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小人
容川這一去就是大半天,直到晚飯時間都沒回來,韓應發了條短訊詢問也不見回復,只能形單影隻的抱着超市裏買回來的熟食解決的晚飯。
填飽了肚子,他下樓散步,繞着小區的綠地逗貓弄狗的消磨了半個多小時,才爬回了房間。無所事事之下正準備刷開B站追追番,驟然發現容川的微信依舊保持着電腦端登陸的狀態,眼下任務欄上被縮小的對話框忽明忽暗的閃爍着,顯然有新的消息被推送進來。
他雖然對於容川的一切都好奇心滿點,卻不欲在未經對方允許的情況下窺探**,對着那閃爍不定的對話提示條只當視而不見,隨手點開了《FATE》抱着一包薯片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然後進度條還沒滾過五分鐘,叮叮噹噹的聲音不斷響起,韓應被吵得心煩,摸着鼠標準備將微信右鍵退出,誰知手抖雙擊之下,刷滿了文字的對話框已經放至最大,覆蓋住視頻框裏正熱血沸騰的打鬥場景,直勾勾的閃到了他的眼前。
“怎麼樣,應聚聚招了嗎?那個天外流雲是哪裏跑出來的妖艷賤貨?”
“直說了,是peafowl的小號。”
“……靠!本來讓你去抓姦,結果抓出了個天字一號白蓮婊!這可比小妖精們難纏多了。”
“學長你悠着點,怎麼形容詞一個比一個勁爆,peafowl和你沒過節吧?之前混圈的時候你們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井水不犯河水的嗎?”
“這說來就話長了……呵”
對話框內來往的文字依舊刷刷上跳,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韓應隨眼掃過,目光剛落到那個“婊”字上,頓時血氣上涌,整個人瞬間炸毛。
眼前那個正滔滔不絕吐着一嘴尖酸刻薄言辭的頭像他並不陌生,這麼多年的網配生涯里也曾經和他在微信上打情罵俏假鳳虛凰的存下過不少聊天記錄。即使因為此人對秦廣陵曖昧不清的態度,也曾經覺得這位聚聚作天作地為人矯情不是善茬,但鑒於他是容川學長也從來沒有主動挑釁,兩個人之間相處得也算安穩和平。
後來在北京和廣州陸續面基兩次,網配的緣分衍生至了三次元,更覺得多了幾分親近之感,卻沒想到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三更弦斷所展示出來的真面目,居然是這麼一個挑撥離間滿口詆毀,陰險又下作的小人!
後續的長篇大論他來不及看,先把對話記錄朝前翻。果不其然,容川所謂的傳送門別無分號,就在自己中午出門的那一陣,接連數十張的微博截圖和YS八卦,就已經事無巨細的經由對方之手搬運到了眼前。
“學長別吊人胃口,有什麼八卦鎚子趕緊放。”
“我在廣州和Peafowl見過面你知道吧?”似乎嫌打字太費勁,微信的那一頭已然換成了語音,三更弦斷那一口清澈婉轉的聲音被韓應功放至空氣里,似乎還帶着隱隱的嘲諷笑意。
容川跟着對方的節奏也切換成了語音模式:“知道啊……不是應聚聚拉的皮條介紹你們兩個合作嗎?怎麼,他為難你了?”
“為難到談不上了,年輕有為的業界紅人嘛,拿拿姿態擺擺譜,傲嬌一下也挺正常的,二次元尚且如此,何況是生活當中。只是我一直以為百川你是撩人小能手,結果見到了P大大才知道一山還有一山高,當年你和他撩來撩去最後兩敗俱傷一起退圈,也不是沒道理的。”
“學長你夠了!問你正事呢,黑歷史就不要再翻出來了好嗎?我和他又沒什麼。”
“你和他有沒有什麼我不知道,不過我看他對應聚聚到是撩得挺開心的。”
“有求必應和他混圈的時候關係就不錯,後面三次元私交也好,學長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得了吧……老子混媒體這麼多年,什麼樣的婊沒見過。總之是一言難盡,細節有空再聊,我還得趕稿子,看你也忙,不和你多說這些了。總之你提醒應聚聚小心點,這陣子天外流雲的微博都已經成抓圈的好友熱搜了。”
“行,我會提醒他的,多謝學長。”
容川的聲音聽起來甚是輕鬆,似乎對於三更弦斷給予peafowl的定位沒有半點要反駁的意思,韓應想起幾個月前在廣州時,方欣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全程配合著三更的採訪,卻換來這麼個評價,越想越是不忿,正準備拿起耳機,直接衝進微信里和三更掐上一架,新的消息已經飄然而至。
“對了,百川,聽你口氣一直挺平靜的。看到那些截圖你不生氣?”
“我生什麼氣?有求必應向來就是這個畫風你又不是不知道。”
“嘖嘖嘖,認識你以來都看你走萬人迷路線,學校里就不說了,網配圈裏從peafowl到啞笛再到有求必應,前赴後繼的爭着倒貼,本來還以為你和應聚聚搞得這麼天翻地覆的,終於可以見識一下你吃醋的樣子,沒想到啊……真遺憾。”
“我就知道,你給我發這些沒安好心!”容川的口氣變得哭笑不得:“學長你也是夠閑的!”
“我也就是有點同情應聚聚啊……”三更像是打了個哈欠,接着慢悠悠的嘆了一聲:“兩個人要是真的談戀愛,是沒那麼理智的。喜歡多了自然就有佔有欲,不然你以為文里戲裏那麼多你死我活囚禁PLAY怎麼來的?你這麼大方只能證明愛得不夠多……心疼三秒應聚聚。”
“學長你夠了啊!”容川噗嗤一聲打斷了對方的閑話:“趕你的稿子去,有求必應一根腸子通到底,哪裏有這麼多彎彎繞繞的。”
“你欺負人是文盲,繞不過你那些花樣,發顆糖就屁顛顛的,嘖嘖……”
“……呵……”
容川一聲輕笑之後,雙邊的對槽終於陷入了終止,韓應對着那再無動靜的對話框愣了好一陣,才把耳機扯了下來,愣愣地摸了只煙。
容川回到家時,一客廳都是濃重的煙草味,韓應合衣蜷在沙發上,朦朦朧朧地閉着眼睛。他趕緊把陽台門打開,讓味道散了散,繼而忍不住在對方頭上輕輕敲了一下:“你平時煙癮也不大啊,今晚幹嘛抽這麼多煙?”
韓應懵懵懂懂地坐起來,進到浴室里刷牙洗臉,再回到客廳時,臉色依舊有些發愣。容川看他不對勁,趕緊軟聲哄了哄:“你該不是還沒吃飯吧?要不我幫你叫點吃的?”眼見對方不做聲,他繼續補充道:“本來是想早點回來的,結果沒想到事情有點麻煩,所以拖了這麼久,你的短訊也是回家的路上才看到。”
韓應“哦”了一聲,也不想再繞彎子,伸手指了指尚未關閉的電腦桌面:“你和三更聊微信,我不小心看到了。”
容川的表情明顯噎了一下,一時也不知如何開口。
他向來自在隨意,面對不同的人總是會順應對方的模式切換到相應的畫風,三更言辭尖酸,卻腦子通透,嬉笑怒罵向來不留餘地,甚是刻薄,但往往一針見血,切中要害,這點倒是十分對他的胃口。兩個人從大學時代開始就老友鬼鬼,聊天吐槽往往天馬行空,各种放飛,其中的真情假意雙方默契十足,在外人聽來卻往往會摸不清重點。只是這種時候認真解釋往往有自我開脫之嫌,聊天之中所涉及的話題韓應又全然狀況外,靜默了半晌,容川乾脆也坐了下來,擺出認真的姿態:“那你是在為哪件事不高興?”
韓應刷的點開了微博截圖,求證似地看着他:“我沒告訴你這是欣欣之前,你真的一點都不吃醋?”
“這些事有什麼好吃醋的?”容川笑了起來:“你這種黃暴畫風我又不是第一次見了。何況兩個人合則聚不合則散,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事,你要是真的喜歡上別人了,吃醋強留也沒什麼勁。一切順其自然不就好了?”
“我只喜歡你!”韓應被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態度搞得有點心慌,趕緊急匆匆的為自己證言:“我是要和你過一輩子的!所以你要是喜歡別人了,我一定打斷對方的腿,然後把你搶回來!“
“好好好,我知道啦!“
容川揉了揉他的頭髮,眼睛裏都是笑意:“不過應聚聚,既然聊到這個了,我也說說心裏話。之前我和啞笛還沒正式交往的時候就和他說過,彎了以後其實挺辛苦的,就拿抓圈來說,那麼多一對對的,剛開始談戀愛的時候都挺高調,但能一直順利走下去的就沒幾個。和啞笛交往以後,我也想過能保護他盡量走得長久一點,但最後的結果你也看到了。其實就算對於普通的異性戀人來說,說一輩子都是件挺奢侈的事。我之前交過的女朋友,相處的時候都暢想過要結婚生子,有的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可最後也都是分道揚鑣。和你在一起我挺開心的,但人生的變數太多,我家裏發生的這些事可能都只是其中很小的坎,未來還會發生什麼都不能預見。所以我希望有一天,如果真的有什麼不可抗力的因素導致我們分開,大家可以做到和平分手,彼此祝福。”
“祝福個屁!”韓應把手裏的鼠標一摔,呼哧呼哧喘着氣地站了起來:“你哪來那麼多歪理,有什麼狗屁的不可抗力!你既然和我在一起了,就不準想那些有的沒的。別拿老子和啞笛那個慫貨比,只要你喜歡我我喜歡你,就沒什麼過不去的!你要是以後還這麼窮大方,盡想着什麼和平分手,我……我……”
他威脅的話說到一半,原地繞了半個圈,卻始終找不出什麼有分量的下文做總結。潛意識裏,他其實也知道容川說的這些其實沒錯,但是那種淡定的理智卻讓他恨得牙痒痒,最終也只能回歸自己擅長的項目:“我就把你捆在床上操到你下不了床!”
容川啼笑皆非,朝他招了招手,拉着他重新坐下,正色開口:“應聚聚,我在談戀愛方面比較被動,也沒什麼追人的經驗,之前交往的對象除了啞笛之外,大多都很理性,就算分手以後也都可以和平共處繼續做朋友。和你在一起搞得陣仗這麼大,把家裏鬧了個雞飛狗跳的,大部分時候都不在我的控制經驗中,所以我也有心慌的時候,難免會考慮事態最壞的樣子。但是你說得對,感情是相互的,你對我怎麼樣我知道,所以我也沒有想過要放棄你。”
他說到這裏,抖了抖外套的口袋,翻出錢包,鑰匙和一張卡放在桌上:“今晚約我見面的人是我姐,她也是偷偷溜來做內應的。我家那邊的情況不太樂觀,我和你之間的事,在家族裏引起了軒然大波。家裏停了我所有的信用卡,其他的資產也被扣住了。簡單來說呢,如果我不表明態度和你分手,全副家當就是這張不到十萬的工行卡。所以這兩天我還得想想以後要怎麼辦。”
“原來你出了半天門就因為這事啊……”韓應難得聽他坦言,心中釋然,樂顛顛地抱着他的頭親了一口:“錢的事你不用擔心,老子養你一輩子都沒問題,你爸媽那邊就慢慢耗着,我就不信他們沒個鬆口的時候。就是你之前住的地方逼格那麼高,真和我住到東莞去了,一時半會也找不到這麼好的裝修隊,這事倒是得琢磨琢磨……”
“裝修隊你個鬼啊!”
容川眼看他不知道又放飛到哪個世界去了,趕緊舉手投降:“這事我自己有打算,你就別瞎琢磨了。更何況,住什麼樣的房子對你來說有區別嗎?你使用頻率最高的也就一張床吧……”
“胡說!”
韓應對於這個評價十分不滿,手上用勁,很快把他推在了沙發上,頭也跟着埋了下去:“除了床之外能搞的地方多了,你要不要試試?”
“行了啊!”
容川被他舔得渾身發癢,輕輕哼了一聲:“今晚別鬧了,我明天有正事。不能起太晚。”
韓應知道他才被折騰了一個晚上,走路都還有點打顫,也沒起心再做全套,重重地在他脖子上啃了兩下,這才意猶未盡的抬起頭:“行,那你去洗澡,有什麼打算,我們明天細說。”
容川進了浴室,嘩嘩的水聲很快響起。韓應一件件的收拾着他扔在桌上的那些“家當”,心裏有些甜蜜又有些難過。視線落向電腦桌面時,微信對話框裏被三更敲出來的那個架設在方欣名字前的有關於“婊”的形容詞扎得他眼睛痛了一下。
然而時間已經太晚,容川在面對家族的集體聲討之後顯然也已經筋疲力盡無暇分、身。韓應不欲在這個時候再給他添堵,刨根問底的去追問他對於方欣的微妙態度之下的種種過往,最終也只能狠狠地衝著三更的頭像瞪了瞪眼,從心底里把這個挑撥是非無中生有的小人拉近了黑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