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不回去了
我愛吃荔枝論找符咒鍾嘉和肯定比明靨更厲害,畢竟她是鬼,對這東西的感受更深。
用不了幾分鐘,鍾嘉和和明靨就將整個房子都找遍了,果不其然,在各種旮旯角落裏找到了,這些東西,零零散散竟有十幾枚,每一枚的周圍都圍着好些團黑乎乎的東西。
看不見這些東西的人,一走近,只會覺得陰寒難耐,而能看見這東西的,這房子裏就只有一個明靨,明靨曾經也見過,但是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從小到大,她看見的東西多了,可是,她沒有想到,她東西,吸取的竟然是她自己的陽氣!
但是找到了又如何呢?
她們還不能打草驚蛇,她們不能驚了埋這符咒的人,無論他的目的是什麼,鍾嘉和在不清楚這符咒對明靨到底有何害處的時候,只能投鼠忌器。
她們甚至不能把這東西從地板里挖出來,明靨房間裏倒是好遮掩,只要那人不再來,何婆子平時也不敢到明靨的房間裏去,只需要把罈子放回去,打掃一下碎石渣,再用其他的東西擋着,想必沒有人會發現。
但是外面的東西,鍾嘉和和明靨只能暫時放在外面,沒有任何辦法。
至少現在沒有。
黑夜裏,鍾嘉和的眼睛分外的明亮,像是兩顆黑寶石,內斂卻足夠流光溢彩,她說,“放心,有我在,我定不會讓你出事。”
明靨心尖一顫,有些慌亂的撇開眼,沒有說話,只是神色多是有些悲戚。
她根本沒有想到這麼多年了,本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他們的漠視,本以為至少會有些血緣親情,但是事實就擺在面前,萬萬沒有想到,其中有更加讓她難以承受的事情。
從小,明靨就沒人疼、沒人愛,沒有朋友,沒有親戚,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有那些普通人認為恐怖的陌生生物體,可是,可笑的是,這世上也只有這些人人厭惡恐懼的鬼魂,曾給她過片刻溫暖。
即使,明靨知道這些鬼魂的存在對於她自己來說,無異於慢性自殺,她心裏也沒有怪罪半分。
她曾經擁有的,就只有這些毫不相干的、莫名出現的陌生生物體。
她不怨,也不恨。
黑色的夜,總會給人一種保護色,是心靈上的安慰,讓人不自覺的便流露出白天難得的脆弱,就算是白天將所有心事都藏在心裏的明靨,在這個時候也難免面上帶出悲傷,眼角也有些紅了,到底她只有十七歲,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姑娘。
然而,在這樣的夜裏,對鍾嘉和沒有任何的視覺影響,即使沒有如何光亮,鍾嘉和也能清楚的看到對面姑娘的所有變化,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無聲的拉着明靨的手,離開了客廳,回到了她的房間。
雖然還不知道符咒對明靨到底有什麼別的影響,但是今晚的目的至少達到了一半,而事兒辦完了,就該回家去了。
不過,就算現在回到鍾嘉和租的小破屋也只有那麼幾息的時間,鍾嘉和也不打算回去了。
畢竟,我的僱主隨時都處於危險的狀態,在下怎麼能離開呢?
鍾嘉和一旦任性起來,誰都拉不住。
明靨的房間是和外面完全不同的明亮,遠遠看去就像是黑暗裏的明燈,像是所有悲慘的唯一救贖,像是旅途中唯一可以歇息的地方,然而,一進去,才明白這所有的所有,都是錯覺。
沒有明燈,沒有救贖,也沒有歇息的地方,有的只是不停的行進,沒有任何目的的在陌生的地方不知疲倦的行進,直到累死。
明靨的手很冷,但是鍾嘉和的手更冷,前者像是冰水,後者像是冰塊,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都說負負得正,而兩個手冰的人牽在一起,手更冷了,但是暖的,是心。
踏上階梯,燈光從門裏散出來,明靨看着身側姑娘泛着微光的側臉,問,“你今晚,要在這裏睡嗎?”
沒有趕人的意思,也不是客套話,從小到大就沒有人教過明靨什麼是客套話,她說的話,現在也只能從字面上理解。
鍾嘉和點頭,“我現在可是無家可歸,懇請好心人留宿。”
那可憐兮兮的模樣,惹得明靨心情突然鬆快了許多。
有些人,本就不屬於自己,為了那些人傷心難過,還不如想着明天吃幾碗白米飯來的輕鬆自在,至少這是世界上,不僅僅只有那麼幾個人,並不僅僅只有那麼一些煩心事,多的人新的朋友等着她去認識,新的事物等着她去了解。
至少眼前的這位,是她的朋友不是嗎?
明靨記得,之前,她以朋友的身份介紹鍾嘉和,鍾嘉和是沒有拒絕的。
不得不說,有些人根子是好的,就算從小生活的環境再差,可能也差不到哪裏去,然而有些人,從根子那裏就壞掉了,就算效仿孟母三遷,也只是比其他的人來說好那麼一點點。
明靨這麼多年,沒有長歪,沒有自閉,沒有孤僻,純粹屬於她自己的新正。
而這種新正,卻是極其適合學習玄術的。
只是,如今的明靨和鍾嘉和都不知道這一點。
前者懵懂,後者半吊子。
明靨見識過鍾嘉和是多麼的危險,她相信只要鍾嘉和願意,隨時隨地都能要了她的性命,也見識過鍾嘉和是多麼的厲害至少力氣很大,明靨是絕對打不過她的,但是卻沒有見過這樣的她,面容沒有妖異,也不是面無表情的漠然,更不是迷惑了所有人的純然,而是可憐兮兮的、就像是小媳婦一樣的有些撒嬌的小模樣。
“你願意,收留我嗎?”鍾嘉和扁嘴問。
明靨不由主的點頭,正想說什麼,卻發現兩人早就回到了她的房間,而眼前的這個人正在,脫衣服?
“你在幹什麼?!家裏有客房。”明靨想制止她。
三室兩廳的小套間,明靨一個房間,何婆子一個房間,剩下的一個客房平時放了些雜物,收拾起來也許會有些麻煩,但是總不能兩個人擠一起吧?
鍾嘉和搖搖頭,用特別正直的話,拒絕了明靨,“乖,明天還要上課,早點睡吧。”
這語氣,帶着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寵溺,就和對待鍾嘉和以前家裏的一個小妹妹一樣。
那是她的庶妹,庶妹的生母因為難產過世了,只留下一個才出生的嬰兒,嗷嗷待哺,如果不是鍾嘉和明裡暗裏看護着,那庶妹早就夭折了,絕不可能成長到她出嫁的那天,抱着鍾嘉和的腿哭着喊着死活不撒手的年齡。
從小就沒有經歷過什麼關心愛護,甚至都沒有見過幾次自己父母的面,唯有的那幾次,還是明靨小時候偷偷的藏在牆壁後面偷瞧的,連留守兒童都不如,起碼留守兒童還有家裏的爺爺奶奶的關心愛護,而明靨什麼都沒有。
從來就沒有人這樣對她好過,她自認為也已經過了被人說“乖”這個字眼的年紀了,然而這個時候,明靨的心裏還是微微顫動,就像是蝴蝶輕掠,蜻蜓立上了荷尖,碧空上劃過了飛鳥,溪流里小石明朗。
鍾嘉和笑了笑,去洗漱了之後,回到床邊,發現她的小同桌還在發愣,眨眨眼,手上卻沒停,沒幾下就脫了外衣和校褲,沒帶寢衣,這一晚上,就只有這麼將就了。
特別自然的,沒有經過主人的同意,就躺在了床上。
鍾嘉和說,“感謝恩公收留了我,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這還是她從電視上學的,特別沒有大家小姐的氣派,倒學了街頭地痞的十成十。
老實說,和人同睡一張床,鍾嘉和這還是第一次。
從小到大,鍾嘉和所受的教育便是,這世上能和自己睡一張床的就只自己未來的丈夫。
好吧,就當是提前練習了。
每逢大考,還有個提前的模擬考試呢,鍾嘉和覺得,自己應該好好適應一下。
明靨努力控制這着不讓自己的語調變得不正常,強調,“家裏是有客房的。”
鍾嘉和說,“好啦,我知道有客房,明天再說吧,乖啦,我困了。”
說完,還真就閉上了眼睛。
明靨想起今晚的這些事,確實有些費神,嘆了口氣,點頭,不再管她,起身去洗漱了。
然而還不等鍾嘉和真正放下心來半分鐘,衛生間裏,就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瓶瓶罐罐摔在地上的聲音,卻沒有明靨的半點動靜。
發生了什麼事?
鍾嘉和猛地睜開眼睛。
鍾嘉和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乖巧的像一位溫溫柔柔的閨閣小姐。
何婆子不回答馮玉珍的話,重複說,“明天你和文德一起過來吧。”
她心裏打着小九九,生怕被鍾嘉和發現。
明家除了明文德以外,還有一位和何婆子有血緣關係的小傢伙——明靨的弟弟,才出生不過一年,現在才一歲的弟弟,明軒浩。
何婆子只念叨了明文德和馮玉珍,絕口不提她的命根子、她的浩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