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對傅文,她心裏是有恨有怨的。
大姐死了,傅文恨她,怪她,對她冷漠,卻不休棄她,因為她的醫術可以給他治病。
等她給他治好了病,他就設計污衊她,害死她。
原來他那麼恨她,恨到連死都不讓她清清白白地死。
一個人的心,怎麼可以狠到那步田地!
前世她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這一世她只會離傅文遠遠的。
能有多遠,就避多遠!
庄明憲心潮起伏,雙手緊握,眼角也泛起了水光。
庄明姿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眼裏都是關切與詢問。
庄明憲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給庄明姿,然後深呼吸,將心頭翻江倒海般的情緒壓制下去。
老太爺道:“……陳氏你明天就將松怡齋好好收拾佈置一番給傅老夫人住,至於文哥兒,等他來了,問過他的意思,再看他住在哪裏。”
“松怡齋年久失修,偏僻破舊,傅老夫人住那裏合適嗎?”陳氏想着傅老夫人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昔,就建議道:“不如讓傅老夫人住卧雲軒吧,那裏寬敞明亮又安靜舒適,用來招待傅老夫人再合適不過了。”
傅老夫人可是受皇上嘉獎的,不僅是超一品的誥命夫人,還有直接進宮面聖的腰牌,怎麼能住松怡齋呢。
老太爺搖了搖手道:“她信中指明要住松怡齋,你收拾了別的地方,反而不好。”
陳氏也知道傅老夫人是個脾氣怪異的,聞言只得應了,她突然想起了什麼,笑着說道:“明姿如今跟着我一起管家,不如將佈置松怡齋的事情交給明姿做吧。”
老太爺想到傅老夫人書信里透露出來的意思,就點了點頭:“也好。”
“那安安也要一起去。”老太太立馬道:“安安如今也懂事了,跟着我……跟着我學不到什麼東西,正好可以跟她大伯母、大姐一起學學。”
“祖母,我……”
庄明憲還未發表意見,老太太就說:“安安今天立了好大的功勞,可不能白白受累。”
老太爺皺了眉頭想拒絕,庄明姿卻柔聲說道:“我正愁一個人忙不過來呢,明憲能來幫我真是再好不過了。”
老太爺這才點點頭表示答應:“傅老夫人喜歡看佛書,喜歡清靜,你們佈置的時候定要注意。她來了之後,你們兩個過去請一次安就可。以後若沒有傅老夫人主動邀請,你們誰也不許去松怡院打擾她的清靜。”
他目光從兩個孫女面上掃過,最終落在庄明憲臉上,語氣帶了幾分嚴厲:“任何人做了不體面、辱沒莊家的事,我都不會輕饒,可記下了?”
庄明姿應了。
庄明憲打定了主意要離傅文遠遠的,自然也滿口答應。
老太爺又訓斥了幾句話,才滿意地讓眾人回去。
長房那邊,庄素雲正喜滋滋地跟長房老太太說著話:“……必定是為了傅文與茜姐兒的婚事來的。”
葉茜在碧紗櫥里做綉活,想起傅文俊朗的五官,挺拔的身姿,兩隻耳朵紅了一大片,臉上也火辣辣的。
雖然羞臊,但更多的卻是喜悅,她的嘴角翹得高高的,眼角眉梢都是春意。
長房老太太本來覺得身子沉,頭也暈暈的,聽了這話頓覺精神一震:“是傅老夫人吐口了嗎?”
葉茜是她嫡親的外孫女,心頭上的肉,若是能嫁給傅文,她也就放心了。
“正是呢。”想起這件事情,庄素雲就忍不住喜形於色:“上個月傅老夫人進宮,皇上問起傅文的婚事,有指婚的意思。結果傅老夫人說傅文已經定下人家了,雖然沒有正式交換庚帖,但兩家都心知肚明的。傅老夫人說了,女孩兒是姻親里的表妹,與傅文是青梅竹馬的情誼。這話一出來,可讓好多準備跟傅家結親的人大失所望呢!”
長房老太太揉了揉額角:“雖然咱們與傅家是姻親,茜姐兒的確是表妹,可你別忘了,傅夫人李氏娘家也有好幾個適齡的女孩呢。”
“誰說不是呢!”庄素雲聲音比剛才又高了幾分:“大家都以為是李家的那幾個女孩,我也不敢奢望的,李夫人到處宣揚說傅老夫人看上她們家的女孩兒了,不日就要上門提親。可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傅家人登門,原來傅老夫人已經回了三河縣了。”
“李夫人大吃一驚,親自套車到三河縣去問怎麼回事,結果當天下午就回來了,回來之後再也沒提過結親的事。李小姐哭得眼睛都腫了,李夫人更是稱病在家,一個多月都不敢出門見人了。”
長房老太太也被庄素雲那喜滋滋的神色感染了,她輕笑道:“那也不能說明就是我們家的茜姐兒。”
“母親,這回您說錯了。”庄素雲心情非常好:“除了李家,便是我們莊家了,茜姐兒可是姻親女孩兒裏面頭一份的。若說青梅竹馬,傅文一心只讀聖賢書,很少跟女孩子玩的,我們家葉茂跟他可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算來算去,也只有我們家的茜姐兒了。”
庄素雲撫掌大笑道:“我原來只是三分的懷疑,如今傅老夫人就要來了,還不住長房,指明了要住二房,擺明了是為了避嫌,不是為了茜姐兒還能是為了誰?我的母親,你最疼愛的茜姐兒恐怕很快就要被人聘去了,你趕緊多疼疼她吧,等她成了別人家的媳婦,怕就不能回來的這麼勤了。”
長房老太太也覺得庄素雲這話不錯,傅老夫人為人是出了名的傲,若說是為了她過壽而來,那是不可能的。
能讓她出門的,便只有傅文的事情了。
這些女孩子裏面,只有葉茜身份最貴重了。
雖然葉茜的父親葉承亮不過是從五品的知州,可葉茜的大伯父葉承宗可是禮部侍郎,正三品的官。
葉茜雖然不是葉承宗親生女兒,可葉家並未分家,也只有葉茜這麼一個女孩子,葉茜就是侍郎府的千金,與傅文那就是門當戶對。
葉承宗與傅文已經過世的父親傅元吉是情同手足的好朋友,這門親事怎麼看都是穩穩噹噹一定能成的。
她點了點頭,笑着道:“知道你生養了一個好女兒,瞧你那張狂的樣,仔細被人笑話。過幾天傅老夫人來了,萬不可如此輕狂,免得被她看低了去。”
庄素雲聞言毫不在意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
長房老太太滿臉倦容,說了幾句話就累了,庄素雲就叫人拿了人蔘養榮丸來,服侍長房老太太吃。
她這幾天身子越發沉重,頭也經常暈,吃了人蔘養榮丸也不見好。
真不知是怎麼回事。
轉眼就是三天時間過去,張老大夫一直在等候七房那邊的消息。
等到了第三天的傍晚,七房還沒有沒有掛起白幡。
沒有辦喪事,也就是說,七房宗大太太還死。
張老大夫就納悶了。
那天他看過的,七房宗大太太明明活不久了的。
難道那憲小姐手裏真有續命的奇方?
不、不、不,念頭一起,他就自嘲地笑了,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續命的奇方。
除非……
除非七房宗大太太已經咽氣,但宗大爺因為忌恨他,所以秘不發喪,準備再等一天,好讓他丟臉。
一定是這樣的!
張老大夫自認為自己想明白了,就派小廝去七房看看,小廝去了,很快就回來了。
張老大夫急於知道結果,忍不住迎了上去:“怎麼樣?宗大太太如何了?”
“我沒能進去。”小廝想到七房人輕鄙的眼神,咬牙切齒道:“他們不讓我進去,不過我聽照顧宗大太太的穩婆說,宗大太太三前天產下一個死胎,目前也的確還未曾咽氣……”
這怎麼可能!
張老大夫頓時臉色一變,心頭像是被重鎚敲擊一般,突突跳了幾下。
產下了一個死胎,怎麼會是死胎!
“老爺,您別擔心,現在不過酉時初(17點),離子時(凌晨)還有三個多時辰,說不定宗大太太會在半夜過世呢……”
“住口!莊家人請我來是給人治病的,就算治不好也沒有咒人的道理。”張老大夫語氣嚴厲地呵斥了小廝:“下去!”
小廝灰頭灰臉地出去了。
這一夜,張老大夫輾轉反側,一夜難眠,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闔上眼。
睡意朦朧中,聽到小廝焦急地喚他:“老爺,快醒醒了,不好了,不好了!”
不好了!
張老大夫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怎麼不好了?”
是不是宗大太太過世了?
“長房老太太昏迷不醒,要您過去治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