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誅
裴若傾卻執起她的手,放到唇邊親了親,須臾古怪笑了,“你是想談別的,抑或留下來,與我一床睡?”
他但凡有一絲絲不正經,或來撩撥於她,她都覺消受不住……
德曄強裝鎮定,被他嘴唇碰到的地方酥酥麻麻,她縮回了手袖進袖子裏,探頭往房裏張望。
裏面有一張大床,其餘便給人空曠曠的既視感,倒是牆壁上掛着弓、箭、刀和長劍,燭火在劍尖跳躍,吸引人注目。
阿允真的是很厲害,文武全才就不提了,而且是精通着各式各樣的兵器呢——
她在心裏讚歎,望向他的目光不覺染上了一層憧憬,像夜幕里乍然亮起的星辰,璀璨流光久久不消逝。
他在她頭上按了下,向外吩咐,取來冰塊冷水和布巾。
德曄趁機溜了進去,她心裏還是有着沉沉的負擔,他不想她隨同前去邊關,也不讓她留在王府,留在蘭涼,他是對的。
他破天荒如此為她設身處地,她卻快樂不起來。
章路帶着人進得室內,眼睛張了張,僕從們魚貫而入放下水盆冰塊和若干毛巾便退出去了。
“殿下,”章路小聲詢問,“丑時將近,德曄帝姬還去不去湘城?若然不去,奴婢這就吩咐下去?”
裴若傾迴轉過臉,那邊廂德曄正彎着腰把自己被門夾到的手浸在水盆里。
纖細的腰肢動了動,垂下的宮絛間環佩因她的搖晃叮噹作響,青草綠的裙裾拖曳在地,湖水一般悠悠起伏……
隨時隨地,都是他眼中一幅爛漫的畫卷。
裴若傾轉開視線,卻吩咐章路,“仍是原計劃行事。”
章路微感到詫異,真正與靖王朝夕相處多年的人是他,他大多時候,是能察覺出殿下心緒的。譬如此刻,分明愛到了骨子裏,卻竟然為德曄帝姬的安危甘願忽略自己,這份兒自控委實到了一定境界。
“是。”章路道,退步走出了房門,順便把門闔上了。
德曄聽見章路出去,就把手拿出來,甩了甩,說自己舒服多了,沒成想裴若傾不這樣認為,他把冰塊鋪進水盆里,水面上映出一張不苟言笑的面容。
她安靜看着他,突然道:“我不小心聽見章路說,月見……嗯,是月姬了,她此刻不在府中,卻在何處呢?”
裴若傾抬了抬眼,略含了質疑,“不小心聽見。”
德曄悻悻的,一面卻覺得他在故意轉移話題,便道:“這不是重點,我想問問月姬在哪裏,這不犯什麼忌諱吧?”
“不犯。不過同你無關。”
他把浸濕在冰水裏的布巾絞乾,牽過她的手看了看,包敷在手指上,“還痛么?明晚入睡前,記得用熱水再敷一次,有活血化瘀消腫之效。”
她咬住了唇。
他重複,“記住了么?”
“沒有。”德曄擰着眉,“你也可以明日再提醒我。我記性不好,卻是不能夠記住,興許就忘了,讓我疼死吧……!”
她的耍賴撒潑不在他眼裏,直言道:“你曾說自己看書過目不忘,亦說擅長這樣精通那樣,如此看來,都是騙我的了。”
“怎麼會?那些自然是真的,我騙你做什麼?”她鼓了鼓腮幫子,很是鬱悶。
她的手其實一點兒也不痛,因為他關門時許是留意到她,立時便放緩了速度,那時候是她故意要把手指塞進門縫裏去,所以說了,人的臉皮不能薄,一薄,就要失去太多。
但是她只厚給他看。
德曄立馬換了副聲氣,她索性撂下了月見,只就着去不去邊關一事磨纏他,“阿允,你此番是自己去嗎?不帶着什麼……女人,侍妾?”
卻是說囫圇了,他是一個光棍兒,哪來的侍妾呢?
他嘴角隱約挑了下,她尚不曾看見,便消失了,重新換了張布巾為她敷上,甚至仔細地吹了吹。
似有羽毛在心尖尖上撩撥而過。
德曄唔了聲,毛遂自薦一般,“那些不繁忙的荒涼偏僻地方,你一個大老爺們兒,真的要自己照顧自己飲食起居么?我卻覺得不好!有些事情,女子心更細,更妥當啊。你看看我?阿允,如果你帶着我,我幫你做飯,洗衣服,我給你端茶遞水跑腿兒都行!”
她簡直要拍拍自己的胸脯擔保什麼一樣,“說起做飯,我還不曉得你中意什麼菜系,我比較喜歡……”
裴若傾說了個“我”字,她卻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只好按了按眉心不言語了。
打開窗扇,蕭瑟的涼風一遞一遞吹進來,恍惚間吹散了德曄不厭其煩的聲音。
今夜無月。
無星光。
裴若傾看着夜色,臉色籠罩在黑暗之中,好一時,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徐徐地道:“你若跟去,卻叫夏侯錦如何想,我當真便綁了你不成。”
各懷心思者甚多,他非三頭六臂,敵軍虎視眈眈之外,更有殷帝的眼睛在暗中看着。若是趁他出兵滯留在外,軍營之中,她的安全便沒有保障。
誠然……她對他的轉變,那些許的接納令他十分歡喜,卻正因珍視,故而珍之遠之。
他踅過身來,“所以——”卻見她根本不曾聽自己說話,竟然貓在床邊不知做些什麼。
不禁一噎。
德曄正在鋪床弄被子,實力表現自己,眼前突然罩下一片黑影,心裏就打了個跌,扭頭望望他,短短一會兒,他卻彷彿臉色差了許多。
她認真忖了忖,自己在鋪床疊被,應是與自己無關。
“阿允,你上床睡吧?我坐在床邊,等天亮了,我們再一道兒出發。”德曄莞爾道,拍了拍枕頭。
裴若傾的臉更黑了。
他指向門口,“出去。”
德曄怔了怔,故意拿話激他,“你是不是要和月見一起走?所以才不帶着我,一定是她,你等着,我走了,再也不會來見你——”
把話放下,隨即往門口大步流星而去,連跨了好幾步走勢如飛,都快到門邊上了,他卻並不曾吱聲。
她肩膀顫巍巍,又覺得無可奈何。
德曄垂下眼,“好啊。如果這是你希望的……”慢慢走了出去,帶上了門。
正屋門外,羅衣眼睛一下子便亮了,丑時已過,她們該出發了。
沉重嘶啞的吱呀聲后,王府角門悄然開啟,街道上空無一人,唯有一輛馬車停在角落,不甚起眼。
未幾,走出兩個做男子打扮的人,當先一個背着包袱,放入馬車后小聲地道:“公子快些,還在看什麼?”
另一人仿似有些猶豫,磨磨蹭蹭之下便也上得馬車,只是悶悶不樂地朝外探出身子。
羅衣一嘆,便道:“公子,殿下已經睡了。”
睡了,不會來送。
後者將車簾一摔,悶聲道:“你話真多,不像個車把式,既然什麼都知道怎麼不上天橋測字算卦去。”
羅衣便閉口不言了。
德曄知道自己話說的過了,可她不痛快,馬車轆轆向前,距離王府愈來愈遠,她的未來也彷彿和靖王愈來愈遠。
馬車即將出離視線,長街空而寂靜。
裴若傾自陰影處步出,身後章路道:“殿下,帝姬叫奴婢在她走後,將此物轉交。”
他抬眉,遲疑接了過來。
就着燈籠的火光打量,卻是紫檀方木盒裏,裝着一隻泥捏的小人娃娃。
此人偶又丑又變形,他拿指撥了撥,背後居然還寫着她自己的名字。
幸而不是他的……
“糟蹋了好木。”靖王評道。
對着盒裏的泥人看了許久,接着,口不對心珍重揣進了自己袖籠中。隨後的日子,亦是貼身攜帶。
章路就覺得,殿下於兒女情長上的反應,着實有些可愛。
……
卻說德曄和羅衣一路出發前往湘城。
路上,天氣算得給了她二人面子,往往將落雨時不落雨,多雲轉陰,陰轉多雲,德曄期間憐惜羅衣一人趕車辛苦,便與她分攤了趕車的大任。
如此往複,倒都不很疲憊。
陸路較之水路花卻時間要長,不過這正是羅衣想要的,且她故意在期間繞路兜轉,就是存着萬一有殷帝的人跟蹤,她們能甩掉的心思。
過了幾天,經過了一個村子,天上露出了太陽。
此處已是大殷邊界,她們取道甚偏,多繞了不少路,饒是如此只要再過幾日,便也可抵達湘城周邊了。
德曄嫌馬車顛簸,便賣了馬車換了兩匹良駒,又行走江湖的俠客一般二人戴上了黑色斗笠,面上遮布,風塵僕僕行在官道上。
晌午。
道邊立着一茶棚,茶娘生得甚是有姿色,故而茶棚的生意彷彿格外好。
德曄把鼻子從遮面的布下露出喘了喘氣,向羅衣道:“我們這幾日多隻在廟裏夜宿,白日也不近人,都不曉得當今的局勢了。”
她看向茶棚示意道:“不是我嬌氣,我們進去歇歇豈不好?”
況且這幾天路上也遇上不少從大殷往外處逃的殷人,若無災禍,逃個什麼?難道北邊的戰事不夠,這裏靠西挨着原先大寧國土的邊城所在,亦是要開戰了不成?
羅衣心知德曄帝姬十分有主意,她便是不同意,她也不會聽自己的。想來她的話不無道理,便點點頭,兩人下得馬來。
茶棚沒有多餘的夥計,羅衣便把兩匹馬拉着韁繩綁在棚外的柱子上,那裏已經停了些驢車牛車。
德曄找了個空位,在邊角坐下,放下斗笠扇了扇臉,越往西邊去就越熱了。
茶娘很好客,笑眯眯地迎了過來,見這年輕小公子不出雙十的年歲,愈發喜歡,問要什麼?德曄知道路邊的小茶棚也不會有精緻的食物,就只點了兩碗陽春麵,一碗面加一個蛋,澆頭多一點。
“好咧,小公子等着。”茶娘應聲去了。
德曄自拿起粗瓷碗過了三遍水,這才拎着茶壺倒茶吃了兩口。
粗瓷,粗茶,別有一番趣味。
像她這樣長在深宮裏的人,假若不是變故太大,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有坐在茶棚吃茶的經歷的。其實德曄挺喜歡,倘若……來日能夠放下一切,和心上人遊山玩水浪跡江湖,也是極好的人生。
“公子,”羅衣的聲音飄了過來,她坐下,語氣壓得極低,“適才綁馬,我聽見幾個人議論,竟說是要逃去哪裏,我便問了一嘴,原來——”
原來這些日子裏,東三軍竟是自睦州傾巢而出,甚至庄王城和幾個素來畏懼大殷的小國亦是有所動作。
此股聯軍向大殷西北角彙集,羅衣鎖眉道:“彷彿暗中有人操縱,目標不在大殷,卻是要將大寧被吞噬的土地全數追回。”
羅衣是說到了後半截,才猛然想起來邊上這個與自己吃穿一起好些時日的“公子”,正是寧人。
最怕空氣突然的安靜……
德曄也些微有點尷尬,幫羅衣倒了杯茶,打哈哈道:“我要了兩碗面,等下我們吃了便上路。”
羅衣道:“是。”這才取下了斗笠,表情有些模糊。
很快面上來了,但是此時兩人都沒什麼胃口了,德曄往碗裏倒了倒醋,支着耳朵聽旁邊桌上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說話。
一個穿着短打蓄着大黑鬍子的壯漢道:“既然府衙貼出了招兵告示,你我這樣身強體壯的去沒有不被錄取的道理——”
另一個咬了口肉,連聲道是,“一個月俸祿比咱在鄉里種地豐厚多了,也沒必要去縣裏做長工哩!”
“北邊落塞關靖王處近來連連大勝,咄!咱們這裏寧賊餘孽卻要作亂——”聲音放輕了,“都說聖上要御駕親征,真的假的?”
“噓!我大伯的兒子的三姑奶奶的外甥在縣衙里當差,此事恐怕是真的哩!”
“……”
幾人左右望了望,如同捂着金銀般鬼祟起來,聲音一時大一時小,不一會兒結伴出了茶棚。
德曄戳着碗裏的面,讓羅衣去付了錢,又向茶娘掃聽,“此處如今正在徵兵?”
“可不是!”茶娘把羅衣給的銀錁子打賞往抽屜里划拉,喜笑顏開,彷彿大殷如今被“群毆”和她沒有關係,有了銀子萬事足,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道:“就在鎮上,卻並不是強征。小公子瞧着是外鄉人?要往何處去?”
茶娘胸脯上露出的肉白得晃眼。
德曄攔住了要說話的羅衣,樂呵呵道:“此番是探親來,住不幾日便要走了,唉,戰事不絕,苦的是邊地的老百姓啊。”
茶娘不以為然,“瞧公子說的,此番卻打不到咱們這裏來呢。”
忽然望見遠方揚起的塵土,茶娘道了句失陪,跑到門外甩着帕子笑道:“幾位客人又來了,熱熱的茶和美味的酒菜都備好了呢!”
羅衣附耳道:“公子,來人怕是不俗,你看他們的靴子,馬鞍,皆非凡品——”
德曄點點頭,而且聽茶娘話音,好似最近這些人時常這個時辰過來,一個小茶棚,菜色十分一般,用得着來這樣勤快?
不是對老闆娘有企圖,就是另有目的。
前者的可能性甚小。她把遮面的布拉上去,重新戴上斗笠,經過門口那行人時不經意看了一眼。
腳下跌了跌,幸而羅衣扶住了,細聲問:“怎麼?”
德曄搖搖手,“沒事,我不小心踩到石子了……”
羅衣狐疑看了看她,但也不說什麼,自去牽馬。德曄站在茶棚外若有若無看着坐進茶棚里的三人。
才三個人,她就能認得出兩個!
如果她不曾看錯,當中的人是承爵的庄王乾殊桓,另一個穿白衣服書生樣的人是凌玉……
庄王城的人,怎麼出現在這裏?她將此事隱瞞了羅衣,實在是,心裏猜測他們前來恐怕與兩國交戰有關。
畢竟她是寧人,胳膊肘不能往外拐,她想收復失地的願望也不是隨口說說自我陶醉的。只要,不涉及靖王的安危,她都不會遲疑。
好在乾殊桓只是看了她一眼,未曾過來。
德曄怕再待下去暴露自己身份,急忙跨上馬向前飛奔,羅衣追上來,往身後越來越小的茶棚望了望,卻是道:“帝姬適才聽見那幾個莊稼漢的話么?靖王殿下連連大捷,如此甚是好,奴婢這顆吊著的心總算能放一放了。”
她回憶了一下,雖然當時重點是聽幾個漢子談及徵兵,但是關於阿允的隻言片語也有留意。
“聽見了……”德曄道,耳邊風聲呼嘯,心情亦是狼藉。
她不能十分的高興起來,一邊是阿允,另一邊是表兄。夏侯錦是自己的親表兄啊,總沒有盼着親戚倒霉的道理,而且正是有晉軍拖着靖王,這裏才有喘息之機,才有收復大寧的機會。
實在是——
胸臆里湧起濃濃的負罪感,她喜歡的人,彷彿不能夠再喜歡。
然而,並不甘心如此。
德曄勒緊了韁繩,倘若此番裴靈儒果真要御駕親征,十有八.九是會帶上昇平的,不知堂兄作何打算。
澹臺逸每每把昇平在殷帝身邊受罪受侮辱的屎盆子扣給自己,她都覺得冤枉,他自己能耐倒是大啊,這回有本事把昇平搶回來,不要再怪罪別人了。
四日後,湘城近在咫尺。
下午,德曄走在城中不由覺得世間之事轉變巨大,她離開時,守城軍還在與梁軍呈敵對之勢,兜兜轉轉回來,卻因汝南帝姬嫁與表兄夏侯錦,晉梁結盟,一致抗殷,從而梁軍與湘城亦是化干戈為玉帛了。
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此言不虛。
而此時東三軍早已受樓湛調遣前往大殷西北面與聯軍會師,樓湛留在湘城,是收到了風聲,等德曄帝姬現身。
羅衣面露幾分緊繃,於她而言,確實是深入敵方了。
德曄覺得她送自己到這裏便夠了,進門前再三問她道:“你確定還要繼續跟隨我么,萬一……?”
羅衣面無表情,“殿下吩咐奴婢對帝姬貼身不離,保護周全。”
沒辦法,德曄想了想,與她商量好謅了一個普通使女的身份,只說是路上救了,羅衣認同,答應隱藏自己的身手。
畫紅是最先得知消息的!
見了帝姬瞬間哭得淚人兒一般,一頭說道:“天殺的殷賊將帝姬擄了去,幸而有上蒼保佑,有先皇在天上庇護,帝姬逢凶化吉,全須全尾站在這裏,奴婢真是死也甘願——”
“好好的,說什麼死?”德曄向左右張望,“他們呢,阿湛和穆鏡怎麼不在?”她想問是不是都在聯軍那裏,顧及羅衣在場,就收住了話頭。
畫紅擦擦眼淚道:“上午還在呢,不過晌午的時候出去了。”頓了頓,想到如今局勢,眼眶又泛起一陣濕熱,“帝姬風塵僕僕,先去洗漱一番罷?等晚上樓公子自然就回來了,那時若有事再詳談。”
德曄最近過得很粗糙,洗漱其實是無所謂了,眼神閃了閃,逕自往樓湛的書房走去。
門口守着的士兵認出男裝的德曄帝姬,躬身行禮,她推開門,士兵想要阻攔,只是到底沒有膽子,便只得任由她進門。
牆上顯眼處掛着樓湛送給德曄的小弓。
她走過去撫摸了摸,心境卻變了太多,轉身趁着沒有其他人,居然忍不住去翻看抽屜里的信件。
只有兩三封,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內容。
視線再兜轉,德曄這才注意到,尚有一封信是單獨壓在小獸鎮紙下的。
她立即拿了起來,心虛地往門口看了看。
信封上是澹臺逸的筆跡,她料到堂兄不會有什麼好事,卻越看越發怵……他們居然下套,為夏侯錦出謀劃策,設下毒計——
神農塔下,十面埋伏。
鬼王谷底,靖王當誅。
誅殺!
“帝姬在看什麼。”門口不知何時靠着一道挺拔修長的身影,德曄手一抖,信紙便從指尖滑落。
悠悠蕩蕩,樹葉落於湖面般無聲無息。
那人向她走來,語聲含了低沉的笑意,“帝姬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