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擾人心神
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細細的雨絲飄落在窗上,匯聚成點點小水珠。很快,雨勢漸大,水珠糊在玻璃上,看不真切。
透過落地窗眺望,遠處皆是灰濛濛一片。視線被雨簾遮住,空中漸漸瀰漫起朦朧的霧氣。
蝸牛好雨,原本在沙發里轉魔方的顧小樓轉移陣地,整個人趴在玻璃上,嘴巴微張,想要伸手去觸碰這漫天灑落的雨水。
傅明承停了手裏的工作,他走到顧小樓身後,對着窗外密集的雨簾望了會兒,問:“想出去走走嗎?”
小蝸牛連忙點頭,無奈動作緩慢,只恨不得把腦袋點下來,以表達他內心的激動。
顧小樓跟着男人一路往樓頂走去,樓頂被設計成了空中花園。傅明承撐着傘護好顧小樓,結果沒走幾步,顧小樓就把傅明承推開,他伸手接住雨水,淅淅瀝瀝的水珠落在臉頰,冰冰涼涼的,全身的毛孔張開,舒爽至極。
傅明承迅速把顧小樓拉進傘底,“別淋雨,帶你上來看不是要你淋着。”
“我...喜...歡...雨...啊...”顧小樓委屈,伸手接着雨水不肯收回去。
傅明承突然想到每逢雨後,蝸牛會大量出現,他忍了忍,終究沒過分制止。
“手可以接着玩,但身體不要淋濕,會感冒。”
“哦...”
在樓頂玩了十多分鐘,傅明承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見時間差不多到了就和顧小樓說道:“我得回去工作了。”說完便不再多言,讓顧小樓自己選擇。
心中的天平搖擺不定,顧小樓果然有些猶豫。掌心收回一灘小水珠,顧小樓輕輕往上呼出一口氣,然後將掌心裏的水倒到地面。
“回...去。”顧小樓仰頭望着男人,心中的選擇其實早就有了。
實際上傅明承一直不在狀態,大腦總被‘戀童癖’三個字佔據。
顧小樓在沙發上鍥而不捨的和手中的魔方作鬥爭,他瞥去一眼又收回目光,二十八年來,沒有哪一天心緒如此雜亂。
熬到下午,傅明承讓司機先把顧小樓送回公寓樓休息。
顧小樓攪緊手指頭,他不安地看着傅明承,對方避開了他的眼睛。
“我今晚有點事,司機一會兒給你帶吃的再送你回去。”
顧小樓想問他不可以跟去嗎,傅明承看穿他的想法,打消他的念頭,“不方便帶你去。”
於是顧小樓耷拉着腦袋,一步三回頭的跟着司機大叔離開了。地面還淌着水,顧小樓沒注意一腳踩到水坑,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傅明承在另一頭反射性伸出手臂,擱在空氣中的手指頓住,反手插/回褲袋,直到轎車消失在視線,才轉身離開。
顧小樓心底不安,他無措張望,從後視鏡里接觸到司機大叔看過來的視線后,立即把頭低下,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睛。
司機大叔和善一笑,道:“小少爺別緊張,我們先去買晚餐,您要吃什麼口味的菜。”
顧小樓低着腦袋搖頭,想了想,他說:“不...挑...食...”
司機大叔瞭然點頭,方向盤一轉,將車開得平穩,絲毫不顛簸。
傅明承很少出現在酒吧這類場合,除非有生意在這邊談,這類地方對他而言只是虛度光陰浪費時間。
他不好酒,今晚卻點了濃度不低的酒水。
身上的襯衣被他解開兩顆扣子,往後固定的頭髮微微落在前額。沒有了平日裏的一絲不苟,整個人透着一股凌亂不羈的英俊。
酒入喉頭,浮躁的心彷彿點燃一團火。他面無改色一飲而盡,眼眸波瀾不驚,氣場鎮靜。很少見人喝酒還能喝得這麼嚴肅的,尤其在酒吧這種地方。
傅明承面容氣質皆出眾,獨身的他很快吸引不少獵艷的目光,紛紛蠢蠢欲動。
晚上十點,顧小樓穿着淺藍色的睡衣端坐在沙發。他等了好久,眼睛一直盯着牆壁上的掛鐘,眼珠子隨着秒針轉動。
十點半,傅明承沒回來。
他有些睏倦,染上睡意的眼眸水光盈睫,悄悄打了個呵欠后,門口忽然傳來響動,他扭過頭,傅明承終於回來了。
小蝸牛邁開步子往玄關跑,傅明承微微彎腰換鞋,剛低頭,視線里就出現了顧小樓那圓潤瑩白的腳趾。
“你...回...來...啦...”
一股酒氣迎面撲來,顧小樓微微皺起眉毛,擔憂的目光迎上傅明承的眼睛。
“怎麼還不睡覺。”傅明承扯開領子往客廳走,顧小樓跟在他旁邊伸手護着,擔心傅明承摔倒。
熱好兩杯牛奶,傅明承遞給顧小樓一杯,接着仰頭飲盡。
今天的傅明承有些不一樣,顧小樓說不上來哪裏不同,內心有些不安。他握緊手上的牛奶杯,傅明承要上樓,他側過身子讓路,鼻尖嗅到了隱約的香氣。
不是傅明承身上的松木香,而是陌生的氣息。
顧小樓更加惶然了。
傅明承要去洗澡,顧小樓跟在他身後差點進了浴室。被隔絕在外,他站在門口發獃,嘩啦啦的流水聲像是要淌進他的心底。
他在門外守着,時不時抬頭朝里看。儘管什麼都看不清,眼眸閃過幾分他都不自知的惆悵。
浴室內,傅明承氣悶懊惱。
他今天大概真的瘋了,竟然因為糾纏在他心底的三個字和今早的□□攪得心煩意亂,還去學人買醉。更可笑的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戀童癖,有人靠近他黏上來挑逗時,他沒有拒絕。
柔弱無骨的手爬上他的胸前,就像一條冰冷的蛇叫他噁心又反感,終於在那人要吻上他的唇時,被他推開了。
無法忍受,被挑逗後身下一點反應都沒有,還是那死氣沉沉的模樣。傅明承那一刻內心彷彿沉進海底,周身都是冰冷的寒意。
門被拉開,顧小樓差點撞到從裏面出來的男人。
“睡覺。”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語氣。
顧小樓悶悶唔了一聲,剛要爬上床,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從肚子裏傳出。
傅明承擱在半空準備關燈的手頓住,他問:“沒吃晚飯嗎。”
顧小樓躺着不說話,拉高毯子將臉遮住。
傅明承神色淡淡,他將毯子扯開露出顧小樓腦袋,說:“我下樓煮完麵條給你。”
顧小樓微微猶豫后,輕輕點頭。
麵條是在客廳里吃的,傅明承喝了些酒腹中不舒服。他蹙起眉頭闔眼靠着沙發,顧小樓吸溜着麵條從碗裏抬眼,然後停下動作,伸手捂上對方的額頭。
微微發涼的手讓傅明承睜開眼睛,他把顧小樓的手拿下,顧小樓手腕比尋常男性纖細很多,拇指和食指一圈,就能輕鬆圈住。
傅明承鬆開手,“吃飽了坐會兒就上去睡覺。”
顧小樓:“你...不...舒...服…”
“今晚酒喝多了,睡一覺明天就沒事。”
見顧小樓吞吞吐吐還有話要說的樣子,傅明承突然叫了一聲小蝸牛。
顧小樓咧嘴,臉頰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他剛吃完麵條,紅潤的嘴唇潤澤油亮,傅明承視線停在上面一秒,然後皺眉。
“碗筷我收拾,你上去睡覺。”傅明承拿着碗筷走出兩步,又回頭叮囑他:“記得再刷一遍牙。”
顧小樓賴在沙發上不想走,被傅明承又趕了一遍后,才慢騰騰上樓。
這一晚折騰下來時間又過了深夜凌晨,顧小樓躺在沾染傅明承氣息的大床里翻來覆去。傅明承的枕頭被他偷偷用新枕頭調換了,腦袋下枕的枕頭全是傅明承的味道,他獃獃地偷笑,身體轉了個方向趴在床上,臉頰貼着枕頭一動不動。
“怎麼這個睡姿,對身體不好。”傅明承進來看到,矯正顧小樓的姿勢。很快,他發現自己的枕頭是新的,而他原來的枕頭跑到顧小樓腦袋下,不對,是臉下。
顧小樓將整張臉都埋在他的枕頭裏,這個畫面讓傅明承的大腦瞬間被無形的東西衝擊。
喉嚨有些發乾,傅明承動了動嘴巴,卻啞得發不出聲。
翌日早晨,宿醉過後頭果然開始痛了。
傅明承緩過那股不舒服的勁下意識朝旁邊望去,只一眼,大腦瞬間清醒。
床頭的燈被他快速打開,被窩裏是冷的,傅明承小心將毯子掀開,仔細在被窩和毯子上找了一圈,很快,他在枕頭上看到了附在小角落的白色小蝸牛。
小蝸牛觸角在空氣中微微搖擺,眼前的傅明承放大,它觸角一抖,往後縮了一點。
傅明承伸手把床頭的盆栽拿在手裏,他將小蝸牛小心放回葉子上,又拿起專門給盆栽洒水的小瓶子噴了一些水上去。
得到水的滋潤,小蝸牛的觸角搖擺得頻率快了一些,觸角像是在跳舞,看上去竟是非常可愛。
傅明承眼眸流露淺淺笑意,他輕輕喊了一聲顧小樓,蝸牛太小了,他刻意把嗓音壓低,唯恐嚇到這小東西。
小蝸牛擺動觸角對傅明承做出點頭的姿勢,如此人性化的蝸牛,傅明承細細觀察,昨天纏繞在胸中的滯悶頓時一掃不見。
臨出門前傅明承又給盆栽噴洒了一些水,小蝸牛探在空氣中的觸角維持着一條直直的弧度動也不動。它定定注視着傅明承的背影,直到門合上,背影消失,這才將觸角縮回去,化成一團白色的小殼,靜靜附在綠葉上。
這一天直至深夜顧小樓都沒有變回人形,傅明承把盆栽抱回書桌上在書房內處理公事,臨睡前又把盆栽抱回床頭的桌面,熄燈前還對小蝸牛道了聲晚安。
深夜靜謐,床上熟睡的人呼吸緩慢起伏。
黑暗中,卧室內淡淡的光芒閃過。顧小樓驚喜的晃了下雙手,隨即裸着身體掀開毯子鑽進去,這些睡夢中的傅明承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