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白彗30

30.白彗30

七月初六一早,藺覺便叫家裏的僕從趕了馬車送他和順意去百鳴書院。

傅白彗比他到的早,洒水掃地,擦凳抹桌,已經和小德一起收拾好了屋子。

還帶了個白色的束口瓷瓶,在山裏采了幾株花,插在了瓶子裏。

瓷瓶像是隨手擺放的,就放在了窗檯下。

屋外的風吹進屋裏,像鈴鐺一樣的紫色小花,搖搖曳曳,煞是迷人眼睛。

興許是錯覺,藺覺忽地覺得整個屋子都因為這幾朵紫色的小花,變得……變得有一種不可說的氛圍,連心情也跟着愉悅了不少。

他偏了頭,問傅白彗:“什麼花?”

“桔梗。”

他的父王常年用藥,葯里便有一味叫桔梗,實在沒辦法把那歪歪扭扭的根莖和眼前的小花,聯繫在一起。

藺覺笑了一下:“原來這就是桔梗。”

看多了它樸實的模樣,忽又驚艷於它的美麗。

花也是人。

日子其實是如常的,一日之中,還是辰時讀書,申時結束。

頭懸念錐刺股,那是張運和才能幹的事情。

沒有懸念,此次中試,張運和位列第一。

第二乃是衛子莫。

第三和第四是並列,正是百鳴書院的兩大吉祥物。

想想也確實難為夫子了,藺覺和趙武楠,誰壓在誰的上面都不好,乾脆來個並列,不分先後。

驚喜的是,傅白彗佔了個第五名。

她挺得意地跟藺覺道:“如此,是不是能證明我聰慧?我就說了,你和我做買賣,並不虧。”

可不是,說不定還佔了便宜。

藺覺的心裏藏了事,總在找時機,想和她提一提。

要不……就此時吧!

他清了清嗓子,準備先贊她一下:“我瞧你生的便機靈,想着你也不會是個愚笨的。不過……”說好了贊呢,一沒留意,這“不過”又來了,可話已經甩了出來,總歸是要說完的,他不自在地又道:“這才將開始呢!”

傅白彗與他“睡”了好幾月,還能不知他是個什麼性子!

且不論他心好心壞,總的來說就是個彆扭的性子罷了。

她能理解,更能想像。

她想,藺覺這個人吧,他爹沒做壽王之前,這孩子大約還是質樸的。

想啊,他爹他娘可是被貶的,從錦衣玉食到布被瓦器,能不能翻盤誰也不知道,兩個人痛苦就算了,何苦再告訴孩子自己原本的身份,讓他們生出些不現實的綺念來。

等到他爹忽然做了壽王,連帶着他的人生陡一轉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長好了,這就長着長着…長歪了唄。

傅白彗回頭看了看他,笑着道:“世子,你是不是藏拙了?”

這話,她其實早就想問了。

考詩賦那會兒,夫子出的題目是“山、月”,她都已經做出來了,他還沒有下筆,若不是晚交了一會兒,不說第一了,來個第二總是沒問題。

藺覺眼波一轉,這丫頭,看透不說透不懂嗎?

給你個眼神兒你自己體會去。

居然不是白她一眼,射過來的深邃眼神里,彷彿有萬千的星光。

傅白彗體會到了,哈哈一笑。

這笑,她也是刻意學過的。笑聲不能過於粗獷,因為會和她的長相不符。

更不能過於陰柔,她的長相往男人堆里一站,本來就過於清秀了。

正如人有千面,這聲音亦是。

藺覺先前沒有仔細聽過,今兒陡一細究,覺得她現在的聲兒,和上一輩子略有些不同。

也說不出不同在哪裏,思了又思,正欲開口,就聽外頭有人喚她:“阿白!”

這聲音有些嘶啞,因為慢便稍顯沉穩,這是張運和的聲音無疑了。

傅白彗也聽見了,掀了衣擺,出屋。

藺覺伸頭往外瞧了瞧,只能瞧見她的後背,筆挺卻瘦弱。

“張兄,何事喚我?”

是了,張運和很少來這邊的。

“阿白,我從家中帶了些芋魁……特來問問你,可要嘗一下?”

張運和的聲音,沒有先前的大了,可見是沒有多大的自信。

芋魁,藺覺也吃過,這東西飢荒時就是口糧,糧足時便是蔬菜。

“太好了,那就多謝張兄了。這次歸家,遇見了些雜事,便沒能吃上。”

她的聲音倒是明朗,可不,有吃的了,總歸是心喜。

藺覺是沒瞧見自己嘴角掛着的淺笑,讓張運和一攪合,他想說的話,並沒能說出口。

那傅阿白連和他打聲招呼都沒有,就樂呵呵地跟在張運和的後頭,去了北學齋,吃芋魁。

吃吃吃,吃是她這輩子最大的事情!

藺覺沒好氣地想,上一輩子,自個兒尋遍了京城,只為了尋一塊能配得上她的玉簪。他總覺得她不是普通女子,太過華麗的簪子,與她不配;更不是男兒,太過普通的也不行。尋了那麼久,終於得了一個白玉的梅花簪子,興沖沖地捧到她的面前,卻還是被拒了。

早知道她是這樣的人,哪裏用得着那麼麻煩,只需到京城的白樺大街,買上程錦記的二斤點心,還愁她不上鉤嘛!

不過,沒能說出口的話,可能不太好出口了。

七月初九,聖旨到。

宣旨的趙公公是皇宮裏的老人了,壽王還不是壽王沒被貶那會兒,他便是皇上跟前得用的。

壽王妃一接聖旨,便淚如雨下。

無他,一是想着只宣了兩個孩子入京,事到如今,皇后還不肯讓她和壽王回京;二是想着,京城是什麼地兒啊,兩個從沒有入過京的孩子,會遭遇什麼,總之會是很可怕的事情。

趙公公笑道:“看來壽王妃這是喜極而泣。”

這算是提點了,壽王妃怎麼可能不懂,擦乾了眼淚,道:“是了,是了,能得此恩寵,是兩個孩子的服氣。只是世子如今還在百鳴書院……”

“不急,聖旨上說了二十日入京便行,王妃還有幾日的時間為世子和二公子打理行裝,其實也無需帶太多東西,入京就是回家,壽王府的事宜,皇後娘娘已經命人在打理。”

這也是提點,壽王妃心想,京城的壽王府已經在打理,這是說她和壽王不久也能回去?

她感念不已,當下就命人送上了五十金,還道:“公公莫嫌棄,公公也知道,如今的壽王,並非昔日的齊王呢。”

趙公公示意了一下,後頭跟着的小太監,已經將那金子收了去。他不動聲色道:“和王妃說實在話,這金子奴才若不收,王妃肯定心不安寧。如今奴才將這金子收了去,王妃且安下心,奴才也算是看着齊王他們兄弟幾人長大的。太子和瑞王已逝,齊王被貶,如今又成了壽王,他若能回京,奴才是在高興不過的。往後世子和二公子行走皇宮,奴才會着人看着的。”

這話壽王妃信了一半,還是因着趙公公是皇上身邊的老人。

她已經差人去了百鳴書院,通知藺覺回府。

這事兒,還是落到了秦五福的頭上。

秦五福一到了地兒,他們家世子只微愣了一下,便道:“知道了,你明日一早,來接我下山。”

秦五福不敢提馬車就在山下等着呢!

愣了一下,領命而去。

該來的總要來,即使比上一世提前了些許。

藺覺坐在屋子裏愣了會兒神,耐下心來等着傅白彗從北學齋迴轉,等着等着竟有些心煩意亂,

這兩天,她每天都去,難道說芋魁還沒有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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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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