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岑凈不禁要開始懷疑柯琳真到底是不是個鐵石心腸的女人，為何會捨得對一個如此深愛她的男人這般冷淡？！

報章雜誌上不都形容他們是對鶼鰈情深的恩愛夫妻嗎？

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嗎？！

如果換作是她，為了齊昀亮這樣好的男人，就算是做牛做馬也都值得！

「唉，我真是沒用，簡直跟個廢人沒啥兩樣。」他不禁自嘲道。

「幹嘛講這種泄氣的話？」聽得她的心都揪在一塊了。

「萬一……我這一輩子都康復不了，那該怎麼辦？」

「不！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重見光明的。」岑凈忍不住替他打氣道。

「其實我真的很害怕。」他沉默了片刻后才接道：「怕你會因此而嫌棄我，甚至……離我而去。」

「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請你相信我！」她信誓旦旦，一臉認真道。

「真的嗎？！」他激動地再度將她緊摟在懷中。

千言萬語也難以形容他此刻有多麼開心。齊昀亮再也沒有比此刻更愛他的妻子了！

患難見真情，她這份情義，他將刻骨銘心，永誌不忘。

「當然是真的。」這是岑凈的肺腑之言。

她愛他都來不及了，怎可能會嫌棄他呢？！就算他雙目失明，在她的心目中依舊完美如昔。

對岑凈而言，「齊昀亮」是她心中唯一的信仰，如同陽光、空氣和水一樣的重要，是她賴以生存的精神糧食呀。

「琳琳，你放心。有你的全心支持，我一定會儘快重新振作起來的。」

「加油，我對你有信心。」岑凈微笑鼓舞。

「我絕不會辜負你的期望的。」他對天發誓。

其實，這陣子他之所以越來越沮喪、惶然，除了對世界末日降臨般突來的黑暗感到晴天霹靂外，泰半的因素則是妻子逐漸表現出的疏離態度。

如今看來，應該是他多心了，自己在胡思亂想罷啦！

於是，妻子今天難能可貴的溫柔，教他格外地珍惜。殊不知這樣希罕的柔情，其實並非出於他一廂情願所以為的那名女子身上。

一走出房間，岑凈的雙腿幾乎要癱軟了。

「看來你還挺有演戲的天分嘛！」柯琳真冷笑揶揄道。

「對不起，我剛剛是不是……說太多了？」岑凈囁嚅道。

「廢話是說得不少，不過你表現得還不錯。」柯琳真勉強可以接受。

「那這份工作……」岑凈小心翼翼地問。

「非你莫屬啰！」

「太好了。」她鬆了口氣。

「對了！我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剛剛忘記告訴你了。」柯琳真突然憶起。

「夫人請說。」

「你等一下先回家去收拾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

「對。我要你明早就搬進來住，好就近照料我丈夫。」

「二十四小時嗎？！」

「最好是可以。」柯琳真心想——這樣她就能徹底解脫啦！

「難道……你會常常不在家嗎？」

「也許。」

「那……晚上呢？」岑凈支支吾吾地問。

「你是指我會不會徹夜不歸嗎？偶爾。」如果她樂不思蜀的話。

「這怎麼可以？！」岑凈驚慌道。

「為什麼不可以？」哪有員工管老闆的道理啊？！

「假如齊先生臨睡前你還沒回家，那……一切都會被拆穿的。」

「怎麼會呢？只要你小心地替我掩飾好，絕對可以天衣無縫。」柯琳真異想天開地說著。「我想你總不會故意扯我後腿吧！」

「我怎可能出賣你呢？只是我再如何佯裝，有些事情仍是取代不了你的啊！」雖然她內心確實是很渴望能真的取而代之啦！

「哦，例如呢？」柯琳真居然還要她舉例說明。

金錢萬能，有什麼事情是錢所擺不平的？大不了多給岑凈一些「加班費」就好啦！柯琳真以為她是在拿喬，目的當然是為了提高薪水啰！

「例如……幫齊先生洗澡，還有……睡覺時，該怎麼辦？」岑凈面紅耳赤道。

「這些事都沒什麼好大驚小怪啊！」柯琳真失笑道。

原來如此，她還當是什麼登天難事咧！

聞言，岑凈着實錯愕不已。

像這麼私隱的事情，柯琳真怎麼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難道她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丈夫嗎？竟然還表現得如此事不關己，太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了。

「我花那麼多錢請你來，甚至是高於市價行情兩、三倍的薪水。」柯琳真冷笑道：「如果我真有事趕不及回來，你理所當然該替我代勞啊，要不然我何必花那麼多冤枉錢。」

「夫人，你是開玩笑的吧？」岑凈僵硬道。

「我幹嘛要跟你開玩笑，咱們很熟嗎？」柯琳真沒好氣地挖苦道。

柯琳真當然不是在開玩笑！

岑凈搬來齊家住的第三天晚上，殘酷的考驗便驟然降臨至她身上。

晚上十一點，正當她還望眼欲穿地等着柯琳真回來時，豈料一通手機來電卻正式宣判了她的期待已經落空……

「喂，夫人？」就在她企圖力挽狂瀾時，對方卻已逕自掛斷。

天呀，她該怎麼辦才好？！

岑凈無助地在齊昀亮夫妻的房間外踱來踱去。

「琳琳？」此時，房內忽然傳來他的呼喚。

「來了。」她猶豫了幾秒才應道。

轉動門把的手心微微地冒汗，一腳踏進房裏的她冷不防地背脊一涼。

「你剛剛急急忙忙地跑去哪了？」他好奇問道。

由於怕他會起疑心，所以她的手機早已改成震動的。

「喔，我……剛剛下樓去泡了杯熱牛奶要給你喝。」情非得已，她只好又找借口騙他。

天可憐見，她其實很痛恨這種不得不欺騙他的感覺，那彷佛在戲耍他般。若非迫於無奈，她壓根兒就不想對他說謊。

畢竟，她對他的愛是真誠的啊！絕不是在逢場作戲或是同情。

「我們還真有默契，連我肚子餓了你都知道。」他輕笑。

「因為你今天晚餐吃得不多，所以我猜你現在大概有些餓了吧！」這句可是實話。

「來，杯子給你。」她小心地將杯子遞給他。「慢慢喝，免得燙口喔。」

「謝謝。」他感激妻子的貼心舉動。

不知怎地，齊昀亮總覺得妻子這幾天來有點不一樣，似乎比從前更體貼、更有耐心，說話的語氣也輕柔許多，讓他簡直有重沐戀愛滋潤的感覺。

雖然有點不習慣，並受寵若驚，但是她這樣的轉變，的確給了他更多接受命運挑戰的勇氣。

唉……實在難以想像，假使他的生命里缺少了琳琳，是否還能活得下去？！

他是那麼的愛她，為了她甚至可以放棄自己的一切！

事業有成的他，或許擁有許多羨煞旁人的東西——權勢、名利和地位……種種誘人的財富，卻沒有任何一樣足以比擬妻子在他心底的寶貴。

就因為太過於在乎她，所以才會這麼患得患失。

失去光明前的他，對自己可是信心滿滿的，根本不擔心任何人能有本事從他身邊搶走她。

他非常自信可以給予她全世界最多的愛與幸福，除了讓她獲得最好的物質享受之外，在情感上他更是不吝於付出。就算她開口說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設法去取得，而且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然而，一場無情的車禍意外卻幾乎要將他所有的自信心給摧毀殆盡。於是，他莫名地慌了手腳、不知所措，人生也因此失去了色彩。

當時，他因受傷嚴重，在醫院足足躺了兩個多月。那段痛苦的日子簡直是度日如年，讓他根本不敢再去回憶……

這其中最教他痛不欲生的，是妻子有意無意地避不見面，每天當老管家到醫院來探望他時，總有層出不窮的各種理由用來解釋琳琳為何又缺席。

他曾經一度絕望過，甚至傻傻地萌生出乾脆放她自由的蠢念頭。

雖然那的確會令他生不如死，但是他卻不斷地提醒自己不可以太自私。畢竟，她有權利選擇願不願意守着他這樣的廢人丈夫過一生啊！

於是，就在妻子這樣若即若離、稍嫌冷淡的態度中，他渾渾噩噩地熬過了四個月，彷佛行屍走肉的日子。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操之在妻子的手中，端看她每日對他噓寒問暖與否。

直到這幾天，她對他如此無微不至的照顧后，齊昀亮懸浮已久的一顆心才終於可以安然放下了。因為他已明顯感受到她的愛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篤定。

結婚至今已經三年，妻子從未對他表現出他所渴望的熱情，可是，他總認為是因為她生性矜持、羞於表達罷了。他完全不曾去計較過，自己剖心掏肺地傾囊付出是否能得到同等的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