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挑撥離間
第二十章挑撥離間
船上配備的專職醫務人員姍姍來遲,不慌不忙,照他們這個做事效率,嚴重過敏症患者早該窒息斷氣了。
一個大劑量的抗敏針打進凌河手臂靜脈,再掛個輸液瓶,凌河看起來臉色頗有步調地趨向正常,只有前胸后心洇濕的衣物還能分辨出,這人剛剛經歷過劇烈掙扎死裏逃生。
凌河被捂上氧氣面罩堵住一張利嘴時,表情不太情願,分明就是被人剝奪了隨身自帶的最強悍得力的武器。
嚴小刀在擔架床一側,不由自主仍然維持着鄭重的單膝跪姿。他臉龐微汗,緊迫關頭還是被激出一絲笑意,伸手在自己臉上比劃一下那隻透明面罩,眼含刺探揶揄的深意。
萍水相逢相交尚淺卻都不耽誤二人的心有靈犀,凌河立刻就明白了,以眼角邊緣鋒利的視線怒視嚴小刀,幾乎要拒絕吸氧,嚴小刀分明就是要嘲諷他自作聰明,如今落個跟渡邊老賊一樣的下場,吸着氧狼狽地被一群醫護抬走!
眼見着凌河以口型與他辯論快要把氧氣罩朝天噴掉了,嚴小刀笑着很大度地對凌先生歉意一擺手指,懇請對方暫時閉上嘴。他低頭跟這人說:“專心調理您的內功,等回滿血了再跟我作法。”
凌河說不上是笑是怒,充滿威懾力地撩了他一眼。
當梁有暉懷揣嚇破的膽子從包廂里爬出來,周圍人基本已經散去。他眼見嚴小刀抬着凌河上樓回房間了,小跟班的還幫凌公子高舉吊瓶,一路小跑十分殷勤……嚴小刀當真從來沒有將他梁有暉放在心上,甚至沒想起回來察看一眼他的安危,這讓梁少爺內心十分失落。
再一回想凌河的臉和身材,十分具有阿Q精神、極為擅長自我安慰的梁大少又釋然了,又覺得很服氣。他自己扒拉着頭髮上的木屑,邊上樓邊自言自語:“小刀啊,你這才叫‘英雄難過美人關’!”
路過圍觀的賓客人群中,簡銘爵熱火撩身似的掏出電話,跟他那位房幃內的相好趙綺鳳聊着。
“寶貝兒,我其實一直還沒告訴你,就你想見的那個嚴小刀,也在這條船上,後悔了吧誰讓你沒來!……但老子想跟你說的是,我發現一個絕色,非常英俊,又很有那股子說不清的氣質范兒,絕對是個男狐狸精的調兒,總之跟以前見過那些歪花殘柳全不是一個檔次!噯嘛這條‘大魚’,形容他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都不為過……不過,可能不是你喜好的那一口。”
趙副董事正在辦公室里忙公務,電話里略不耐煩:“不是我喜好的那一口,你告訴我幹嗎?”
簡銘爵連忙哄着大財神姑奶奶一樂:“噯,你喜歡的那一口啊……我覺着他看上了那個絕色的男狐狸精!那倆人肯定睡過了,這兩天形影不離,你就甭惦記了。”
人群的另一側,一群爭奇鬥豔穿得像雉雞尾巴似的野花野草後面,還有一位悄悄圍觀事發現場的游大公子。游灝東也陰沉着臉在打電話:“爸,剛才出事了,好像有人暗算襲擊凌河!
“不是我啊,爸爸,我們的人完全沒插手,場面很血腥,不知是誰受傷了,也可能嚴逍受傷了,我都沒看清楚是哪路人乾的。”
“到底是哪一家下手了?”電話那頭沙沙的聲音壓抑着翻江倒海的驚乍情緒,游景廉不由自主又陷入他神經質嘮叨式的糾結狀態,“難道是戚,不,不對,他的人原本就在這裏了,那是誰幹的……”
“誰這麼等不及了,非要除掉凌河,滅掉唯一一個證人活口,然後下一個,就輪到我了……”有一些念頭擊中了游景廉的神經,讓他握着躺椅扶手的手指微微發抖。因為常年的憂慮、心虛、恐懼、瞻前顧後,因為十多年前就橫在頭頂的那柄利劍,他已經習慣性的神經衰弱、失眠和手發抖了,彷彿那柄利劍隨時就要掉下來斬他頭顱。
“爸爸?什麼下一個就是您?”游灝東完全無法理解,他爹那麼厲害能耐一個人,咱們游家怕誰、需要看誰臉色,戚寶山嗎?
嚴小刀放輕手腳將凌河橫放在大床上,就那一瞬間,右臂已是鑽心刺骨的疼。
“放”的那一下是強弩之末,終於鬆一口氣,傷痛立刻席捲周身,開始啃噬每一道骨節縫隙。他又不願意讓旁人看出來有異常,左手撐在床上,右胳膊竟拿不起來。
凌河仰面注意着他,非常善解人意地、自己艱難扳開自己的腿,讓嚴小刀有足夠空間把手臂抽出來。
“小刀,你……”凌河從面罩下傳出的語調含混中夾雜粗喘,略微失真。
兩人距離很近,視線摩擦交匯。僅僅才說兩個字,凌河眼神有一瞬的閃爍和迴避,迅速就改了口:“嚴總,您去治個傷,太嚴重了。”
每一絲細碎微末的表情都落在嚴小刀眼裏,包括那聲含混不清卻分明從某人兩片薄唇里漏出來的“小刀”。以凌河的心智和雙商,這個用詞的轉換已經顯得相當直白、生硬和欲蓋彌彰,很蠢,卻讓嚴小刀心裏一軟,又莫名戳了軟肋,寂靜的一片水波緩緩蕩漾開來。
嚴小刀搖頭拒絕提議,不走。
凌河微微一笑,指指吊瓶,又指心口,意思是,沒問題了。
嚴小刀輕輕點了他兩根鎖骨之間駭人的針眼。
凌河搖頭,然後手往後方指向輪船急救醫務室方向,你去治傷,趕緊的別墨跡。
嚴小刀再搖頭,還是不放心。
凌河笑了,又一指楊喜峰。
嚴小刀聳肩,那個棒槌不靠譜,老子真不放心。
那少根筋的楊小弟,這時就在床邊拎着吊瓶,戳得活像一根醫用吊瓶杆子,根本沒察覺那二人之間有過一段無聲無痕的交流。
嚴小刀深刻地認同,凌先生只要封上那張嘴別講話,在大部分時間裏,都是個挺美好、挺可愛的人。當然,只要一開口,十有八/九要破壞兩人之間交流的氣氛和美感,好不容易積累的一點好感度就沒了。
凌河真應當就做個啞巴。這人也不需要開口講話,那一雙眼就會說話;眼尾掃出淡淡一層水墨雲山、坐看天邊紅霞的時候,一雙妙目足夠讓一個肚裏原本沒多少墨水的人,都幻想出許多美好的詞彙,如晨星皓月,如秋水橫波……
嚴小刀脫掉外套,把自己關在洗手間裏。他對楊喜峰吩咐,去醫務室拿點紗布繃帶和消炎藥按摩油。
他的右臂手肘關節在惡戰中被踢中,屬於二次受傷,腫脹程度和顏色已經沒法看了。
方才為凌河壓胸,做人肉起搏器,再次加重了傷情。那一刻就完全忽略了手臂的傷患,彷彿那條胳膊已經不是他自己的,所以凌河的胸腔最終並沒有塌掉,是他自己胳膊快折了。
西裝表層仍然體面,襯裏濺滿血跡,凝成暗黑色,一片斑斑駁駁,嚴小刀緩緩地、小心翼翼剝掉襯衫,盡量不碰觸傷臂,露出赤/裸精健的上身和腰間一排利刃。
這些事情他做得很熟練,也是因為傷得多了。
他用牙撬開一瓶洋酒,拇指撥掉瓶塞,清洗一下傷口再順便解渴解乏。他從洗手台上找了個盒子,溫水調和藥粉,往裂開的傷患處抹了抗生素類消炎藥粉,最後再用繃帶一層層纏住手臂,固定肌肉。他右臂基本只能微微蜷着,不敢發力。
這種傷就是需要養一兩個月,不算大事,但他現在偏偏都沒有養傷的時間機會。
迴避在洗手間內,他撥通了戚爺的號碼:“乾爹。”
“乾爹,我和凌河都遇襲了,有一路人想要幹掉他,就在船上,一小時之前發生的。”
“……”戚寶山在電話那頭“啪”一聲關掉了屋裏正在聽的時調小曲兒,廊下八哥都啞嗓了,頭一句話就曝露出緊張嚴峻,“凌河人呢?他死了?!”
嚴小刀說:“沒有,差點掛了,又救回來,現在應該沒事。”
戚寶山也不知是放心了還是失望了,靜默沉吟半晌:“哦……救回來了。”
嚴小刀實在憋不住,還是問出來:“乾爹,誰下的手?”
戚寶山卻反問他:“你覺得誰下的手?”
嚴小刀語塞:“……我完全不認識,看着像外面雇來的,失手了就跳海,就不打算讓別人認出或者抓到活口。”
戚寶山再次陷入沉默,後來冷不丁又關懷了一句:“小刀,你沒事吧?受傷了嗎?”
嚴小刀面色平靜:“一點破皮小傷,沒大事,您放心。”
戚爺這句關心也相當生硬,感覺是為安撫人心而敷衍式的關懷,關注點全在於凌河死了沒死。
“好,我知道了。”戚寶山在夜深人靜的氛圍內陷入超脫式的自言自語,“凌河不管是死也罷,是活也罷,總會有人想要切掉這塊陳年腐肉瘤子,早晚都要有人急不可耐自露馬腳去動手,隨他們折騰,我們不如以靜制動,看看熱鬧……小刀,你自己當心着。”
嚴小刀很規矩地答應着,掛斷電話時凝重面色之下是遮掩不住的失望和狐疑……
十幾年前生意上結怨的對頭?他一直認為戚寶山沒有對他講全部實話,或者,根本就沒一句是實話。只是,有些事情他也沒資格打聽,其實關他什麼事呢?……
前半夜還挺熱鬧的,因為發生意想不到的血腥事件,游輪上的安保人員挨門挨房地與客人交談問話,既是檢查,也是安撫。
敲開複式貴賓套房的房門時,身穿黑衣制服膀大腰圓的安保人員還是很客氣的。當然,問也問不出實情詳情,有關聯的人誰會承認?挑起爭端的兩名嫌疑人直接投海,船員隔着船舷用救生圈和繩索網子裝模作樣打撈了一會,什麼也沒撈到,只看到一片烏漆墨黑洶湧的波濤汪洋,於是迅速就放棄了。
劇院的包廂和走廊留下了點點滴滴血跡,但血跡也是屬於失蹤嫌疑人的,還是沒有直接證據指控任何人行為不軌。
船都沒有拋錨停泊,連夜又開出幾個海里,所有人很默契地試圖把這事揭過。
死人了嗎?誰看見了。
真要是鬧大了說這條船上死過人,“碧海雲端”盛筵的這條航線就賣不出去了。
後半夜,游輪在海上進入平穩勻速的航行時間,**人氣都稀少了許多,走廊靜謐無聲。
醫護人員終於將吊瓶和氧氣罩那些有礙觀瞻的傢伙事都撤掉了,離開房間,眼前也就沒什麼能阻攔咱們凌公子用一張妙嘴暢所欲言,毫無成本付出地逞一番快意恩仇。
嚴小刀覺着凌河好像睡了,但他輕手輕腳俯身過去給這人蓋被子時,凌河側了個身,一條胳膊翻過來,恰到好處搭在他腰上。
兩人在昏暗光線下默不作聲。本就身高相仿,足以平起平坐又平躺,此時在枕上平視對方的眼。
嚴小刀其實仍暗懷防備之心,以他的脾氣,他就不習慣外人近他的身或者摟摟抱抱。他的床伴兒紅顏知己們都曾經抱怨過,小刀,你上了床為什麼都不願脫衣服?
他不脫衣服的理由當然不是什麼扭捏害臊。
床伴都只找交往多年知根知底的熟人,他從來不睡生臉,絕不會在這種事上着別人的道。
凌河望着他:“嚴總,你是不是睡覺永遠不脫衣服?難為你了,右腋下四把小刀,左腋下應當也是四把小刀,你不嫌硌?殺豬宰牛的那把寬刀藏哪裏了,我能摸摸你的西裝外套么?”
嚴小刀時常驚異於眼前這人的精明和縝密,彷彿什麼事情都料在心中,還忍不住總要刻薄直白地說出來,藉以挑釁他的忍耐度。
凌先生只要一張口,絕對有備而來,且來意不善。
凌河以手搭他腰部不是表達親昵或者勾引之意,就這一下,手指無聲地捻過他右側肋上四柄不同長度的柳葉寸刀的刀柄位置,連位置和角度都摸出來了。嚴小刀沒有彈開對方的手,已是最大程度的容忍此人放肆。
凌河手背上殘存一塊輸液扎針留下的青紫。他看着心疼,沒捨得掄開這人的手。
嚴小刀說:“西裝裡子全是血,你還是別摸了。”
凌河笑道:“杭綢的裡子,還是名牌,太糟蹋了。嚴總下次不必再麻煩救我。”
嚴小刀審視對方的眼:“有人託付我保你一條命回到大陸,我也是拿錢辦事,沒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淺色瞳仁里劃過一道冰河似的白練,像是黑暗中唯一照亮真相的明燈。凌河慘笑一聲:“拿誰的錢辦事?你義父戚寶山。他讓你抓我回去,打算親手處理掉我,無奈現在時機變了,等我回去問口供都等不及,呵!畢竟,倘若在家門口動手,我死在你們臨灣港口的地盤上你們全都說不清;而我死在‘雲端號’這艘船上餵魚,吃得連個渣子都不剩,就是最完美的結局。”
嚴小刀皺了下眉:“你假若在這條船上餵了魚,跟戚爺沒有關係。”
凌河笑得縹緲無依,卻又像用最尖銳的方式剖析真相笑眼前人傻:“嚴總,你也別救了,救完遲早還要再宰我一刀,然後你難道再救?然後再宰一刀?這樣反反覆復切來切去,我的傷口也挺疼的,我也有血有肉也能感覺到疼痛、針扎、撕裂、剝皮削骨,不如直接給我一刀痛快!”
嚴小刀神情慢慢變了,瞳仁針縮盯着對方的眼。
他腦子裏充塞了許多疑問,只是憋在心裏不願說。他自己瞎捉摸是一回事,被凌河以這種方式抽絲剝繭般的點破,就是另一回事。
戚爺究竟在隱瞞十幾年前什麼事情?
戚爺與凌河之間年紀差着一輩,到底有什麼仇怨?
戚爺提過的“處理掉”是打算如何處理凌河……
那兩名殺手為什麼沒有用槍,為什麼沒有對他嚴小刀直接使用殺招反而顯得處處掣肘?
有多少人知曉凌河對尼古丁過敏?注射一劑量的尼古丁幾乎等同於被扔進奧斯維辛的毒氣室。
殺手顯然不是游灝東弄來的人,那麼還能有誰?誰買通了渡邊仰山,在今夜船上下手?
……
有些疑問,就不能翻來覆去細想,一旦想到了,就如果根植在腦內的一隻畸形瘤子,瘤子是不會自己消化掉,只會越長越大,沉甸甸壓迫他的神經,擾亂心智。
楊喜峰此時睡在套房一層的長沙發上。樓上兩人都聽到那小子起起落落沒心沒肺的鼻鼾聲。
凌河無聲地一指樓下。
嚴小刀:“你想說什麼?”
凌河表情古怪,像是陷入憤慨又不甘的情緒,對着嚴小刀的臉,字字誅心:“從包廂里,你為了保護我一腳踹上我的輪椅,把我踹進走廊。我的輪椅在那打轉轉,很多人都看見了。那個黃頭髮的終結者,就這樣堂而皇之扯住我的頭髮和肩膀,把我拽到地上,再一路拖進隔壁包廂。
“我就與你一牆之隔,就在你的隔壁包廂,肯定有人看到這一幕,明明知道我會遇險,我會被害,但沒有人告訴你我就在你隔壁幾乎十步之遙。嚴總,你差一點就晚了一步,就差一點,結果你來早了,壞了人家的計劃……
“嚴總,為什麼你身邊人就不告訴你,我就死在隔壁啊?”
……
嚴小刀是在那一刻眼底湧上一層猩紅,如一把野火頃刻間燎原,就連隱在髮際線內那一道舊傷痕都爆成紅色。
他猛地甩開凌河摟着他腰的手臂,盯着這個人。
這張嘴,當真有毒,簡直就是蛇蠍。
這人一個小時前還虛弱得幾乎窒息氣絕,那樣子絕不是裝死,這才剛緩過氣兒來!凌河兩道鎖骨之間露着粗大的針眼,胸口一片被強度按壓留下的青腫,明明氣息虛弱卻字字鑽他的心。才剛回血不足滿格,這就開始放招!
嚴小刀怒不可遏,也是之前對戚寶山已經心懷疑慮不願承認,胸腔里被一股氣頂得十分難受。二人視線膠着糾纏,在黑暗中都擰出噼啪四濺的火花。他一把捏住凌河的下巴,捏得非常狠,這一下就將凌河的面部表情捏到扭曲:“你說夠了?還有什麼,全倒出來。”
凌河倔強地直視着他,極薄的嘴唇沒有血色,唇型就暗示口角的銳利。
嚴小刀逼問:“那個黃毛殺手,當時跟你說話了?……他說什麼了?”
凌河眼底也漸漸泛紅:“我告訴你他曾經說過什麼,他是誰派來的,你會信嗎?”
嚴小刀冷麵無痕:“你說。我聽聽你還能說出什麼?”
凌河冷笑:“我還能說什麼?再多說一句我命都沒了,你還不如直接去海里撈屍上來問個明白。”
半晌,嚴小刀點頭:“那你就什麼都別說了,閉上你這張嘴,再多說一個字,我把你舌頭拔下來。”
凌河毫無懼色,也是一臉傲然,絕不在這個關頭認慫服軟。他只要有一丁點軟弱、心虛、趔趄畏縮或者撒嬌賣好,以嚴小刀的聰明心智一定看穿,一定拔了他的舌頭、剖出他的真面目。
他那時以應激反射般的手速也掰住嚴小刀兩根手指,按捺不住想要兇狠發力。小刀快要把他的臉皮掐漏了,直捏到他牙床與口腔黏膜摩擦出血,比戳他個針頭疼多了。
他還是放棄了,沒有像掰斷針管那樣掰嚴小刀的手,緩緩鬆開了……
嚴小刀臉猛地靠近他一字一句送出威脅的時候,凌河都沒聽清楚這人說的啥,嚴小刀很好看的唇形一下子讓他走神,一小時前的回憶鮮明如新直擊他眉心,兩人唇紋正中還嵌着一抹血色,沒有洗掉。
今夜的兩人,危急關頭都不惜以命相搏,都放了大招,只是一個斬臂,一個攻心。
兩人在黑暗中,都懶得搭理對方,心有靈犀在吵架時反而不是好事,話不投機時又不能像小孩那樣打鬧耍賴,於是乾脆用帶矛刺的視線互相較量絞殺,將對面的人鞭撻了足足七八個回合,都想壓服對方都不能得手,卻又是一根線上的螞蚱,還睡在一張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