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若即若離
盛霖身上也並不是全無可取之處的。
被解救過一回,張芝碩在心裏悄悄提升了一點對盛霖的印象分，也不躲着對方了，順從地跟在後頭去公交車站。
她們回家都需要坐一路公交車,只不過張芝碩下車要早一些。
一到車站，張芝碩就發現周圍的人都在看她們,確切地說,是在看她身邊的盛霖。
學校禁止戴假髮上學，自從上次她無意中把盛霖的假髮扯掉以後，盛霖就一直以真頭髮示人了。
堪比芭比娃娃的臉龐,一頭耀眼的金髮襯得肌膚愈發白皙剔透,湛藍的眼眸像是夏日的晴空,只一眼便令人沉醉無法自拔。
外貌如此得天獨厚的美人,不論走到哪裏都會成為全場矚目的焦點。
張芝碩已經聽到旁邊幾個人的竊竊私語,盛霖顯然也聽到了,煩躁地抓了把頭髮：“真不習慣，早知道我就把假髮帶來，等到放學的時候再戴。”
“可是我覺得你現在這樣更好看。”
幹嘛非要戴假髮呢？張芝碩不明白,明明盛霖天生的頭髮就很漂亮,為什麼要遮住呢？
“好看個屁,你又不懂。”盛霖爆了粗口,圍觀群眾不約而同地捂住眼,這麼美的妹子講話竟然如此粗魯,感覺心碎了一地。
張芝碩小聲嘀咕：“我是不懂,你明明長得這麼好看,多少人羨慕不來的事情，你居然還不稀罕。”
盛霖又高興了，嘴角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哈哈，你是不是特別羨慕我啊？別垂頭喪氣的，其實你長得也很好看。”
張芝碩以為她在安慰自己，不帶感情地回道：“哪裏好看了。”
她就是那麼一說，誰知道盛霖竟然認真回答：“你的眼睛很有神，而且很大，嘴巴長得小巧可愛，對了，你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我都沒有。”
張芝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來有這麼多優點，一時愣在那裏。
“真的，不騙你。”見她沒反應，盛霖以為張芝碩不相信她說的，轉身就要去拉旁邊的人對質，“不信你問問他我說的對不對。”
張芝碩趕忙去拽盛霖的衣服：“不用了不用了，我相信你。”
盛霖一隻手搭上她的肩，笑得痞痞的：“這樣才對嘛。”
回到家張芝碩放下書包，按照慣例先去陽台收衣服，疊放整齊后回到房間開始做作業，明年就要中考了，她的目標是考上本市的重點高中。
班主任說以她目前的水準被本市重點高中錄取絕對十拿九穩，但是在中考結束之前張芝碩都不敢掉以輕心。
吃完飯又刷了一會題，不知不覺便到了睡覺時間。洗手間裏有一面鏡子，洗完臉后張芝碩一反常態地在洗手間裏多停留了一會。
鏡子中的人體型瘦弱，S碼的校服穿在身上也顯得寬大，頭髮毛躁分叉，眉毛稀疏。
可是盛霖卻誇她長得好看。
張芝碩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然後往下摸到嘴唇，等摸到酒窩的時候她才如夢初醒，像是被燙到一般驟然垂下手，擰乾毛巾回房間。
——
盛霖一大早就神采奕奕的，飛奔到張芝碩桌前：“張芝碩，快把作業借我抄抄，馬上就要上課了！”
張芝碩有點不想借：“老師說了每個人必須自己寫。”
“這種話我都當耳旁風的，聽聽就行了，誰還當真啊，又不是傻。”
“……”
你的意思是她老老實實寫作業反而是個傻逼？
張芝碩的作業本就放在課桌上，盛霖直接拿走去抄，張芝碩慢了一步，沒能及時制止。
再追上去肯定會引起同學們的注視，與其那樣還不如由她去。
同桌用胳膊肘搗了搗張芝碩，湊近了壓低聲音道：“你什麼時候跟盛霖關係這麼好了？”
“也不算關係好吧……”只是盛霖單方面把她當朋友，她膽子小不敢拒絕而已。
“你都沒有借我抄過作業。”同桌一副“你休想騙我”的表情。
張芝碩有口難辯：“那是她趁我不注意搶走的，抄作業是不對的。”
“我沒有怪你不借我作業抄的意思。”同桌也是一片好心替她考慮，“我只是覺得盛霖那樣不學無術的人會帶壞你，你還是少跟她來往的好。”
盛霖跟她不是一路人，不需要別人提醒張芝碩也看得出來。
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呢，就算刻意保持距離，盛霖那個不會察顏觀色的人依然會纏上來。
她這麼無趣的一個人，說不定等過段時間，盛霖對與她做朋友這件事膩了，自然就會疏遠她了吧。
兩節早課後便是大課間，一個留着板寸頭的男生神神秘秘地靠近盛霖：“給你看一樣好東西，這可是我從家裏偷出來的。”
“什麼東西？”盛霖好奇地探過身子。
板寸頭男生左右看了一眼，才把藏在袖子裏的東西露|出來，那是一盒已經拆封的香煙。
盛霖壓低聲音：“你哪來的？你爸爸的？”
“我家就我哥抽煙。怎麼樣，來不來？叫上大頭和子傑，我們去天台。”板寸頭男生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躍躍欲試。
盛霖語氣淡淡的，甚至可以稱得上有點冷漠：“我不去。”
她混得開，和這些人玩不代表一定要與他們為伍，她知道哪些可以做，哪些不能做。
她只是想吸引姐姐的注意力，而不是誤入歧途令姐姐失望。
板寸頭男生被拒絕後覺得丟臉，撇嘴道了句沒意思，就走了。
盛霖去食堂買早飯，在窗口偶遇同樣來買早飯的張芝碩，兩人排在相鄰的隊伍中間。
“你也來買早飯啊。”盛霖有點驚喜，她說話嗓門大，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張芝碩覺得有點丟臉，低着頭小聲嗯了一句。
正好一位同學買好了早點，她所在的隊伍往前移動，張芝碩一隻腳還未來得及踏出去，一位陌生同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擠進她和前一位的空隙之間。
張芝碩用手指點了點對方的肩膀，想提醒他別插隊，那男生惡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張芝碩嚇得魂飛魄散，頓時噤聲了。
站在旁邊的盛霖將這一幕盡收眼底，胸中的小火苗一下子竄得老高，指着那插隊的男生的鼻子就罵：“插隊算什麼本事，還有沒有素質了？”
“誰插隊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插隊了？”那男生梗着脖子強詞奪理。
“你插隊你還有理了！”盛霖也不跟他廢話，對着那男生的屁股就是一腳。
那男生被她踢得一個踞趔，臉朝地摔個狗吃|屎。
他又羞又惱，氣得滿臉通紅，剛想站起來卻又被盛霖踹了一腳，再次栽倒。
張芝碩抓住盛霖的衣服，勸道：“別打架，有話好好說。”
盛霖盛氣凌人地指着地上的男生：“你裝瞎但是我們可不瞎，插沒插隊大家都看着呢！”
盛霖平日裏玩得好的幾個男生也在食堂買飯，聽到動靜都聚過來為盛霖撐腰，周圍的人對她們指指點點，那男生覺得寡不敵眾，不甘心地放了句狠話，然後落荒而逃。
盛霖自以為幹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得意洋洋地看着張芝碩：“走，我們去那邊靠窗的位置吃飯去。”
“我不去，我回教室吃。”
張芝碩低着頭，穿過層層圍觀的人群走出去。
盛霖一頭霧水地追上去：“你又生什麼氣？我為你出頭你為什麼不高興？”
張芝碩停下腳步看着她：“我為什麼要高興？你明明可以好好說，非要動手不可嗎？”
她絲毫不覺得高興，她只覺得尷尬和局促。
那一圈圈的人圍着她們竊竊私語的時候，張芝碩覺得自己像是一頭關在籠子裏的動物，被人肆無忌憚地評頭品足。
好心好意全被狗吃了，盛霖忍着怒氣道：“那我以後都不管你了，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被人欺負了也不要哭着來找我！”
張芝碩一言不發地拿着早飯離開，盛霖沒料到她竟然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失落、不解和怨憤齊齊湧上心頭。
她揉了揉眼皮，把眼淚逼回去。
剛剛她還說不要張芝碩哭着來找她，結果還沒過去兩秒倒是自己想哭了，沒出息，不就是眼瘸交錯了朋友，有什麼大不了的。
她也沒心情吃飯了，把排隊買來的卷餅扔進垃圾桶，繞着操場晃了一圈，在下一節的上課鈴打響之前回到教室。
盛霖雙手插兜，看起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然而紅紅的眼眶和鼻尖卻出賣了她此刻的內心活動。
張芝碩遠遠地看見，有點於心不忍。
不能再繼續來往了，她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今天的事只是矛盾的開端，如果繼續做朋友，往後必定爭吵不斷。
張芝碩打消了和好的念頭，掏出書包準備拿課本，有什麼東西在她的桌洞裏，隨着書包被抽出而發出膠袋摩|擦的聲音。
她找了找，發現那是一袋子葯，止痛的、消炎的，塗抹的、口服的，應有盡有。
再往裏面扒，甚至還有一支鋼筆被藏在最下面，上面貼了一個便利貼，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寫着：這些葯不是我買的，都是我姐姐讓我買的。這支鋼筆也是我姐姐讓我送給你的，就當作是賠禮。
下面還有一行小字：早點好起來，我們一起去吃烤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