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銷金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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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宮裏是怎樣的風起雲湧,平頭老百姓無知反而無畏,該怎麼辦過日子就怎麼過。前門這邊有戶殷實人家,家主人在前門大街開了個小飯館,飯館後面連着一座四合院裏,全家人都住在裏面,獨門獨戶,算是有點兒家底。
這家人家燈光亮着,廂房裏坐着兩個老爺們。
高金祥給老丈人滿滿倒了一盅,自個兒又給斟滿了,跟老丈人一碰杯子,一飲而盡。溫熱的黃酒潤了嗓子眼,流到了胃裏,整個人都暖了氣來。撥了撥爐子裏的火,高金祥拿下巴示意,“爹,動筷子啊,吃!”把盤子往老丈人跟前推。
老丈人姓那,祖上也曾經是皇親國戚,家裏也有過“金為階玉為馬”的時候,到了這會兒,皇帝的位置都坐不穩了,誰還在乎多少年前的老皇親啊,日子也就過得那樣,沒比高家好。喝了兩杯酒,吃了兩塊肉,老爺子那吉緩了口氣,咂嘴道:“外面的天兒都冷透了,家裏煤球還夠吧?”沒等女婿答話,自己笑了一聲,道:“嗐,老頭也是瞎擔心了,你家還能缺了這些?要說我家這幾個姑娘,也就玉珍這丫頭我能放心,嫁給了你,老頭子放心啊。”
玉珍是這家的女主人。
高金祥聽了這話有幾分得意,給老丈人把酒又滿上,問:“您誇我呢,敬您一杯。”兩人又喝了兩杯,高金祥沒忍住,問:“爹,您忽然今兒個來,有什麼話要跟女婿交代?”
那吉想起來正事兒了,把酒杯放下,從懷裏摸摸出個紅布疊兒,四個角掀開,湊着光一看,一個銀光閃閃的小麒麟獸。老頭重新把銀麒麟裹在紅布裏頭,輕輕推到女婿面前,道:“得了件好東西,想着玉珍快生了,特特送來給外孫壓祟,算是做姥爺的一番心意。”
高金祥一瞧銀麒麟,東西不大,用的又是銀子,算不上是多好的寶貝,可那花紋奇特,又打得極其精細,恨不得能數清楚上面的每一根毫毛,怕是王公貴族家才有這樣的墜子,實在是難得。他要推讓,那吉一瞪眼睛,唬道:“瞧老頭不起?那家還有幾分家底,婆婆媽媽的推辭什麼,要你拿就拿着!”
高金祥知道岳父這人,向來說一不二,當下也不推辭,正要說收下,謝過老丈人,就聽得外面有女人驚呼了一聲,“哎唷——”
兩人臉色俱變,是玉珍的聲音!連忙跑出去,就見玉珍摔在地上,一手撐着地,一手扶着八個月大的肚子,眼睛瞪着傻愣愣看着前院,高金祥三兩步邁過去,一把扶住了媳婦兒,連聲問:“玉珍你有事兒嗎?肚子疼嗎?”不等她回話,連忙又高聲喊家裏的僕人,“秦媽!秦媽你快去同仁堂喊大夫來看看!”
那吉一看女婿慌得不成樣子,半是嫌棄半是欣慰,走來幫着扶住了閨女,見閨女傻傻地不回話,心中一咯噔,問:“閨女,女婿問你話呢,怎麼了?肚子疼嗎?”
那吉嗓門大,又湊在玉珍跟前,說話猶如耳邊炸雷一般,玉珍恍然驚醒,指着前院,道:“剛剛一串紅光,飛似的,鑽店裏去了。”今天晚上格外的冷,高家飯館早早關了門,玉珍想起給爹納了一雙布鞋落在了店裏,想趁着爹在,去拿回來,讓他帶回家去。剛走到院子口就見一道紅光飄飄搖搖閃進了自家飯館,沒入牆中消失不見,她要回去喊人,那紅光似乎是有意識一樣,轉身衝出來,倒不似之前那般大,只剩指甲蓋大一團,恍惚是撞在她肚子上,玉珍嚇得摔倒在地,也不知有沒有躲得過。她還想再說什麼,肚子卻是刀攪一般疼了起來,她捂着肚子恨不能滿地打滾,高金祥急忙把媳婦抱回了內室,囑咐岳丈幫忙看着,自己深一腳淺一腳,飛也似地出去找大夫。
這小門小戶里鬧得雞飛狗跳,皇城裏面卻安靜地嚇人,大臣們跪了一地,慈禧如同老屍一般躺在床上,垂垂將死。貼身的大太監湊過來,小聲道:“老佛爺,瀛台涵元殿那位,剛剛龍馭賓天了。”
慈禧嗓子裏卡出一個“好”字,眉頭展開,咬着牙長舒了一口濁氣。
高良姜出來打圓場:“大家別在這樣,都是朋友,有話好好說。老貓啊,咱要求只有一個,你放那鼠公主一條生路,退了親事,你要什麼只管提,我高某有條件就滿足你,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滿足你。”
老貓考慮良久,道:“……爾等撤去此桌再談。”
三人合力連桌子帶貓,把它們又翻了過來。
老貓平躺在桌子上,四肢大張,很沒有安全感。
喵。“放吾下來。”
“你這老貓,到現在還玩心理戰?我看你就是想拖,拖到夜半子時,漫天要價!”阿藏一語中的。
老貓扭過頭,不理眾人。
三人面面相覷,無計可施,也不敢真把老貓往死里得罪,誰知道它多少貓子貓孫,真燒了它的毛、斷了它的爪,再說狠點,就真把老貓弄死了,毀了那門親,城裏的貓還不都得堵高家莊門口?日子還過不過了?
死一般的沉寂。場面陷入了僵局。
小薊先開口,他問:“阿藏,你是怎麼發現這貓有問題的?”
阿藏沒好氣地回他:“連鼠妖都不敢來了,店裏不是有貓妖是什麼?”
老貓哼了一聲。
高良姜也很惆悵:“誰知道呢,堂堂貓王,竟然跟在一個小孩子身邊忍凍受餓。黑米他真救不回來了?太可憐了。”
阿藏安慰她:“反正黑米他爹不親後娘不愛的,死了誰在意呢?到時候給他家兩百塊大洋,就說不小心吃了耗子葯了,他家拿席子裹了就埋了。”
老貓煩躁地掙扎了幾下,喉嚨里發出“赫赫”的威脅聲,“他若身死,汝必命償!”
阿藏一笑,“了不起一命賠一命,我們小掌柜還真不稀罕他自己的賤命。”
高良姜配合地狂點頭。
老貓沒說話。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在老貓眼裏,高良姜那條命可能遠沒黑米的值錢。
直到鼓樓鼓聲起,一更了,老貓打破了寧靜,鬆口道:“唯孔陽安泰,方與爾等談婚嫁之事。”黑米的大名,王孔陽,算命攤上花了五個大子兒取的名,取自《詩經》“載玄載黃,我朱孔陽”。
三人沒明白過來,讓它說白話。
老貓又道:“黑米無事,方可談。”
“救也能救,就是麻煩了……小僧我一身的道行,估計要去了大半。”阿藏小聲嘀咕,轉而又大聲問:“老貓,你這話當真?”
老貓見阿藏肉痛,心裏痛快,眯着眼睛,口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阿藏上去給黑米餵了一碗涼水,黑米悠悠醒了過來,摸摸頭,迷惑自己怎麼睡著了——笑話,出家人的葯會是能毒死人的葯嗎?阿藏早說了,這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此話果真不是誑語。
把黑米帶下來,讓他原地轉了個圈,小孩還是那個小孩,絲毫未損,老貓放心地點點頭,道:“汝出何價?報來。”
黑米見大貓說話,嚇得躲到阿藏身後。
老貓嘆了口氣,道:“莫怕、莫怕。”
黑米探着頭看。
阿藏問:“你要什麼?”
老貓見他們還不把東西報出來,只得自己開口:“別無他求,為鎖鑰爾。”
“啥?”高良姜沒讀幾年書,沒聽明白。
小薊這個高材生開口道:“它要鑰匙。”
鑰匙?難道是要這棟飯館?高良姜道:“行,飯館給你。”從櫃枱里找出大門鑰匙,還有房子的地契,一併推到了桌上,“貓王可否題寫退親書一張?”
老貓艱難地扭過頭來看,看清后鼻子裏嗤笑一聲,不說話了。
不是飯館,那是什麼?高良姜恨不得給它跪下,“貓祖宗,你要什麼你直說。”貓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猜不明白。
老貓又道:“吾求鎖鑰,乃可通銷金窟之鎖鑰——汝當真不知?”
高良姜一臉懵逼,銷金窟是什麼地方?
阿藏似乎有點兒印象,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個,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
小薊更是毫無頭緒,他領着小孩去廚房下餃子了,畢竟今天過年。
老貓費勁地伸頭看黑米,又退了一步,道:“汝將此店予黑米,吾便退親。”說罷長嘆一口氣,彷彿多年心血一夜盡毀一般,說不出的頹唐。
阿藏懷疑地看着老貓,誰知道這是不是故作肉痛,畢竟這種事兒他阿藏法師沒少干。
高良姜沒理會和尚與貓妖之間的勾心鬥角,忙不迭寫了地契轉讓文書,把那小子喊過來,戶主上寫了“王孔陽”的大名,又讓黑米按了手印,這店以後就歸這小子了。
老貓被鬆了綁,阿藏並高良姜二人一文一武站在兩側,看着它用爪子抓着毛筆,寫下了退親文書,按了貓王御爪,兩人心裏一塊大石頭才落了地。
高良姜拿着文書出門,這個點兒電車已經停了,黃包車也沒有,她一路狂奔,朝西直門外高梁橋去,才跑了一半的路,路邊角落裏躥出一個灰影,老灰!老灰不知是冷的還是嚇得,哆哆嗦嗦問:“東西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