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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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嚴明三十五六的年紀,今天穿了件深藍色的拉夫勞倫Polo衫,帶上了那炫酷的藍綠色反光墨鏡,神氣十足。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回頭跟韓千音聊天。
“所以回國后一直待在張教授的實驗室?”
“也不是,在家裏休息了大半年。”她笑了笑,“後來經人介紹才去了所里,運氣好考了張教授的在職博士。”
周嚴明聽了,沉默了幾秒。
“當初實驗室幾個美國人來中國的時候,我去西安和他們聚了一次,大家說起你,都覺得很可惜。”
韓千音沒有說話。
周嚴明又問,“對了,後來他們說Jeremy還聯繫過你,想讓你回去把書念完,你拒絕了?”
Jeremy是韓千音在美國的導師。
韓千音看着窗外的海景,“嗯,兩年前經歷了那些事……只感覺像現在這樣平平淡淡、踏踏實實的,也沒什麼不好。”
“你才多大,怎麼說話像認命了似的。”周嚴明頓了頓,又道,“對了,我聽他們說,Justin回國了。”
聽到這個名字,韓千音的臉上是有波動的。
不過很快,臉上的表情又恢復了輕鬆自在和無所謂。
“他回國也挺好的。”
“那時候你們鬧了那麼一場,真是風風火火。”他的語氣頓了頓,“後來他知道了你家出的事,簡直都快瘋了。”
韓千音只是聽着。
“他因為聯繫不上你,還來找過我。”
杜驍在開車,旁邊的對話飄到耳朵里,他抬頭,從後視鏡里看了眼韓千音。
車開了兩個多小時,最後停在一個叫Lajolla的海灘旁,離停車場不遠,就是加州大學聖地亞哥分校。
也許是因為靠近南邊,頭頂的陽光變得更加強烈。路的盡頭裏,不太平整的石階連接着一片綿長的白色沙灘。一群海獅正愜意地躺着曬太陽,渾然不顧周圍來往的遊人。再靠近水面一些,是亂石鋪成的淺灘。
韓千音找了個角落,在一塊大石上坐下。剛剛和周嚴明對話后,心裏煩悶的情緒漸漸冒出頭來。她闊別已久的煙癮又上來了,在背包里摸索了一會兒,將那盒萬寶路握在手裏的時候,又想到自己這時候抽煙有破壞環境的嫌疑,於是作罷。
剛起身往回走,結果看見離她兩米處,杜驍正舉着個誇張的鏡頭,往自己右邊不遠的方向拍照。
在她身後,一隻海獅正立在陽光下,滑溜溜身體向後仰成了一個C形,愜意地享受着加州海灘的陽光。
正當他對着海獅按了幾次快門、準備收起相機時,突然,韓千音惡作劇般地朝鏡頭的方向湊近,擋住了某人的視線。
她的臉佔據了小半鏡頭,皮膚在陽光下白皙透亮,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鏡頭那邊的人。
甚至特意朝他眨了眨眼睛。
結果對面的人根本沒有感受她的友好,下一秒便毫不留情地把鏡頭移開了。
呵。
不知道他在高冷什麼。
見杜驍已經轉身往回走,她也跟了上去。
“杜先生——”她叫他。
他沒有搭理。
“我們聊聊吧。”
“聊什麼?”
“什麼都可以。”
“比如?”
“比如你是什麼星座的?”
杜驍看了韓千音一眼,她的眼睛聚焦在自己身上,滿臉不正經的笑意。
“不知道。”
“那你有女朋友了嗎。”
“無可奉告。”
“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見面前的人仰頭看着自己,他問,“你想幹什麼?”
“想跟你做個朋友、進一步了解你呀,順便……”她璀璨一笑,“把握一下交往的尺度。”
杜驍神色冷然,似有不悅。這大概是第一次有女人在他面前,把這樣直白大膽的話說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沒再看她,徑直走上了台階。
此時,周嚴明在給一同出發的朋友打電話,在得知對方至少需要一個小時才能趕到后,兩邊商定在洛杉磯碰頭。
到洛杉磯的時候是下午四點,不早不晚,周嚴明打電話和另一台車的同事聯繫后,一行人在荷里活附近碰了頭。在巨大的白色“HOLLYWOOD”標誌下欣賞完夕陽后,天色已暮,又在市區里兜兜轉轉,回到酒店已經是晚上十點。
由於長時間的開車和行走,平日裏精力旺盛的杜驍也感到疲憊。他洗完澡,躺在那寬敞舒適的大床上,正不經心地調着電視頻道,突然聽到了敲門聲。
一開門,發現江瞳站在門口,臉色焦急。
“怎麼了?”
“杜老師,你是醫生吧?千音師姐的腳腫得很厲害,可以麻煩你幫忙看一看嗎?”
杜驍進門時,韓千音正坐在床上打量着她的右腳。從小腿到腳踝有一道長約十公分的傷口,是在Lajolla的淺灘上划傷的,受傷的時候不痛,後來她用清水稍微處理過,一路上也對此毫無知覺。結果晚上江瞳來自己房間借洗髮水,才被他注意到腳上的傷口比之前更腫了一些。
傷口周圍的皮膚髮紅,按上去有痛感。划傷處似乎並沒有結痂,皮肉破損的地方有淡黃色的液體滲出來。
杜驍進門后,徑直在韓千音身旁蹲下,打量了一番她腳上的傷,轉頭對旁邊的江瞳道,“去附近的藥店看看有沒有雙氧水和鹽水,如果沒有雙氧水就買絡合碘。對了,順便買兩包消毒棉簽。”
“好的。”
江瞳轉身出門時,又聽見身後的人補充,“藥店就在酒店出門左拐的第三個街區,不用過馬路。”
隨着門關上,世界突然安靜下來。
此時,房間裏只有韓千音和杜驍兩人,杜驍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空氣有些安靜。
身後是酒店溫暖舒適的大床,又是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韓千音只覺得氣氛變得微妙了起來。
他似乎已經洗漱過了,發梢還帶着點水滴。那張輪廓分明的臉清爽又乾淨。身上隨意地穿着淺灰色的襯衫,紐扣並沒有扣到底。他正低頭打量着她的腳,導致她目光隨意一動,便可以從他敞着的領口看到堅實的胸肌。
中間有一處有些晦暗不明,也許是光線問題,看得她突然心癢。
臉上漸漸升起了燥熱。
韓千音正出神,目光卻被當事人撞了正着。他面無表情,只是問,“有沒有乾淨的紙巾?”
“有消毒棉球。”她平時為了化妝,會隨身備一些。
“消毒棉球更好。”
拿到棉球后,杜驍在傷口附近擦拭滲液。碰觸的瞬間,韓千音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
杜驍看了她一眼,沉默着。
她覺得疼,於是試圖以說話來分散注意力。
“你們醫生每到一個地方都會注意附近的藥店么?”她問他,“這是你們的職業習慣?”
他沒有應聲。
又過了幾分鐘,她覺得這沉默實在讓人難熬,便提起前幾天不小心聽到他打電話的事。
“對了,在西湖村開會的時候,我聽到你讓電話那頭的人流產、切子宮……是在說你的病人嗎?”
話音落下,她見他抬眼,目光黑暗幽深,讓人猜不透在想什麼。
“應該是病人,對吧?”韓千音對他笑。
杜驍沉默着,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后,又冷着個臉、兀自低下頭去。
見對方反應冷淡,韓千音也不生氣,只是用腿輕輕踢了踢他。
“喂——”
隔了一會兒,杜驍才道,“如果你不希望我口水裏的細菌給你造成二次感染,那麼,你最好閉嘴。”
韓千音張了張口,終究噤了聲。過了會兒,又感覺到從傷口周圍傳來的力度。
二十多分鐘后,江瞳回來了,然後,他圍觀了杜驍給韓千音清理傷口那殘忍的全過程。
杜驍用棉簽沾了鹽水,在傷口邊擦拭着。力道不小,一時疼得韓千音嘰嘰歪歪的。
“杜驍,你輕點。”
結果那邊的人根本沒手軟,力道一如既往。韓千音疼得厲害,卻拚命地忍着腳上的刺痛,她真是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沒有把他的手踢開。
“算了,我去醫院好了。”
杜驍沒搭理她。
到後來,大概是痛得已經麻木,韓千音整個人有些萎靡。
面前的杜驍放下棉簽,又讓江瞳從衛生間拿來垃圾桶,將鹽水瓶倒在傷口上沖洗二十來秒,最後再在傷口周圍來來回回塗了幾次絡合碘。
“已經沒事了。”他一邊收拾起四周的狼藉,“這幾天就讓傷口用紗布蓋着,不要碰水。明天回國了去藥店裏買支百多邦,每天塗幾次。”
韓千音覺得腿上火辣辣的,看着面前的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低聲說了句,“謝謝”。
夜有些深了。
杜驍起身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剛邁開步子,聽到身後的人吐槽了句,“說好的溫柔白衣天使呢。”
即使聲音很輕,杜驍還是捕捉到了。他回過頭來,對她扯了扯嘴角。
“溫柔?”杜驍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至少我不是。”
因為自然科學基金的申請書遞交在下個月,老師臨時起意要把她上次在洛杉磯報告的課題寫成標書遞出去,於是整理和書寫這一重任自然就落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之前的實驗有些不完整,她加班加點補做了一些實驗,接着又熬了幾個通宵整理數據、搜集文獻。等標書終於初具模型,已經渾渾噩噩地過了大半個月。
那天下午一點左右,她終於敲完標書里預期結果部分的最後一個字,只感覺整個人呼吸舒暢、渾身通透。
出了辦公室,看見江瞳坐在實驗台旁,目不轉睛地盯着面前的電泳槽,試圖鎖定被液體浸潤的透明電泳膠。他小心翼翼地用移液槍抽吸了一些深藍色的樣品,在膠槽裏面緩緩地注入。
旁邊還坐了一個人,是個女生,女生的頭湊得很近,眼睛認真地盯着江瞳手上的動作,偶爾又側過頭來打量身邊人的臉。
韓千音看她那一臉崇拜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
是在洛杉磯一起旅行時的丸子頭女生,叫譚熙。
兩人過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韓千音。
“千音師姐。”
韓千音笑,“今天譚熙也過來了。”
江瞳臉一紅,解釋道,“譚熙馬上要進實驗室做畢業課題了,想先學點實驗技術,只是過來看看。”
“那加油。”
在實驗室走了走,又在陽台上站了一會兒。靠陽台邊的小房間已經被整理出來,裏面只剩下一個辦公桌和一張沙發。這時候恰好負責實驗室管理的張姐路過,韓千音隨意問了句,“這是有人要過來?”
張姐也往那間空蕩蕩的房間望了一眼,“聽說是老闆的師弟要來,給他預留出來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