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20.第二十章

“好。”他蹙着眉,卻沒有不耐,只是提醒她,“我們離婚的事要暫時瞞着你爸媽,所以你也不要大張旗鼓地讓其他人知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知道嗎?”

長安點頭,那模樣太乖巧,駱敬之心底的不忍擴大了,甚至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發頂的軟發。

“傷口……好了嗎?還疼嗎?”

長安心裏又是一揪:“不疼了,我昨晚還洗了澡。我自己洗的,沒讓王嫂和媽媽幫忙。”

乖囡囡。他應該像她爸媽那樣贊她一句的,最終卻只是握了握她綿軟的手,說:“對不起。”

長安的眼淚落下來,他想抬手幫她擦,她卻剛好抬起頭來,他只得又收回手。

“馬上要過新年了。”長安吸了吸鼻子,說,“爸爸要出院回家過新年,媽媽說想一家人一起出去玩玩,你……能回來嗎?”

“嗯,我知道了,我會盡量調班回來,陪你們一起去。”

他明白陳玉姣的用意,殷奉良時日無多,帶出去走走看看光陰才不算虛度。既然要隱瞞,他們就還是得做出一家人的樣子,他需要配合長安一起演戲。

她太懂事,本來以為提出離婚後她會大哭大鬧,像那天在病房時的表現一樣,根本不可能瞞天過海。沒想到她這麼平靜,這兩天甚至都沒有主動聯繫他,反倒讓他不安。

那天她在病房裏的歇斯底里彷彿只是他的幻覺。

交代完要交代的事,駱敬之心裏並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但他也知道不能再待下去,於是起身離開了。

長安隔着窗戶看他走到馬路對面,想起他說前幾天開車發生事故,連忙推門跑出去。

對面街邊停的車很陌生,但車旁站的人她認識,是高薇高醫生。她拄着拐杖,行動不便,但還是在旁邊的便利店買了兩瓶飲料遞給駱敬之。他接過來,似乎說了兩句什麼,才體貼地扶她上車,自己坐上駕駛座。

“怎麼了,怕他又開車出事,特地跑出來提醒他?”左時的煙抽完了,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把她的大衣搭在她肩上,“也不套件衣服,這樣很容易感冒。”

長安還有些愣愣的,也忘了跑出來站了多久,直到那輛陌生的車看不見了,才回頭一個字一個字問左時:“高醫生為什麼會跟敬之在一起?”

那輛車是她的嗎?敬之為什麼不開自己的車?她的腿又是怎麼回事?

“可能是為了接送方便吧,駱敬之的車子出事故那天是她開的。”

他一下子解答了她所有疑問,可惜長安好像還是不明白,大眼睛一直看着他。

“你就從沒想過嗎?”左時覺得她有點可憐,“他在跟你結婚之前有喜歡的人,那個人就是高薇。”

真相雖然很殘忍,總是要一點一點讓她知道的。

得知真相和一輩子被蒙在鼓裏,還真說不清楚哪個更幸運。

長安呆住了,是啊,她怎麼就沒想過,駱敬之不是一張白紙,在她之前,他可能是喜歡過別人的。

那為什麼他們又會結婚呢?結了婚又離婚……今後他恢復自由,是不是就會跟高薇在一起了?

長安心不在焉,店裏的生意卻沒受影響,反而越來越好了。年關將至,工作的人們越發散漫,聚會的人也更多了,她的小咖啡館裏常常坐得滿滿當當。

有中學生來店裏做作業,兩張桌子拼起來,各點一杯飲料就打發一下午,因為喧嘩的聲音太大影響其他客人,被米婭說過一次。第二天又來了,這回長安親自把飲料端過去,請他們安靜一點。

十六七歲的少年,已經學會陽奉陰違,嘴上答應說好,回頭就湊在一起嗤嗤嘲笑她的缺陷。

小白痴這樣的字眼飄進耳朵里,長安敏感地轉身,其中膽大的一個少年站起來:“我要的是熱可可,你這給我的是什麼,這麼苦?”

長安接過來,聞了聞,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飲料都是她親手做的,但這幾天她的確出過好幾次錯,自己也不確定這杯可可出了什麼狀況。

“你不信啊,喝一口不就知道了。味道不對就給我們退掉,換一杯。”

長安絲毫沒懷疑有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味道是有點怪,更怪的是這幾個少年突然都哈哈大笑起來。

“再喝呀,再喝一口……哈哈哈,你看她的樣子,太好笑了。”

長安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被他們笑得心慌,全身的血液都往臉上沖。就在這時,她手腕被人拉住,同時聽到左時的聲音說:“別喝了,把杯子放下。”

她乖乖聽他的話,大概是他壓迫感太強,那幾個少年也被嚇得噤了聲。

左時把她拉到身後,手臂往桌上一撐,高大的身影籠住那幾個孩子,沉聲道:“剛才是誰往飲料里放的墨水?”

原來那可可里有墨水?她竟一點都沒發覺……

幾個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吱聲。

左時不笑也不怒:“都不承認?那我們就報警處理,或者從後門出去,讓我揍你們一頓。”

一聽要打架,長安連忙扯他衣角。他卻回頭說:“沒關係,他們都這麼大的人了,經得住打的。”

當然不管是挨打還是報警,都不是這幾個孩子願意承受的。他們只知道這小店有位低能的老闆娘,卻沒想到會惹上左時這樣的“瘟神”,一時都慌了手腳。

長安還拽着他的衣角,左時終於改了主意:“不想挨揍也可以,你們把這杯可可喝完。”

杯子裏的飲料這會兒怎麼看都泛着可疑的黑,為首那個膽大的少年卻趕緊端起來喝了一大口,旁邊幾個完全嚇傻了的就這麼怔怔看着,到他實在喝不下去了,才趕緊幫忙喝光。

每個人嘴上都一圈淡淡的黑,長安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剛剛笑什麼,想必她現在也是這個滑稽樣子。

左時收拾完那幾個小混球,發現長安躲在洗手間不肯出來。他曲起手指敲門:“長安,開門,是我。”

長安伏在水池邊,對着牆上的鏡子清洗,搓得唇角都發紅,才勉強把墨汁的黑色印記洗掉。

她想起跟左時去南城酒家吃飯偶遇駱敬之那一次,她唇上沾到草莓醬還渾然不覺,也一定是像今天這樣可笑。

“長安,開門,不然我就撞門了。”

她只好把門打開了,一手還捂着嘴,不想讓他看到。

他拉開她的手:“洗乾淨了,疼不疼?”

她搖頭,反倒擔心:“那幾個學生……喝了那麼多墨汁,會不會死?”

“放心吧,死不了。”左時笑笑,“他們那樣的,多喝點墨水才好。”

“我是不是很笨?”長安感到沮喪,在自己的店裏也被人這樣耍弄。

“你要弄清楚一件事,”左時很認真地說:“做錯事的人是他們,不是你。”

永遠不要用他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長安眼裏的淚潮還沒有退盡,左時在她身旁坐下,說:“駱敬之帶來的那份離婚協議沒有問題,很公允,你可以簽字。”

幾乎是凈身出戶,倒是很想得開。

長安沒說話。他問:“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新的想法?”

她卻又搖頭。

“沒關係,你有什麼想法可以跟我說,我知道了,才能幫你。”

長安整理了下心緒,卻只問他:“敬之真的喜歡高醫生嗎?”

“我不知道。”

“那高醫生呢,她喜歡敬之嗎?”

左時看着她,眸色深不見底:“她喜不喜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不喜歡。”

“我害怕……”她從來沒有這麼不安過。

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能佔為己有,這樣的道理她還懂,所以才特別惶恐——不止是對現在和未知的將來,還有不可追的過去。

左時知道她指的是什麼:“長安,這個世上每個人活着都有自己的目的,駱敬之是這樣,高薇是這樣,你也是這樣,所以你不用覺得內疚。”

她似懂非懂:“那你呢,左大哥,你也有目的嗎?”

“是啊,我也有。”他笑笑,“所以你的朋友齊醫生才會覺得我也不是好人。”

“不不,你是好人,你是最好最好的人了。”

左時心頭微微一動:“為什麼,就因為我幫你?”

長安低下頭:“你救過我的命,教我坐公交車,還帶我去夜市;去醫院的時候也陪着我,還給我買了新的拖鞋……”她抬起頭來,眼睛亮晶晶的,“你還趕走了欺負我的人……他們嘴上黑漆漆的,很好笑。”

原來報復得逞的快感,她也能夠體會。

左時安靜地聽她說完,在她腳邊蹲下。他發現自己還是最喜歡這樣蹲着跟她說話,可以看到她額頭髮際的那個桃子尖尖。

“那些都不算什麼。”他拉過她一隻手包在手心裏,“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有過一個妹妹?你跟她長得不像,但有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把你當成是她。如果將來……我是說如果,你發現我對你做了什麼不好的事,請你不要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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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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