着冷冷清清的家，家裏到處都是她們的影子，我現在才發現我還是很喜歡這個家的，當初是多麼懦弱，後來的我是多麼的糊塗，我同時毀了兩個女人的一生，我覺得自己很討厭越來越煩自己，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是死是活，這個世界我已經沒有一個親人了，我該怎麼辦？後來我的眼淚也幹了，人也變得傻乎乎的，只知道一會哭一會笑，最後我趁着清醒的時候做了一個決定就是找敏仙，哪怕是死我也要找到她最後看她一眼！…。

我做了人生最後一個決定，於是我就走出家門一路向南溪亞架山走來，最後遇到你們。聽完這個故事眾人都沉默着，大丫此時也是淚流滿面，陳玉峰拍着大丫的手背安慰着她，吏村長這時說：“好了，別難過了，現在陳先生已經把你治好了，你們可以一起去黑苗寨了，不管怎麼樣你們的事情現在才開始，以後的路還很長祝願你們都能達成心愿。現在也不早了不管怎麼樣先休息好明天才好去趕路，都去睡養足精神再說。”陳玉峰此時站起身拉着大丫，此時的他忽然覺得再也不想放開大丫的手，不管怎麼樣都得牽着。

回到房間安慰好大丫，陳玉峰躺下心中也是波瀾起伏，史傑的故事讓陳玉峰如同當頭一棒，幡然醒悟。陳玉峰在心裏默默的做了一個決定：此次回去一定要和牛玉嫣和王紫綺說清楚，幾個人的關係，讓她們自己來選擇，告訴她們自己不會放棄她們其中的任何一個，包括大丫，自己要好好的愛她們，但是如果她們不願意可以選擇離開，陳玉峰不想再隱瞞她們了，她們都是好女孩都為了自己付出了很多，自己不能這樣渾渾噩噩的對她們不負責任。不管怎麼樣自己一定要說清楚，不能再傷害她們了。陳玉峰不知道此時自己聽完故事以後變的更加的堅定，更加的懂得去珍惜身邊的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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