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3章 門前討賬人
“張老漢，今天的肉老奴不賒了，這總行了吧。”
“馮公公，你昨天賒了肉，說是今天給錢，今天不給，老漢我也就忍了，畢竟兵荒馬亂的，誰也不容易，可你不能今天還來賒賬啊，我們平頭百姓，小本生意，那禁得起你這麼賒啊。
“好好……今天的肉老奴不賒了，你老趕緊回去看着你的攤子，錢過幾天老奴親自給你送過去，行不。”
“老漢我不相信你，既然來了，我要讓殿下給我做主。”
……
剛要返回房間休息的趙朔，被門外的吵鬧聲吸引，停下了腳步。
“殿下，這種事交給馮公公辦就好了，我們回屋吧。”小蝶扶着趙朔的胳膊，輕聲說道。
“出去看看。”
趙朔蹙着眉頭，朝着大門走去。
從吵鬧聲中，趙朔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一切緣由都是因為他昨晚吃的那口肉。
馮公公為了讓他吃上肉，去了屠戶張老漢的肉攤賒賬，說是今天去給送錢。
而趙朔剛剛醒來，身子虛弱，需要補充營養，為了讓趙朔的身體能早點恢復，馮公公今天一早再次趕往肉攤，想在賒一次。
可是經過金兵洗劫的臨安城，生活物資早已匱乏不堪，張老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就藏下了那麼兩塊肉。
現在每天靠賣肉所得，才能勉強維持拮据的生活，馮公公第一次賒賬，又是皇親國戚家的人，他作為平頭百姓，也就同意了。可是第二次，他忍不了了。沒有賣肉的所得，他們一家就只能忍飢挨餓喝西北風。所以，張老漢不幹了。
就這樣，二人吵吵嚷嚷，一直來到了趙朔的府前。
吱呀！
大門打開，在小蝶的攙扶下，穿着麻衣，披着被子的趙朔走了出來。
遠處的街道，冷冷清清，沒有一個行人。道路兩旁是殘垣斷壁的房屋，道道黑煙不斷飄起，直衝天際，讓整個城市看起來說不出的壓抑。
面前除了馮公公之外，還有一個穿着破舊麻衣，白須白髮，渾身油膩的老者。不用猜，這老者便是屠戶張老漢了。
見到趙朔出來，馮公公給張老漢遞着眼色，不斷的打着手勢，想讓張老漢趕緊離開。
張老漢見到趙朔，根本就沒有理會馮公公，撲通一聲，跪倒再地。
“小民參見殿下，叨擾到了殿下休息，還望殿下恕罪。”
雖然作為皇帝的趙構叔叔被打的四處亂竄，但南部的半壁江山，依舊還屬於在風雨飄搖中的大宋王朝。現在金兵北撤，臨安城再次回到了大宋的懷抱，作為大宋的都城，禮數自然是不能少的。
“起來吧！”趙朔開口對張老漢說道。等張老漢起來之後，趙朔才接著說道。“事情大概我也聽出來了，馮公公昨天去賒肉，沒有給錢，今天又去了，這事是他的不對。”
“多謝殿下理解……”張老漢在次跪倒在地。“其實小老兒也不想這樣，只是不賣出這些肉，小老兒一家就揭不開鍋了，所以，所以……”
這便是戰爭的殘酷性，不管你是王公貴族還是平民百姓，只要深陷其中，就要為了活着而去掙扎奮鬥。
“一共多少錢。”趙朔不想一直糾結這件事，詢問道。
“一共三錢銀子。”張老漢的聲音很小，說完之後，微微抬頭看來一眼趙朔，然後很快的又低了下去。
“你……”馮公公有些急了。
趙朔打住了還要開口的馮公公，對着張老漢說道。“三天之後，我給你五錢銀子。”說完之後，轉身指着自己的府宅說道。“如果到時候我給不了你五錢銀子，這個宅子就是你的了。”
馮公公瞪大了眼睛，小蝶也是小嘴微張，他們都想不明白，一向懦弱的殿下，今天這是怎麼了，竟然把宅子都要壓出去了。難道真的是不想過了？
趙朔沒有理會小蝶和馮公公，繼續對着跪在地上，早已蒙圈了的張老漢說道。“事情就這樣吧，你也先回去吧。一切三天後見分曉。”
張老漢被嚇了夠嗆，他沒想到，一向被人瞧不起的私生子殿下，竟然也有這麼恐怖的一面。連連叩頭，口中高呼‘草民告退’之後，瘋也似的跑了回去。
畢竟，皇親國戚的宅子，就算破了點吧，但也絕不是那麼好要的。
“殿下，老奴給你丟臉了。”馮公公走了過來，一臉的愧疚。本是想給趙朔弄點肉吃，結果竟然被人逼到門前要債，弄得趙朔竟然壓上了府宅，這要是傳出去，對於一個殿下來說，絕不是什麼好事。
“沒事，這事不怨你。”趙朔笑着說道，隨後轉身，準備回到院長，研究他的新點子去。
“殿下，那個老頭他竟然要銀子，一看就是一個居心叵測的人，老奴覺得，我們可以不給錢，然後捉他去見官。”馮公公走到趙朔身旁，小聲的嘀咕道。
顯然剛才張老漢的舉動，徹底的惹怒了馮公公。
趙朔聽了有些疑惑，不過很快便明白了過來。南宋初期，黃金、白銀、銅錢、紙幣同時流通。一兩黃金等於十兩白銀等於十貫銅錢，而一貫銅錢等於一千文銅錢。至於紙幣，則因為政權動蕩，私下印刷嚴重，價值很難得到保證。
從1127年起，南宋便開始印製‘建炎通寶’，算是當時宋朝控制範圍內最主要的流通貨幣。
張老漢不要紙幣這個很正常，但是不要銅錢，而直接要了銀子，從這一點上，也的的確確說明，他對宋朝的政權並不看好。一旦皇帝叔叔趙構被幹掉了，‘建炎通寶’也便沒有了價值，但是銀子卻不一樣，在任何政權的統治之下，銀子都是主要的貨幣形式。
如果單從這方面來看，馮公公說抓張老漢去見官，也不是不可以。
不過，一個平民百姓，為了以後的生計考慮一下，在趙朔看來，也不是什麼大事，畢竟如果是他，他也會這麼做的。
“算了，以後有這老頭，天天上門送肉的時候。”趙朔莞爾一笑，邁步回到了院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