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 88 章
安修戎下班很準時,這讓田湉覺得新世界四海太平。
田湉跑到門口去迎接,是因為安修戎給她發了條消息,說【我在路上了】。
田湉坐到了前廳,開着窗。等有車聲的時候,出門就剛剛好。
安修戎從車上下來,制服筆挺,身高腿長。
轉眼間看到了田湉,便揚起一個溫和的笑來。
田湉噠噠噠地跑過去,接過她手中的公文包,說:“下班啦,辛苦啦。”
“不辛苦。”安修戎笑着,進了門脫外套,田湉要去接,安修戎提高了手道,“我自己來。”
“誒,好。”田湉於是站得遠遠的,不礙事。
安修戎換了鞋子,一揚手,把束着頭髮的髮帶解了下來,一頭長發傾瀉下來,柔順黑亮,帶着漂亮的自然弧度。
田湉站在原地吞口水,恨不得抬起通訊器把眼前的畫面拍下來。
安修戎轉頭看她,笑得有點不好意思:“頭髮扎得頭皮有點痛。”
“我給你揉揉吧。”田湉順嘴就說道。
安修戎看着她,好半天才說:“不用了。”
田湉有點尷尬。安修戎走到她面前抽走了她還抱在懷裏的公文包:“你又不是我的保姆,不用這個樣子。”
“啊,好。”田湉抬頭笑得有些傻。
“我去沖個澡,待會一起吃飯。”
“不出去了嗎?”
“不了,今天我們待家裏就好。”
家?用詞真隨便啊,田湉踮着腳尖轉了個圈。
飯依然十分合胃口且好吃,蔣天蠍送她過來的時候就說過了,吃飯就在通訊器聯繫戴師傅,做好了之後會有人送過來。田湉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飯點了,肚子餓,但是沒好意思麻煩別人。
這會飯菜送來,好吃到能吞掉舌頭。介於安修戎在對面細嚼慢咽,田湉不停地囑咐自己放慢速度,吃得淑女點。
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認真吃飯的安修戎突然看着她道:“說點什麼吧。”
“嗯?”田湉咽下嘴裏的雞塊,“想聽什麼?”
“資料背過了嗎?明天要用的。”
“沒問題了,今天晚上睡前再加固一下。”田湉信心十足,“我的記憶力可好了,特別是這種速記。”
安修戎繼續慢條斯理地吃飯:“韓廳長會攜伴出席嗎?”
“會。”田湉趕忙回答,“不過這次依舊換人,但我覺得這個新人有點不一樣誒,我查了一下……”
噠噠噠打開了話匣子,等田湉反應上來的時候,桌上的菜已經所剩無幾了。
安修戎的盤子裏乾乾淨淨,吃完飯跟吃飯前一個樣。而她杯盤狼藉,顯然席捲了桌上絕大部分的食物。
羞愧得低下頭,又覺得突然安靜下來更顯得突兀,於是抬頭補充了句:“真好吃。”
安修戎笑起來:“是啊,看出來了。”
田湉睜圓了眼睛,臉唰地紅起來。
安修戎抽了張紙巾遞過來,田湉伸手去接,卻被安修戎繞了過去。
這人四肢修長,輕輕鬆鬆便隔着桌子擦到了她的嘴角,動作輕柔,眼底含笑。
“參觀過屋子了嗎?這裏你可以隨便進,包括我的書房。”
這權限範圍是真的很大了,田湉卻得寸進尺起來:“那包括通道的另一邊嗎?”
安修戎的手指頓住,笑意也瞬間散去了。
她收了手,站起了身,不再看着田湉。轉身往房內走時,說的話卻着着實實讓田湉震驚了。
她說:“包括,但那裏面有很重要的東西,你自己要考慮好。”
簡直扔了個巨型彩蛋給她。
於是,原本準備好的後花園玻璃房喝茶聊人生項目被暫時擱淺了下來。
安修戎去了書房,田湉在樓下轉了兩圈,硬生生壓抑着自己的好奇心。
冷靜,冷靜,她深呼吸着,快步跑到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她不過是試探而已,她發現了那處通道,也遠遠看到了通道那邊實驗室體式的建築。
雖然手上握着鑰匙,但田湉沒有去嘗試。她只打開在她明確的權限範圍內的門。畢竟是聯盟首指的家,她不知道這會不會是領導的考驗。
她隨口一問而已,安修戎卻直直地把問題拋了回來。
田湉沒個能商量的人,只能發消息給駱珊。
【珊珊珊珊,你今天還忙嗎?】
【不忙了。】
【你是怎麼抑制自己的好奇心的?】
【我……沒什麼好奇心。】
【哦……】
田湉頹喪地松下了肩膀。
過了挺久,駱珊發過來條消息:
【滿足現狀就不要去滿足好奇心,不滿足現狀再去滿足好奇心。】
田湉不得不承認,來到這個世界以後,駱珊的情商直線上升,簡直達到了質的飛躍。
這種萬金油似的回答,怎麼顯得那麼得有哲理呢。
田湉望着窗外想,滿足現狀嗎?
好像挺不錯的,但她始終沒有觸摸到真相啊。
田湉搖搖腦袋,忍着巨大的誘惑,決定按照自己先前設定的路走。
先破解自己的身份識別碼,這個密碼串不管是通訊器,還是其他的網絡設備都要用到,是她獲得信息的鑰匙。關於新世界戰爭史的漏洞,田湉覺得問題就出在這個密碼串上,一定是被限制了。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所有的困惑和不合理,她都會一一解開。
希望,最終美人還能在身邊,田湉無奈地勾了勾唇。
住進安修戎家的第一晚,相安無事。
田湉原本以為晚飯時的問話惹了安修戎生氣,但在月色初上的時候,安修戎過來敲她的門,問她要不要跟她去散散步。
田湉從床上鯉魚打挺着起身,開了門發現安修戎一身運動裝,顯然要去跑步的樣子。
於是急吼吼地換了衣服,跟在她後面。
安修戎帶着她繞過不遠處的人工湖,踩着落葉,聽着傍晚的鳥鳴。
安修戎話不多,田湉不開口,兩人便靜悄悄的。
慢跑了幾圈,安修戎問她:“累不累?”
田湉拉伸着身體回答她:“這點量太小兒科了,我身體素質很棒的哦。”
安修戎便重新笑起來,很欣慰的樣子,彷彿之前的不愉快從未存在般。
不管是作為上司,還是同居者,都是完美的人。
第二天安修戎上班,田湉的任務是準備晚上的宴會。
但其實外務都被蔣天蠍管了,田湉基本不需要操心什麼,手上的資料已經背得滾瓜爛熟,還做了延伸,田湉自覺沒有什麼問題。
於是報告了安修戎以後,她回學校上了兩堂非常感興趣的課。
下午的時候,有車來接她,車上坐着的,還有造型師。
田湉被打扮了一番,下車的時候覺得自己像個小公主。
場地圖和來賓表她都記得很熟,穿過大堂,來到宴會廳時,就像信心滿滿地上了考場。
她不怯場,應付得從容不迫,想着等安修戎到的時候,交給她一張滿意的答卷。
最大的意外就出現在安修戎進場的時候,安修戎身邊兩位氣質不凡的軍官,田湉完全不認識。
突然出現了超綱題,田湉一下子緊張起來。
但考官實在是太放水了,安修戎笑着朝她走過來,做了介紹。
“田湉,這是我的父母,爸媽,這是田湉。”
感覺有點不對勁,田湉還是笑着伸出了手:“伯父伯母好。”
感覺更不對勁了……
直到晚宴結束,田湉也沒能想通這詭異感。
她趁着沒人的時候,想用通訊器搜算一下安修戎父母的信息,卻發現根本找不到。
就跟新世界的戰爭史一樣,完美地屏蔽了她的搜索。
一整晚保持着得體的微笑,笑到臉上有些僵。
所以當安修戎的母親在晚宴結束后突然單獨找她時,田湉臉上的肌肉不可抑制地抖了抖。
這位看起來就算不上溫柔的女性,輪廓硬朗,說話單刀直入,開門見山。
“修戎年紀不小了,是該找個伴了。她以前從沒提過,我便沒操心過。她現在提了,我當然會放在心上。”
“我和她父親都不會幹涉她的私生活,但我們會為女兒把好這個關。”
“等你們有結果了,我們也會有個結果。”
終於解答了田湉的困惑,但是內容太讓人震驚。
安修戎的母親說完便離開了,留着田湉一個人在原地發愣。
愣到晚宴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田湉回頭對身後說:“你出來吧。”
安修戎從樹后閃出身,靜靜地看着她。
“我覺得這個順序有點亂。”田湉抬了抬手,心情複雜。
安修戎不說話,薄唇抿着,田湉看到她垂在身側的手掌微微攥着,驀地十分肯定,這是她緊張了的表現。
腦袋裏有很多種猜測,哪一種里的安修戎都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
她看着田湉,不解釋也不命令,似乎把所有的選擇權都扔給了田湉,什麼結果都接受。
但田湉了解得太少了,少到不能糊裏糊塗地順從了這莫名其妙的感情安排,也不能斬釘截鐵地拒絕這無法抵抗的好感。
她希望安修戎說話,說一句也好,讓她堅定某個信心。
但安修戎就是不說,到後來,乾脆不再看她,偏了頭望向別處。
夜已經很深了,燈光昏黃。站在燈下的安修戎鮮明得像黑夜裏的一幅畫。
田湉驀地發現,那麼好看的安修戎,眼角竟然已經有了細紋。
修戎年紀不小了,她該有個伴了。
安修戎到底多大了呢,田湉在腦袋裏搜索着看過的資料,發現明明有個數字擺在她面前,她卻難以判斷。
生於世界多少年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經歷了什麼。
田湉的歷史信息被挖了個洞,少了十分關鍵的東西,卻無法少了安修戎的豐功偉績。
這個人,怎麼可能簡簡單單獲得這些成就,坐上這樣的位置。
這一刻,田湉很想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問一問:“這麼漫長的歲月里,你真的沒有愛過嗎?”
如果你沒有愛過,怎麼會有那樣的眼神,那麼溫柔,又那麼悲涼。
你透過我,在看着誰,誰奪走了你的愛,讓你變得不像是自己。
田湉轉身往外走,今天晚上,她要穿過通道,去到另一邊那個銀白的世界。
那裏是安修戎的私人實驗室,那裏有對於安修戎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所有的計劃都趕不上情感爆發般的變化,那些很重要的東西,瞬間擊垮了她的滿足。
只有真相,才能消滅一切猶疑。
只有得知真相,才能肆無忌憚地去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