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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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千音揣摩着這狀況。
她當然明白,杜驍看起來並不是友好之輩。只是琢磨了一個晚上,關於自己妹妹的日記里為何會有對方的電話,她仍沒有絲毫頭緒。結合目前所有的線索來看,也許直接問杜驍本人,反而更可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她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問他,“你認識韓念心嗎?”
杜驍聽了,似乎在琢磨這個名字,而後,他搖頭,“不認識。”
韓千音打量着他,那神情語氣不像是在說謊。
也許,真的是她對妹妹的事情過於敏感了?
“哦,那可能是我搞錯了。”
杜驍沒有說話,深邃的眼睛裏有難以捉摸的暗色,似乎在等她進一步的解釋。
她仰頭看着他,頓了頓,大大方方的模樣,“我前段時間翻妹妹的日記,看到了一串數字,就記了下來。後來我把它當成電話號碼,順着這條線找到了你。事情就是這樣,如果你不認識我妹妹的話,那也許這根本就不是一個電話。給你帶來了困擾,真是不好意思。”
杜驍聽着,沉思了一兩秒。
“首先,作為一個成年人,我想你應該知道什麼叫**。無論你妹妹年紀多大,翻看日記這件事本身,我不能苟同。”
他話音頓了頓,“其次,既然號碼是在你妹妹那裏找到的,你不應該跟蹤我,而應該直接問她本人,這樣你也許能更快得到答案。”
韓千音聽着杜驍的話,沉默着,過了一會兒,她故作輕鬆道,“杜先生說得對,我也很想問她呢。可惜,她在兩年前就已經自殺去世了。”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
杜驍一愣,過了幾秒才用了無波瀾的語氣說到,“抱歉。”
那天晚上,韓千音躺在床上,忍不住想起了韓念心。
自從十一歲父親再婚後,韓千音便開始寄宿。當時妹妹還小,每次韓千音在電話里問她最近的情況,在學校過得好不好,在家裏過得開不開心。每次韓念心都是怎麼說的呢,“只要能偶爾見到姐姐就很幸福了,其他那些事又有什麼關係呢。”
回想起來,這是多麼避重就輕的答案。
韓念心高一那年,韓千音剛拿到了康奈爾大學的offer,她曾經很激動地抱着韓千音,說,“姐姐,怎麼辦,我是你的腦殘粉!”
那個時候的她,看起來是那麼無憂無慮,可誰能想到,一個月以後,父親打電話來告訴韓千音,妹妹在學校里,失控了一次,將自己和同桌的作業本撕得粉碎,在教室里大喊大叫,後來送到了醫院,診斷為嚴重的抑鬱症。
即使後來韓千音去醫院看她,她還是彎着眉眼,告訴韓千音,“姐姐,你去美國吧,我沒有病,不用擔心我。”
她一直都那麼害怕成為深愛的人的負擔,將自己深深地隱藏了起來。卻沒想到,她最後的離去,成了所有人心上的一把枷鎖。
第二天,免疫學年會正式開始了。
韓千音的學術報告是正式開場后第二個。今天的她穿着一套深黑色的正裝,裏面是淺色的襯衫,看上去簡潔而幹練。因為這樣的場面經歷過不少,韓千音在上台前十分鐘仍在淡定地刷朋友圈,而旁邊一同來參會的小師弟江瞳比她還緊張。
“喂,千音師姐,要不要我去給你倒杯水?”
“謝謝,不用。”
過了幾分鐘。
“千音師姐,要不要再去上個廁所?”
“並沒有這種想法。”
終於輪到了她,她拍了拍身旁一直在抖腿的小師弟,扔下了句“記得給我拍照”,便走上了講台。
會場的光線有點暗,站在台上的韓千音和坐在不遠處負責主持的白人男子一比,顯得瘦瘦小小。她的語言流利地道,咬詞準確,是非常純正的美式發音。幹練的裝束和嚴謹的姿態,搭配上那張美好又乾淨的臉,就像是蒼茫大地開出的一朵粉色薔薇。
杜驍坐在觀眾席後排左邊的位置,他看着台上的人,一邊琢磨着演示文稿里醒目的“線粒體自噬”幾個字,腦海里驀地閃過某個片段。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不算太久遠的往事。
晚上是例行舉辦的歡迎宴。酒店後面的草坪上,早早地擺好了西式的自助餐桌。韓千音和江瞳到的時候,晚宴已經開始了。此時的韓千音換了件粉藍色的小洋裝,一身清新又醒目的顏色。
她逛了一圈,走到西邊的餐枱邊取蘆筍。剛放下餐夾,突然感受左邊一片高大的陰影覆蓋過來,側過頭,她便看見了杜驍那張冷俊的臉。
其實,撇開他那高冷又讓人膈應的說話方式不談,他本人看上去真的很帥。
他似乎思索着,過了一兩秒,才道,“有空嗎,想和你聊兩句,關於你妹妹的事。”
韓千音動作一滯。
兩人坐在旁邊的露台上,桌上放了兩隻裝了檸檬水的玻璃杯,晚霞融化在水裏。暮色漸冷,草坪上依次亮起了暖燈。
坐在對面的杜驍雙手交握着,身子微微後仰,即使是一個隨意的姿勢,依然透出他良好的姿態與修養。
韓千音問他,“所以,其實你是認識我妹妹的,對不對?”
“不認識。”杜驍道,“不過,我跟她,打過交道。”
韓千音靜靜地等着下文。
杜驍稍稍斟酌后,問她,“你記不記得兩年前,你在《Science》上發表了一篇關於線粒體遺傳的文章?”
韓千音當然記得。《Science》是科學界的頂級期刊之一,她發表這篇文章的時候,是二十二歲那年,研究成果在她所在的領域內引起了很大的轟動。可沒過多久,便開始有人討論這項結果證明方法的合理性,以及實驗可能存在的漏洞。
不過,韓千音有些不能理解,這跟自己的妹妹有什麼關係。
對面的人又問,“那你記不記得,你發表文章后沒多久,就有人給《Science》致信,從現有的理論基礎否定你的結論?”
韓千音沒說話。
杜驍道,“那個人就是我。”
“……”
說起來,那段往事還有點讓人印象深刻。
當時的韓千音年少氣盛,她看到對方的評論,一時情緒激動,兩個通宵沒睡,鬥志昂揚地斟酌詞句,給期刊編輯發去了那封熱切的答覆。一個月後,沒想到對方繼續提出了新的質疑,韓千音為了這事連續熬夜失眠,連頭髮都掉了不少。
某天打電話回家的時候,敏感細膩的妹妹似乎聽出了韓千音狀態不佳,問她怎麼回事。
韓千音只是道,“也沒什麼,被一個難纏的人找了麻煩而已。”
韓念心聽了事情的原委,忿忿不平道,“姐姐,需不需要我替你報仇?”
當時韓千音只當這是句玩笑話,並沒有放在心上。
“所以?”她問面前的人。
杜驍的語氣很淡,像是寒冬過去后,山澗里剛剛蘇醒的清泉,“自從寫了那幾封通訊信,和我手機號關聯的幾個重要的網絡賬戶相繼被盜。”
韓千音一愣。
“我找人想辦法把賬號找了回來,結果,據說盜號的人把密碼改成了‘nishishabi’。”
你是傻逼?
韓千音有點懵,她問他,“什麼意思?你是說……那個盜號的人,有可能是我妹妹?”
“不是可能,是幾乎可以肯定。”杜驍道,“當初那段時間太忙,所以賬戶找回來后沒有往下查。直到在這裏遇見你,我又想起這件事來,於是讓一個朋友去搜了當初黑客的來歷。”
韓千音認真地聽着。
“最後查到的IP位址是寶山湖別墅,也就是韓小姐你的住址。結合昨天你說的話,我想,我和你妹妹的淵源大概是這樣。”
韓千音聽了他的話,久久回不過神來。她腦海里又浮現了妹妹那張單純可愛的臉,隱約想起她曾在自己焦頭爛額的那段時間裏,信誓旦旦地說過,“姐姐,我會保護你的。”
韓千音有些動容,心裏有窒息的感覺漫上來,卻只能無奈地笑。
那個傻瓜,其實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韓千音在手機上按下了這串數字。
聽筒里傳來鈴聲,很快,電話被接通了。
“喂,你好。”是個清朗的男聲,吐詞幹凈利落。
韓千音聽着,沒有接話。
那邊又問了一句,“喂?”
即使是疑問句,男人的聲音也幾乎是沒有溫度的。她揣摩着那頭會是一個怎樣的人,跟妹妹可能有什麼樣的關聯,短短几秒的時間,電話便被掛斷了,只剩下忙音。
韓千音斟酌一番后,聯繫了一個通訊公司的朋友,拜託對方打探這位持號人的信息。
幾天後,那位朋友給她發來了信息。
“你給的那個手機號,只查到了一點。”
“是什麼情況?”
那邊的人回復道,“持號人叫杜驍,男的,我查了一下,是京大附屬醫院普外科的醫生。”
是個醫生?
韓千音不解,無法想像一個醫生能和兩年前正在上大一的妹妹扯上關係。妹妹雖然從初中開始便患有抑鬱症,但平日裏身體健康,如果有身體不適,保姆和家庭醫生也會知道,所以找別的醫生看病這個可能性幾乎為零。
韓千音讓朋友繼續查找當年韓念心手機號和座機號的通話記錄。時間有些久遠,因為是兩年前的事,數據只恢復了一部分。而在得到的這部分記錄里,她發現自己的妹妹從未用這兩個號碼跟那個叫杜驍的男人聯繫過。
事情一度陷入了僵局。
難道這串數字還有什麼別的意義,又或者,其實根本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