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是,我是來找冠晨的。」葉智和表情憔悴,略顯局促地走到她身邊,收起雨傘,欲言又止地瞥了眼身後的大樓。「那個……怎麼沒看見冠晨?」
「他還在睡。」
「喔,那……你們今天有安排行程嗎?」
「有事?」微笑。
「就是……想跟冠晨道歉昨晚的事。昨晚我太激動,說話太沖,還有就是……」葉智和摸摸鼻子一很後悔地道:「我只想到自己,卻忘了關心冠晨那天被下藥的狀況。昨晚吵架時雅雅說得不清不楚,我不了解事情經過,也不知道該怎麼道歉,但又擔心向冠晨詢問會讓他二度受傷……」
他焦躁地扒了扒頭髮,微冒胡碴的臉龐有種落魄的男性魅力。「總之我整晚都在思考該怎麼彌補冠晨?我和冠晨認識七年,我真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說完他哀嘆一聲,竟還流露出易令女性心軟的脆弱。
不過顧子琪昨晚沒同情他,今天當然也不會。
她是個女漢子,沒啥聖母情懷,身為女護衛,更不會感情用事。「冠晨身體很好,完全沒事,你不用在意,而且冠晨也說過不再追究那天的事,你就忘了吧。」
「怎麼可能忘?那件事就像一根刺卡在我心中——」
「我了,被人劈腿的確很慘。」被戴綠帽,可憐哪。
「……我的意思是,」葉智和深吸一口氣,脆弱的表情微僵。「那件事就像一根刺卡在我心中,讓我覺得很對不起冠展。」
顧子琪無辜眨眼。「好吧,我會替你轉告歉意,還是你想自己說?」
「冠晨不是還在睡?還是等他睡醒我再上樓吧,你……要出門?」
「對,去買早餐。」
「怎麼沒帶傘?」
「忘了。」
「怎麼這麼胡塗?我帶你去吧。」他撐開傘,朝她的後背伸出結實的手臂,準備用昂藏七尺的猛男身軀為她遮風避雨,做個讓女人感動又心動的護花使者,只是大掌忽然撲空,原本近在咫尺的嬌軀憑空消失——「唉,鞋帶又掉了。」
喝,人怎麼跑到地上去了?
葉智和低下頭,才發現上一秒還在眼前的人兒已蹲到地上,健臂懸在半空中僵硬又尷尬。
「這雙鞋真討厭,鞋帶老是掉。」顧子琪低頭綁鞋帶,完全沒發現他呆若木雞的窘狀,直到綁好鞋帶重新站好,才燦笑回道:「來者是客,不好意思麻煩你陪我跑一趟,不然你傘借我,你想吃什麼,我去買就好。」
葉智和一點也笑不出來,忽然發現此女真是奇葩,邏輯、反應皆怪異。
「沒關係,我很樂意替女性服務。」
「不用一真的不好意思。」
「但是我無法對需要幫助的女性視而不見,就讓我幫忙吧。」
「可是……」
「你是冠晨的女友就是我朋友,朋友之間本來就該互相幫忙。」
「你這麼說也對……」
「本來就對,你真的不用對我客氣。」
葉智和紳士一笑,很高興終於說服她。
「那就麻煩你幫我買兩份燒餅油條、一份蒸餃、一份蛋餅、兩杯無糖熱豆漿回來。」顧子琪一臉感激,掏出鈔票遞給他。「這是五百元,剩下的錢儘管買你想吃的,我先回去等你,順便叫冠晨起床,你回來的時候記得按門鈴。」
「……」葉智和整個呆掉。
「你的傘太小,兩個人撐不太方便,剛好我也突然想上廁所……」顧子琪不好意思地解釋。「總之麻煩你了,謝謝,拜拜。」
她轉身,卻無預警撞進一堵溫暖、熟悉的懷抱。
「怎麼穿這麼少?」王冠晨一手拿傘,一手圈環着她,瞬間溫暖她微涼的嬌軀。
顧子琪驚喜抬頭。「你醒了?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聽見你出門,就醒了。」他向來淺眠。
原來是她吵醒他,顧子琪自責又懊惱。
「智和。」王冠晨轉頭對好友淡淡招呼,一雙黑眸卻意味不明地瞥了眼他手中太小、不方便兩人共撐的黑色雨傘。「怎麼這麼早來?」
「來找你聊天。」葉智和神情略顯尷尬。「那個……昨晚我想了整晚,總覺得應該再和你談談,順便問問你那天身體有沒有……」
「我很好,你不用擔心,一起吃早餐?」說著,王冠晨拉開風衣右襟,將懷中的小女人裹住,溫暖着她,也保護着她。
那是男人的獨佔欲,也是雄性動物特有的護地盤動作。
葉智表情更尷尬,眸光閃爍,覺得自己像一盞電燈泡,根本不該存在,更不該跟着湊熱鬧……而他的直覺也沒錯,自那次事件之後,他和冠晨果然再也回不到當初。
傷害或許可以隨時間淡化,嫌隙卻難以抹滅。他們之間出現一道巨大的裂痕,不是他想彌補就能挽救的,也不是他想道歉就能跨越,更別說冠晨身邊已經出現珍寶,整副心思都在對方身上,連回憶過去都無心,更遑論繼續跟他稱兄道弟。
錯了,就是錯了。
他想重來,但顯然不太可能。
「算了。」他笑了,笑得很悵惘,把手中的鈔票還給顧子琪。「我昨天才失戀,就不看你們放閃了,早餐……你們自己去吃吧,我這個孤家寡人就不打擾了。」他揮揮手撐傘離去,背影孤寂得令人心疼。
可惜,心疼的人並不包括王冠晨,更不包括顧子琪。
「你這個朋友是不是很愛自來熟,或是對女人獻殷勤?」顧子琪窩在王冠晨懷裏悄聲問,狡黠美眸閃爍着,哪裏還有方才的遲鈍?
王冠晨沉下臉。「他剛剛對你獻殷勤?」
「有一點,明明只見過三次,卻特別熱情體貼,連伸手攬肩的動作都很自然,好像跟我很熟,感覺紳士過頭了有點奇怪。」開玩笑,護衛後背豈能讓人說碰就碰?她剛剛差點想把人過肩摔。
王冠晨臉黑得幾乎能滴出墨汁。「他碰你肩膀?」
「我沒讓他碰到。」
「以後看到他離他遠一點。」
「可能行不通,他是你的朋友,而且我們還得透過他打探柳雅的事。」雖然直接接觸柳雅也可以,但就怕柳雅真是變態兇手,一不小心就打草驚蛇。
「這件事交給我。」
「你?」她搖頭。「恐怕不適合,人家才剛因你分手,你就去打探柳雅的事一隻會讓葉先生誤會你跟柳雅真的有什麼。」
「我有我的方法。」
「我相信你的能力,可是由我套話更適合,畢竟女人就愛八卦閑聊。」
「聽話,別靠近他,也別讓他有機會靠近你,他不是表面上看來那麼簡單。」
「什麼意思?」顧子琪開始狐疑。「還有,昨晚你為什麼不乘機跟葉先生多問問KTV的事?如果把事情問清楚,搞不好可以抽絲剝繭,找出下藥的犯人。」
「因為我信不過他。如你所說,他的確特別擅長對女人獻殷勤,在柳雅之前他從未缺過女伴,在有柳雅之後也不缺。」因為是朋友,所以他對朋友的感情態度向來不會多說什麼,但這不代表他可以無視自己喜歡的女人也被人覬鋼。
「真的假的?」顧子琪傻眼。「那柳雅反劈他,他幹麼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他們之間不就是禮尚往來而已?」
他被她逗笑,卻還是迅速板起臉。「所以我不信任他,你也不需要同情或是靠近他,更不要讓他有機會單獨靠近你,別忘了,你是我的‘女朋友’。」
「是是是,幹麼說得一副我已經要劈腿的樣子,你這樣很像妒夫知不知道?」她翻了個白眼。
「嗯。」
「嗯?你承認你是妒夫喔?」她揶揄一笑。
「承認是在吃醋。」
「哈哈,那還不是——咦?」什麼意思?
王冠晨但笑不語,撐開雨傘,將懷裏目瞪口呆的小女人摟緊,往早餐店方向走。
「你……剛剛是在開玩笑?」怦怦怦!
「你說呢?」
「到底是不是?」她氣呼呼地拐他一肘子,一點也不喜歡這樣曖昧不清的態度。
面對他日益加深的溫柔,她一直以為是他演技進步,可如果……
不是演技呢?
如果他對她的呵護不是演的,那是不是代表他對她……
「你這樣很像母老虎知不知道?」他反過來揶揄她,眼中深情不容錯辨。
戲是演給人看的,她卻早已分不清戲裏戲外,一如他早已無法再公私分明、保持界線。他以權謀私,循循誘導她一塊淪陷,可惜她依戀他卻不自知,他只能耐心等待。
而如今,她終於開竅了。
「王、冠、晨!」她小臉通紅,張牙舞爪,卻一點也沒震懾力,反倒顯得可愛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