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白彗

3.白彗

傅白彗越走越遠,直到看不見了,季路言這才也往官道上走去。

他不打算再回村子裏了,而是準備去晤陽城,沒有什麼明確的目的,就是如今僅僅是為了吃飽肚子的日子過得有些煩躁了,想要改變一下現有的生活。

他沒有和小結巴說,其實還有一種小溪,他沒有目的地,而是流到哪裏算哪裏。

他,就是這樣的。

他甚至還想,他往南而去,小結巴往北而行,這就是所謂的南轅北轍了。

估計很難再有見面的日子。

想想是不是應該傷感一下?

季路言真的停頓了一下腳步,忽地,“切”了一聲,大踏步前行。

真的,只有死過一次的人才知道,人活着,還是無牽無掛的好。

——

五十里路,一共走了半日,傅白彗一行到了悲鳴山腳下。

百鳴書院就建在悲鳴山的半山腰上,這悲鳴山是真正的山,可不是傅嶺後頭那種一看就絲毫沒有大山氣勢的小山坡。據說山中有一種替人悲鳴的鳥,悲鳴山便是因此而命名。

行至山腳,已經沒有了馬車上山的路。

不過是幾千階台階,對傅白彗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兒,她還能幫着小德和林叔抬一抬行李。

只是……

她看向了她身後的馬車,藺覺已經從馬車上下來,正一步一頓地向她走來。

“大,公子,不,坐轎?”

“不坐,求學就得有求學的誠心。”

“是。”

很多時候,傅白彗說話都是言簡意賅。這一次卻是無語,她也真不是嫌棄。

畢竟她說話這麼費勁,別人都沒有絲毫嫌棄的表情,別人走的慢,她也不該嫌棄。

可他是真慢啊!

坐轎多省事。

傅白彗忍不住腹議。

藺覺帶來的僕從,也各司其職,畢竟他有三個箱子要抬。

他的身邊並無僕人,傅白彗不好不管他,便耐着性子和他走在一起。

殊不知,藺覺覺得不好不理她,便也耐着性子和她話語。

“傅郎今年十一,我十三,傅郎若不嫌棄,以後叫我一聲覺哥就行。”

“不,好吧!大,公子,的,身份……”

藺覺實在是聽不下去,打斷她道:“傅郎還是嫌棄,是否唯恐我連累到你?”

兩個人並肩往上,傅白彗是故意慢行,上一階台階便四處看看。其實周遭並沒有什麼好看的,山是石頭山,如今的時節,山間的氣候更冷,大樹的樹葉都還沒能長出來。偶爾能看見一株綠草,就已是稀奇。

她沒太用心和藺覺言語,直到他打斷了她的話。

她猛一回頭,見藺覺正看着她,又恰好,一束陽光穿過了光禿禿的樹林,照了過來,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識搖頭道:“不是。”

“那是嫌棄我腿腳不行?我且跟你說吧,我這腿是從馬上摔下來摔壞的,大夫說了,認真養個幾年,能好。”

“不,不,不,”傅白彗不知藺覺為何這麼認真,她只是覺得他們兩人也是今日才認識而已,連朋友都還不算,說出來的話自然是寒暄。既然是寒暄,又哪有當真的道理。她急忙擺手辯解,“大,公子,乃是,皇親,國戚。”

“可誰也保證不了什麼時候就又會被貶成庶民。”

“不,會的。”傅白彗肯定不會說,其實她也這麼想。

“傅郎,我可是真心誠意待你。”

他如此不依不饒,自個兒說話還得小心着別說利索了,倒不如認了省心。

傅白彗苦着臉,還特地恭了恭手:“覺哥。”

藺覺倒是沒想到她這麼好說話,詫異了一下,笑:“為兄甚是欣喜。”

然後他便看見傅白彗咧了咧嘴,只不過笑得並不是那麼開心。

他就更欣喜了。

可不是欣喜,上一世那麼不可一世的傅白彗,這一世也被他牽着鼻子走了一回!

藺覺終於找到了和她說話的樂趣。

“傅郎不愛說話?”

“嗯。”

“嗯是何意?”

嗯是我想打死你。傅白彗抬頭看了看藺覺,沒什麼表情地道:“不喜。”

藺覺裝着感覺不到她的壞情緒,又道:“傅郎應該多多言語,就像我這壞腿一樣,大夫說了,多練方能好。”

“是。”

“傅郎不用覺得羞臊,有什麼想說的儘管與我說。”

沒什麼想跟你說的。傅白彗伸長脖子看了看,md,還有好多層台階,一眼望去,還是看不見書院的大門在哪裏。

“傅郎可有什麼偏好,都讀過什麼書,最喜歡誰的文章?”

“無。”

“無是什麼意思……”藺覺眯了眼睛道,見傅白彗瞪了過來,又趕忙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哦,無偏好。”

“傅郎愛吃什麼菜?”

“不挑。”

“傅郎肚子餓不餓?”

“不餓。”

於是,藺覺叫住了僕從,自個兒一轉身,也不管身後的台階是不是滿是塵土,伸直了右腿坐下去。

順意趕忙呈上了大餅和肉乾。

藺覺吃的並不精細,手裏的大餅就是普通的腳夫常吃的那種,肉乾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熟肉風乾,方便攜帶。

上一世,他是行過軍的,雖然在軍中毫無建樹,但上一世後天養成的王公貴族之氣,便是在那時磨沒的。

至於這一世,他要是還不明白生硬養出來的那些個王公貴族之氣,對於他的未來沒有絲毫的好處,那他就真成了頭豬,那麼,上一世也只能算白白被他那好祖母給蹉跎了,更別提什麼重新來過,揚眉吐氣。

藺覺也不相讓,誰讓她說她不餓的。

吃相也不太文雅,大口吃餅,大口吃肉,就連喝水也是咕咚咕咚。

因為想着午時便會到,傅白彗還真沒有準備乾糧,倒是有水。

看人吃肉,自個兒喝水。

坐在她身邊休息的小德喝水的時候,直勾勾地看着人家吃肉,還舔了舔嘴唇。

傅白彗瞪了他一眼,他這才趕緊撇過了臉,嘴上嘀咕:“眼看就要到了,再晚該錯過飯時了。”

這話簡直就說到了傅白彗的心底。

這都什麼事兒啊!

要不是姓藺的,她這會兒已經在見山長了。

又不好拋下他們快行。

傅白彗無聲地嘆息,一隻手無意識地在台階上搓來搓去。

藺覺其實也不太餓,好像是故意在磨蹭時間。

這也是磨蹭過後,他才忽然想明白的事情。

至於磨蹭的原因,好像是想逗傅白彗生氣。

而至於為什麼想惹她生氣,難道是想起了上一世的許許多多事情?

是哪一件呢?是他祖母下旨讓他娶她?還是她拒婚?

復又前行,藺覺沉默不語。

傅白彗只覺輕快多了。

行了約有半個時辰,終於見着了書院的門樓。

門樓約有五丈多高,上有石匾,石匾之上“百鳴書院”這四個大字蒼勁有力。

門外有專人把守,而門樓之後,還有約幾十層台階。

藺家的順意和傅家的小德呈上了專門的拜貼,以及束脩六禮。

藺覺和傅白彗一起,入了門樓。

至於其他的僕從,待放好了行李,皆要歸家去。

藺覺邊走邊想,他這樣不行,他既然想和傅白彗聯手,就不能再想着她不好的地兒。

傅白彗想的不多,她只在想,往後的住宿問題。

她這兒都還沒開始發育,只要褲子不脫,她並不擔心被識破的問題。

她只是害怕自己夜裏說夢話,萬一說的是流利的。

發育這個詞兒,是她打季路言那兒聽來的廢話。

季路言將識破她那會兒,挺得意地說過那麼一句:“小樣,你以為你還沒有發育,我就不知你是女的!”

後來她就留心瞧了,抽條長的女子,譬如傅嶺比她大了兩歲的姜花,她的胸前就多出了兩坨子肉。

她也留心過自己,自己的胸前還是一馬平川,和小德無疑,就是小德的下頭比她多了條蟲。

傅白彗正想着的時候,雙眼無意識地向藺覺看了過去,看的地方不巧,剛好是他的下半身。

藺覺可知道她是個女子,那直勾勾的眼神,他頭皮一麻,頓覺雙腿間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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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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