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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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千音在辦公桌對面的座椅坐下,把結果遞給他。
陽光從身後拉了一半的百葉窗照進來,將屋裏的牆面畫出了一道明暗分明的界限。面前的人冷峻的眉眼正盯着報告，表情嚴肅。
韓千音被他這副表情看得有些緊張，又想起了剛才大嬸的一番話,於是問,“小師叔,不會要把膽囊切掉吧？”
他沒有回答，過了一兩秒，才開口，“有什麼不良習慣？”
“啊？”
這問題真是讓人摸不着頭腦。
“熬夜嗎？”
“……嗯。”韓千音點點頭。
“頻率？”
“幾乎每天吧。”
也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對方渾身上下擺着一副審犯人的架勢，韓千音只覺得被他那雙銳利的眼睛看着,莫名地不好意思。
“平時飲食不規律？”
“嗯，有時候吃多了，就會刻意節食……”
“怎麼節食？”
“就是不吃……連着兩三天不吃飯,只吃白水煮蔬菜。”
杜驍皺眉,過了一會兒,又問,“早餐按時吃嗎？”
韓千音搖了搖頭,再看面前的人,他的眼神又像是孩子犯錯抓現行的家長了。
“還有嗎？”
韓千音想了想,“沒有了吧。”
杜驍把韓千音的結果放在桌上，身體往皮椅里靠了靠，右手一邊靈活地轉動起了手裏的筆。
他又問她，“抽煙抽多久了？”
韓千音一愣，“你怎麼知道。”
杜驍臉色很淡，“看見過你拿煙。”
哦，原來是這樣。
韓千音答道，“兩年吧。”
“每天抽多少？”
“這個不一定的，看心情。”
“比如？”
“比如今天看到小師叔你，心情就很好，到現在還沒抽。”
“……”
看自己的玩笑並沒有緩和氣氛，她開始認真答題，“平時也就三四根，不過心情差、壓力大的時候一天能抽上一包。”
“酒呢？”
“只是偶爾和朋友聚會的時候喝。”
“嗯。”
杜驍緊皺着眉頭，神情似乎又嚴肅了一些，終於收起手裏的筆，拿起一旁的處方單，低頭快速地寫了起來。
等他寫完后遞給韓千音，她看見上面寫了幾個藥名后赫然寫着，“注意飲食、作息規律，戒煙戒酒。”
這……
韓千音一臉疑惑地望着眼前的人。
他大概是知道她心裏有疑惑，淡淡解釋，“很多單發膽囊息肉是因為不好的生活習慣造成的，你這種程度還暫時可以先觀察，以後半年到一年複查一次，只要沒有長大，就不用處理。”
“哦。”韓千音還是愣愣的。
“上面寫的做得到嗎？”他聲音淡淡的。
“我……試試吧。”
“嗯，如果有哪裏不舒服，可以隨時聯繫我。”
“好的，謝謝小師叔。”
韓千音準備起身，卻聽到面前的人又道，“對了——”
她以為他還有什麼事情要交代，轉過頭來。
“給我介紹男朋友就不用了，”杜驍深黑的眼睛看着她，一字一句，“我雖然對女人不感興趣，但我更不喜歡男人。”
此時此刻，光從面前的男人身後照進來，韓千音一時讀不懂他臉上的表情，只見他渾身舒展地坐在屬於他的領地里，一臉泰然，像驕傲的國王。
她的心重重跳了幾下。
一種讓她不適應的衝動浮上了心頭，她下意識地想要反抗這種陌生的情緒。大概為了特意掩飾內心的柔軟，她想也沒想，脫口而出，“小師叔……你確定？”
他看了過來，依舊是沒有溫度的聲音，“確定。”
晚上司霏做了糯米珍珠丸子，邀請韓千音上來蹭飯，兩人邊吃邊聊，韓千音順便說起了白天找杜驍看病的事。
然後便看到眼前的好友滿眼放光，“哇，你們有沒有什麼特殊的交流？”
“什麼叫特殊的交流？”
“就是那種……深入的？”
“……”韓千音有點無語，“我是去看病呢，你就不關心關心我的病情？”
“知道啦，我把你的檢查單拍照發給我姑媽了，她說沒事。”
司霏的姑媽也是醫生。
“而且，上次我不是去松雲寺給你算了一卦、說你這人是龜壽嗎。”
“……”
“所以啊，你們有沒有什麼深入的交流？檢查的時候有沒有讓你解胸罩脫小褲褲之類的？”
“……”
對於好友思想之齷齪，韓千音簡直是無言以對。
頓了頓，她說，“他告訴我他不喜歡男人。”
不知道這種靈魂層面的話題夠不夠深入。
司霏聽了，細細想了想，“你說，他不會對你有意思吧？”
“小姐你想太多了，”韓千音道，“也許……他只是不想被人介紹男朋友而已。”
難得遇上清閑的周末，杜驍決定去附近的游泳館游泳，結果尹颺突然打電話來，說他要請吃飯。
這實在是難得。
杜驍和尹颺交往這麼多年，對方請吃飯的次數寥寥可數。因為平時工作涉及公司運營和管理，尹颺對金錢的敏感度高於常人。每次私下聚在一起，結賬時他都會以“應該是兩個人裏面比較有錢的那位付賬”來推脫。
後來他自己出來創業，杜驍也入了股，於是借口就變成了“應該是老闆請客，我這個打工小弟的義務就是負責吃好”。
杜驍想到對方每年給自己數目不小的分紅，沒跟他過多計較，每次都大大方方地付了賬。
兩人在電話里隨意聊了幾句。說到突然請客的緣由，那頭的尹颺道，“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我做了一件特別對不起程海霖的事。”
“什麼事。”
“電話里說不清楚，等會兒吃飯的時候我們當面再說吧。總之，我得向他賠罪，你也幫我想想辦法。”
尹颺訂的是私房菜館裏的小包廂，頂燈是明黃色的，映着牆上的水墨畫，古色古香。
杜驍坐在那裏品着明前龍井，緩緩啜了幾口，清冷的眼神落在面前的人身上。
“你對程海霖做了什麼？”
“唉，”尹颺嘆了口氣，“你記得那年程海霖不理我的事嗎？”
“嗯。”
“我好像知道原因了。”
兩年前，程海霖突然跟尹颺冷淡了起來，平時短訊不回，電話不接。尹颺每次想和他聊天，總是被告知在忙，一派敷衍。尹颺隱隱感覺兩人的關係出了點問題，只是山高水遠，他也無可奈何。
半年前程海霖回國，尹颺終究有心結，於是趁着三人聚會完，單獨拉着程海霖進行了一場推心置腹的交談。兩人回憶兄弟情深足足大半夜，從那以後，程海霖對他的態度才漸漸緩和起來。
可對方之前那段時間究竟為什麼冷落自己，尹颺一直都沒有頭緒。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杜驍問。
“是這樣的。”尹颺想了想，開口道，“之前有天晚上我們約喝酒，你不是沒來嗎？程海霖那天喝醉了。”
杜驍靜靜地看着他。
“後來我送他回家，從他包里掏鑰匙的時候，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什麼？”
“……一個過了期的避孕套。”
對於尹颺來說，那晚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當時程海霖已經喝得爛醉，靠在過道的牆邊。頭頂的白熾燈照得他臉色慘白，尹颺看他不太清醒的模樣，從他的手上拿過黑色的單肩包，一邊問，“鑰匙在裏面？”
程海霖點點頭，繼續閉目養神。
尹颺打開他的包，在裏面翻弄着，“怎麼你包里這麼多亂七八糟的……”
等找到鑰匙開了門，他剛準備把鑰匙扔回包里，卻不小心發現了在放着錢包的夾層有個小東西。
尹颺一笑，掏了出來，看到包裝上是全英文，他拿着在程海霖面前晃了晃，開他玩笑，“你小子不是回來找真愛嗎，怎麼，還特意把找真愛的裝備從美國帶回來，怕我們這裏的不夠用？”
大概是喝多了有些難受，程海霖抬眼看了看尹颺手中的東西，只是冷聲道，“放回去。”
尹颺並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又盯着包裝打量了一會兒，“嘿，還是超薄的。我看你根本沒真愛這回事，就是想回國好好玩一把，我還不了解你。”
“放回去。”
尹颺在好奇的興頭上，也沒理他，“唉，不對啊，你這避孕套已經過期了。”他推門，一邊準備把東西扔進門口的垃圾桶，“隨身帶着過期的，就不怕幾年後突然多出個兒子？哥給你先扔了，改天送你一打原裝進口的。”
“我讓你放回去！”
尹颺突然被他吼了一聲，有些發矇。
下一秒，程海霖用力把他往門外一推，像是氣極的模樣，表情陰翳地說了句，“你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