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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宮南面有三大宮門,正中的丹鳳門平日裏都緊閉不開,每日上朝時,文官由右邊的望仙門進宮,武官則由左邊的建福門而入。
御侍稍有不同,她只需在含元殿偏殿等候,與皇帝一同臨朝,若無其他吩咐,退朝後還是要跟在皇帝身邊。
早朝角號終響起,稍刻便聽得百官洪亮的叩拜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紅綉端莊得體,立於大殿之上無不讓人注目,卻令那些個兩朝元吃驚不小,只要不是老眼昏花之輩都知道她像誰,卻不敢多說一句話。
喻輕舟意味悠長地瞅了喻瀟一眼,喻瀟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竟是一陣出奇的沉默。
穿紅袍的不知道說什麼,穿綠袍的自然不敢先說些什麼。原本想着怎麼都要恭賀新御侍上任,賀詞都早已默背了好幾遍,可朝堂上的氣氛太過詭異,讓人不敢開口言語。
皇帝泰然自若,開口問詢各地春種情況。
這時官員們才慢慢呈報,暢所欲言起來。
從田地說到西北,自然提了突厥覲見之事,估摸着他們最快也要端陽節過後才能抵達長安。皇帝下令讓禮部督辦一切事宜,不得延誤。
退了朝,紅綉跟在皇帝身後出了含元殿,內監捧着奏摺緊跟其後,皇帝遠遠看見天機營的總兵在宣政殿門口侯着,便回頭吩咐紅綉:“今日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辰時后再來宣政殿。”
紅綉恭敬道:“諾。”
天機營隸屬皇帝禁軍,和錦衣衛有所不同,負責暗查或者“解決”某些難事。
內監將奏摺整齊地擺放在宣政殿偏殿的桌案上,全數退了出去后,皇帝才問:“靖王在姑蘇怎樣?”
總兵道:“回稟皇上,靖王一行只取官道,三月二十那日已抵達姑蘇,下榻於城中驛館,而後每日早晨必去天下綉坊監督龍袍製作,王爺偶爾也會穿便服在城中遊玩。”
皇帝隨手打開一份奏摺:“除了這些,可曾有異?”
總兵據實以報:“據探子們查,王爺並無異常,未曾與生人多有接觸,雖每隔幾日修書回宮,內監全是往紫蘭殿送的。”
皇帝手下一頓:“他飛龍營的人呢?”
總兵回道:“與往年無恙,前些日子全都在驪山南麓插秧,今年還多辟了幾十畝地翻種新作物。”
皇帝用硃筆在奏摺上畫了個圈,批註着些什麼,好一會才道:“你退下吧。”
朝遇安若不在京城,面臨突厥朝聖,皇帝總覺得心中不踏實,但皇帝也不催他早日回京,二十三是朝遇宣的生辰,若是他有心,定會在那之前趕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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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綉回到棲鳳閣時,淑妃早已回紫蘭殿,王珺竟同容嵐在東暖閣說話。
紅綉自然滿臉歡喜。
“奴婢給郡主請安。”王珺沖紅綉使了個眼色,“司衣房的掌衣還未定奪,奴婢想從郡主這借幾個人過去。”
紅綉一聽便知有事,對風花雪月四人說道:“想必你們也知曉,我是從司衣房出來的,現在司衣房掌衣位置懸空,女史也不多,我看你們幾人也算機靈,有誰想去那,我可以引薦。”紅綉仔細審視每一個人,任何一點小小的動作都不放過。
一聽這話四人全跪了下來,風影開了口:“郡主是不是覺得奴婢們伺候的不周到,要趕我們走?”
“我也不是那個意思。”紅綉輕笑,“只是我真的不需要那麼多人伺候。掌衣好歹也是七品女官,胡司衣心善,定不會虧待你們。”
雪影和月影目目相覷,似是猶疑,紅綉示意她有話直說。
月影磕了個頭,抿着嘴道:“郡主既這麼說,奴婢願意去司衣房做事。”
雪影瞅了月影雪影一眼,跟着輕聲的附和:“奴婢也願意。”
紅綉去看風影,只見她雙目微閃,低着頭回答:“奴婢想繼續留在棲鳳閣。”
“花影,你呢?”紅綉淡淡地問最後一人。
花影表情未變,煞有堅貞不屈之態:“奴婢只想伺候好郡主。”
王珺這才問:“誰去誰留,郡主心中有數了么?”
紅綉打了個哈切:“雪影月影留下,其她兩人去到司衣房吧。”
出乎意料之決策,令風花雪月四人一臉詫異,既是郡主開了口,也都不敢有異議。
待到宮人們退下,紅綉才問:“怎麼回事?”
“防人之心不可無。”容嵐也未多做解釋,“奴婢今日便回永壽宮,願郡主日後前程似錦,安好無憂。”容嵐聰慧又內斂,有些事早已看在眼裏,雖然自己以後不用在棲鳳閣里伺候,但紅綉畢竟是自家主子認同的御侍,故而棲鳳里若有不安分的宮人,她自然留她們不得。
紅綉上樓換衣裳,除了王珺沒讓人跟着。兩人相處的久太了解彼此,即便以前鬧過彆扭,不日便好,更不會說那些虛偽的客套話。王珺沒有問紅綉信函之事,紅綉也未關心王珺的腳傷。
王珺環顧四周,有些羨慕:“真好,房間又大又漂亮。”
紅綉自顧取金翟冠,覺得簪子卡住了抽不出來。王珺走過去幫她。紅綉稍微低着頭道:“容姑姑不在這,也沒人管得了我,阿珺,你不如搬過來與我同住,可好?”
王珺的眉眼分明透着笑意,卻輕輕地說:“於禮不合吧?”
紅綉抬起頭道:“我這棲鳳閣還沒掌事女官,你若在這不用做事,替我管管下人們便好,其他人,我真的不放心。”
王珺頓了頓才說:“奴婢恭敬不如從命。”
紅綉撓她痒痒:“只有我們兩人,什麼奴婢不奴婢的。”王珺笑着直躲,紅綉這才鬆了口氣,“這會子什麼都別說了,陪我睡會,我幾乎一宿未睡,困死了。”
說著三兩下脫去官袍,卻很是認真地穿掛在木桁上,而後脫了靴直接倒在床上,以趴着的姿勢,聽起來聲音悶悶的:“我們說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以後你在棲鳳閣這兒,想怎樣都好。”
王珺走過去將她的官靴擺正,又彎着身子拉過錦衾替她掖好,並輕撫她的髮際:“睡吧,我陪着你。”
這一覺紅綉睡得無比香甜,做夢都是笑着的。
而後宮人重新分配,雪影和月影依然負責紅綉晨起時的洗漱,只是不再讓她們守夜,輕鬆了許多。
若讓紅綉放狠話,她講不出口,只說日後棲鳳閣所有大小的事宜全由王珺主掌。
王珺倒是說了自己的想法:“無論你們之前是否聽命於他人,現今既然在都棲鳳閣伺候,希望你們一切以郡主為重,萬事休戚與共,若還有人抱以僥倖三心二意,休怪我不客氣。”她頓了頓,又補充道,“不想侍奉郡主的,現在便可離開。”
宮婢們默默聽着沒有吭聲,棲鳳閣里侍奉的宮人終是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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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貴妃閉口不提朝遇宣生辰之事,她十分期待的同時也略有擔憂,朝遇宣已到弱冠之年,皇帝未曾下旨為他開牙建府,她內心自然還抱有一絲妄想,幻想自己的兒子能直接入主東宮。
無論是朝堂官員還是後宮妃嬪,所有人都暗自等待,等待着皇帝下旨晉封朝遇宣為何等頭銜。
皇后也頗為擔憂,所以她讓王珺去棲鳳閣親近紅綉,總歸要有萬全準備的才好。
皇後有心。想當初,皇后一心拉攏賢妃,誰知老五是個沒福氣的。萬不得已,她才關注起淑妃的二皇子來。
肅元十九年的立太子案后,皇后示意讓朝遇安鋌而走險,帶兵攻打南詔以立戰功,好讓萬歲爺對其另眼相看。朝遇安果然不負眾望,首戰告捷,皇后趁機向皇帝提議,若朝遇安有爵位在身更能服眾,皇帝欣然應允封其為淮南王。朝遇安那時身在四川領兵,府邸便由工部全權操辦,工部直接將郡王府建在長安城,若不是有皇后在背後撐腰,古往今來任誰的王府也不能建在天子腳下。
皇後為了日後能更坐穩她的位子,更不惜算計夙玉,讓她與燕國世子和親,燕王煦自然是滿心歡喜的,和親時更是“順道”借給朝遇安十萬精兵,助其一舉攻克南詔國都太和城。
所有的功勞都歸朝遇安所有,舉師回京后,皇帝立即加封他為親王。淑妃母憑子貴,終是熬出了頭,再無人敢小瞧他們母子倆。
其他的朝遇安都做得很好,只除了承滇這個小小的意外。
後宮之間的算計雖然都顧忌着皇帝,但是她們好像都忘記了,這天下是朝家的天下,後宮是皇帝的後宮,若不是有萬歲爺首肯,燕王敢讓十萬精兵過大昭境地?若不是有萬歲爺默認,工部也沒那麼大的膽子直接將王府建在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