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第一百四十八章

148 第一百四十八章

蕭槿脫口道:“我知道,你一定舉薦了你的某個至交好友,對不對?”

“不是,這回你猜得不對,”衛啟濯抬手在她臉上捏了捏,“是袁泰的左膀右臂,都察院左都御史吳銳。”

都察院左都御史秩正二品,如果掛着原職去赴任四川巡撫的話,算是平調。但二品在京師都是了不得的位置了,遑論擱在地方上——除卻宰輔之外,其餘的正一品官階要麼是三公那樣的榮譽稱號,要麼是宗人令那樣掌管皇室宗譜的兼職。五軍都督府里的左右都督也是正一品,但因着國朝重文輕武,五軍都督府權力已經逐漸被架空。於是宰輔成為正一品里唯一大權在握的實職。

所以做到宰輔算是超神了,尋常人能做到正二品已經是相當厲害,如果是正二品的地方官,那簡直可以橫着走了。

蕭槿正喝着茶,聞言險些一口茶噴到他臉上:“你是說,你把你對頭的心腹舉薦給了陛下,去做封疆大吏?”

“很奇怪?”衛啟濯慢慢悠悠道,“這個差事明面上是個香餑餑,但實則棘手得很。因為一旦將來楚王跟益王那邊反了,身為四川巡撫可能會受夾板氣——一面被兩個親王威逼利誘,一面被陛下責問。我甚至懷疑現任四川巡撫提前致仕就是為了避開這些麻煩事。”

蕭槿目光一轉:“那這等好事,你為何不舉薦衛啟沨?”

“陛下不會讓二哥去做這個差事的,二哥此前一直在吏部做郎中,縱然陛下覺得他才幹踔絕,也斷然沒有讓他直接升任二品的道理。”

蕭槿點頭,這個倒是,如果真的是五品躍升二品的話,這個破格就破得太多了。縱然衛啟沨拯救了整個北京城,也很難有這樣的待遇,不過話說回來,憑着衛啟沨之前的官位,拯救北京城也輪不到他。

“那陛下答應了么?”

“陛下尚在考量,大約之後會召來六部堂官仔細計議一番,不過這事我已經推掉了,基本與我無關。”衛啟濯說話間要來拉她的手,卻見她撇了撇嘴。

“那萬一永福郡主知道了這件事,去攛掇陛下讓他將你調去蜀地怎麼辦?”

衛啟濯微微笑笑,靠到她近前,嗓音低沉:“是不是吃醋了?頭先我看到你待陸凝那樣親切,還以為你天生不會吃醋。”

蕭槿往一側別了別臉:“陸凝又不會知道你就是她當初看到的衛庄。但永福郡主就不同了,她原本就是先看上你的臉的,那日又好巧不巧地瞧見了你……何況她的身份比陸凝高多了。”

衛啟濯諦視她半晌,遽然擁住她使勁吻了一口。

他從前一直想要看蕭槿為他吃醋,但歷經無數努力都未能看到成果。他自己愛蕭槿入骨,總是希望蕭槿也能多喜歡他一些,可是他從前無數次覺着,蕭槿對他的感情可能只是停留在比較淺淡的層面,他不知道這是否跟她對他的前世印象有關,他曾經十分悵惘,他什麼法子都試過了,但收效甚微。

直到他被派往山東擔任欽差。重回山東的那一年裏,他與她經歷頗多,返京之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好像跟他親密了許多,竟然開始主動跟他撒嬌了,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

蕭槿懷孕后,對他又越發依賴,後來腹部高高隆起時,雖然身子已經十分笨重,連翻身都需要他幫忙,但臨睡前還是要在他懷裏蹭一蹭說些私話,他當時心中的觸動是難以言喻的。

他以為他這輩子都觸碰不到的東西,居然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漸漸朝他靠了過來。

蕭槿被他緊緊箍在懷裏,有些喘不過氣,捏起拳頭在他背上撓癢一樣打了一下:“你鬆手,我要去醞釀我的誠意去了。”

“誠意還能醞釀?”

蕭槿噘嘴:“當然了,不信我醞釀給你看,不過到時候你要是受不了,不要怪我。”

衛啟濯又在她的嘴唇吻了吻,抵着她的額頭笑道:“那我晚上早些沐浴了躺床上等你。”

“一言為定,你躺平了等我——我忽然想起來了,”蕭槿雙手搭在他肩上,“你頭先在我生產時答應的事何時兌現?”

原本這事在她出了月子后就該提上議程的,然而因着衛老太太的事,兩人都沒什麼心情,便擱置了下來。如今好像也是時候拎出來了。

衛啟濯輕捏她的鼻尖:“你隨意點個日子,咱們就上山去。只是啾啾屆時莫要打退堂鼓。”

蕭槿踟躕着應了一聲,想了想,又交代道:“到時候記得少放點燈油。”

是夜,更深露重。

衛啟沨坐在燈下心不在焉地翻了會兒書,又慢慢將書卷擱下,起身踱到亮格櫃前,俯身打開下面的櫃門,取出了一個細瓷瓶。

戰場上刀劍無眼,怎麼可能一點傷都沒有。雖然劉用章顯然是因着衛啟濯的緣故而對他存着極深的偏見,處處限制他,但他還是尋機往戰地去了幾次。

他從前只是使使筆杆子,但是真正去了戰地之後才深切感受到那種親臨沙場的震撼,也更加深刻地認識到臨場排兵佈陣與跟紙上談兵的區別。實質上,他這回也是抱着去歷練的心的,畢竟他上頭壓着一個劉用章,也不可能搶什麼頭功。

國朝可文可武的臣子有不少,以他之前的位置,也很難做出什麼政績,倒不如往別處用用心思。

衛啟沨甫一旋開蓋子,一股清淡的香氣便即刻逸散而出。他身上有兩處不大嚴重的劍傷,已經基本痊癒,手裏的藥膏是祛疤用的。他雖則是個男子,但十分在意自己的儀容,並不想讓自己身上留下疤痕。

他骨子裏其實是個苛求完美的人,這也是他一直將自己堂弟視為夙敵並且不斷想讓自己變強的緣由。

衛啟沨轉頭望了一眼躍動的燈火,眼眸幽深。

這回權當練手了,等藩王起事,真正值得爭取的戲碼還在後面。

今晚難以成眠的還有永福郡主。

她今日隨着皇後去外廷見她皇帝伯公的時候,正碰見衛啟濯從殿內出來。她上回見他還是去年,那會兒他立在馬車旁,姿態華茂,風神熠耀,她至今都忘不了當時場景。那個時候她還聽說他跟他的夫人蕭氏多年無子,但身邊卻連個房裏人都沒有,由此更是對這位世家公子印象深刻。

就她所見的,無論宗室子弟還是官宦子弟,大多是有妾室的,縱然沒有妾室,身邊也從來不乏女人,如衛啟濯這般的,實在是少見之極。

她隱約聽皇后說皇帝有意讓衛啟濯去蜀地任巡撫,她當時禁不住心裏一動,但她今日瞧着衛啟濯出殿時冷肅的神色,以及她皇帝伯公唉聲嘆氣的模樣,猜測大約是衛啟濯推掉了這個差事。

不用想也知道是因為蕭夫人。聽說這位蕭夫人三月前剛產下一個男孩,衛家上下都喜得了不得,原本沉痾不起的衛老太太,自從得了這個小曾孫竟然還一日日見好了。如今四處流傳這件事,都道這孩子是個有福的,是天生的貴人。

她有時候想想,實在是羨慕蕭槿,容貌,家世,子嗣,地位樣樣皆有,兼有這等痴情又出色的夫君,實可謂此生無憾了。

永福郡主拔下簪子挑了挑燈花,看着跳動的燈火,輕嘆一息,起身研墨,提筆修書。

在開頭落下“父親大人膝下”幾字后,她頓了頓,一瞬間竟然忘記了原先要寫的東西,滿腦子都是自己未卜的婚事。

她對着紙上寥寥幾字出神少頃,晃了晃頭,繼續走筆。

她今年才十四,對於宗室女來說,婚事還能再拖幾年,暫且不急着擔心。

轉入臘月,衛啟濯越發忙碌起來。因着臨近年關,各衙門都忙於出納總結,尤其是戶部,要對各個衙署的賬目進行仔細核對,並列出明年的預算開支,部里每個人幾乎都忙得腳不沾地。

蕭槿午間哄寶寶睡覺時,隔着窗子往外面望了一眼。上個月便落了雪了,這個月又連降了幾場,外間已是雪窖冰天。

想起上月她讓他躺平等她那晚的事,她就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那晚的記憶十分模糊,第二日晨起醒來時發現天光已經大亮了,很是驚了一下。坐在床上回想昨晚情景,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發生了什麼。

後來她詢問衛啟濯,衛啟濯一臉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說她那晚揚言要將他壓在身下折騰他一晚上,結果他早早盥洗沐浴罷了,躺在床上等她半晌也沒瞧見她過來。後來跑去找她時,才發現她居然喝醉睡著了。

蕭槿扶額。那晚的事,她只記得前半段。

之前他喝的鹿血酒還剩下一些,她覺得那個東西應該可以助她當一整晚磨人的小妖精,於是將鹿血酒找出來連喝了兩杯。但她當時無甚特殊的感覺,覺得可能到時候會怯場,所以又找了一壇陳年佳釀出來,硬生生灌了五六杯,結果沒想到那酒後勁兒那麼大,她坐了一會兒就覺頭暈得很,倒頭就睡著了,後面的事就完全不記得了,等再度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衛啟濯後來戲謔她,說她之前讓他等着,他還以為她要去準備什麼,沒想到竟是一醉了之,直接睡了過去。蕭槿知他這是激將法,不欲中招,便跟他岔題說起了踐諾的事。

他之前在她生產時說的事是為她在西山放一千盞孔明燈,期間包下整座香山寺觀景祈福。

有道是“京師天下之觀,香山寺當其首游也”,香山寺景色之盛聞名天下,當時又正值秋季,滿山紅楓似火,千盞孔明燈同時放飛,是何等壯觀。蕭槿當時正是臨盆時候,疼得神志不清,聽了都禁不住一愣。

生孩子都擋不住爆棚的少女心。

這也算是間接秀恩愛了,範圍輻射京畿。

衛啟濯原本的打算是先為衛老太太做一場盛大的法事祈福消災,然後再為她放孔明燈,也為孩子祈福,但衛承勉兄弟兩個此前已經為衛老太太做過好幾場法事了,衛老太太的病症卻始終未見好,老太太知道他這個打算之後便讓他打消念頭,說做法事倒不如出去施粥去。

再加上蕭槿生產後見衛老太太病症反覆,倒也沒什麼心情放孔明燈,這便將此事擱置下來。

如今衛老太太病勢穩定,她近來心緒也好起來,便重新提起了這件事。

只是衛啟濯年前都太忙,怕是抽不出工夫來。於是兩人合計一番,便將這事挪到了上元節。

蕭槿哄着寶寶睡下后,轉出門去,打算去衛老太太那邊看看時,忽見喜兒急急打遠處跑來,朝她一禮道:“少奶奶,大少爺跟大少奶奶來了,說要見您。”

蕭槿奇道:“他們來作甚?”

喜兒踟躕着道:“大少爺未曾說,但奴婢瞧着……恐怕不大妙。”

蕭槿囑咐乳母看好兒子,轉身往正堂去,命丫頭將衛啟泓夫婦帶到這邊來。

衛啟泓一瞧見蕭槿,脫口就道:“弟妹,這回恐怕要你割愛,將霽哥兒送出去寄養幾年了。”

蕭槿聞言面色瞬冷:“大伯是開的哪門子玩笑?”

“自然不是玩笑,”衛啟泓沉着臉道,“震哥兒晨間被炮仗驚着了,我抱着他往觀里看了看,那裏的道官卜了一卦,說霽哥兒與震哥兒的八字犯沖,須得將兩人分開來才能平安。”

他口中的“震哥兒”指的是衛啟泓的兒子衛嘉震,如今已經三歲零一個月了。

“我就說為何震哥兒漸大卻越發不活潑,自打霽哥兒降生,震哥兒又總是生病,原是犯沖,”衛啟泓臉色很是難看,“那就煩請弟妹想想法子,將霽哥兒先弄出府養幾年。”

蕭槿冷笑,心道你確定你兒子不活潑緘默寡語不是隨了你陰沉的性子?或者是之前發水痘持續高燒給燒的?寶寶降生時正是秋季,之後又很快入冬,秋冬季節正是小兒頭疼腦熱高發的時節,這也能賴到寶寶頭上?

衛啟泓見蕭槿面色不善,蹙眉道:“我這也是為著兩個孩子好,又不是讓你將霽哥兒扔了,弟妹……”

蕭槿不待他說罷,轉頭就對喜兒道:“去叫幾個小廝來,把這二位給我請出去。”

郭雲珠原本是被衛啟泓拉來避嫌的,如今見狀,很有些尷尬,趕忙出來打圓場:“弟妹先莫惱,這事可以慢慢商議,也不是一定就要……”

蕭槿見郭雲珠要來拉她,甩手躲開,冷聲道:“大嫂不必多言。”又轉向衛啟泓,“大伯趁早歇了心思,若真要‘隔開’,那不如將震哥兒送走。”

衛啟泓一口氣堵在胸口,惱怒道:“弟妹見哪家將長孫送出去的?”

“論長幼沒意思,還是得看嫡庶。”

蕭槿驀地聽見這把聲音,愣了一下,轉頭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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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輔夫人的榮寵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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