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我剋制不住自己想他
第268章我剋制不住自己想他
樓梯傳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陸言修抬了下頭,顧念念換了一身淺灰色的休閑裝,頭髮也打理過,臉色看起來精神多了,但那不是自然的紅潤,有點人為加工的痕迹。
他們待會兒要去醫院探望衛老夫人,顧念念主動要求回來換衣服,唯恐死氣沉沉莊嚴肅穆的黑裙刺激到她老人家。
陸言修端起紫砂壺,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她暖暖手。
天氣轉熱,她的手像冰鎮過,冰涼冰涼的。
顧念念看着手裏的茶湯,色澤橙黃明亮,香氣高雅馥郁,是奶奶最喜歡的鳳凰單樅茶,她住院后再也沒喝過了。
人到老年,身體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衛老夫人也不例外,肝硬化越來越嚴重,前段時間一直硬撐着,不想讓年輕人擔心,兒子一去世,老人家精神支柱就垮了,身體各部分零件差點罷工,幸虧顧念念和陸言修常陪在她身邊,才不至於憋出更重的病。大多數時候,顧念念童鞋趁着陸言修不在,一張嘴就扯葉錦瑟,為她勾勒出重孫滿堂的美好未來,老人家才漸漸重獲生機,望着陸言修的眼神多了幾分耐人尋味。
關鍵時刻,兄弟姐妹就是用來坑的,顧念念坑的很是順理成章,理所當然。
雖然,她知道自己不是陸言修生物學意義上的妹妹,想着忙完喪禮后坦白,如今總算結束,她卻發現這是一件難以啟齒(痛心疾首)的事。
大部分獨生汪都幻想過一個完美的哥哥,為她保駕護航,遮風擋雨,還可以任打任罵,陸言修符合所有條件,最重要的是顏值很高,帶出去倍有面,她還來不及炫耀,這個彩色泡沫就碎成渣渣,算得上是另一重打擊。
她曾經陰暗地想,這件事天知地知她知奶奶知,奶奶都隱瞞了二十一年,不可能閑着沒事揭發她,不如裝傻賣乖到底,收了這個從天而降的哥哥,奈何良心那關過不去。
陸言修有義務幫衛博遠,卻沒有義務一直照顧她,她死賴着妹妹這個身份,頗有佔便宜的嫌疑。人的一生,可以背金錢的債,但不可以背感情的債。金錢的債是可以還清的,感情的債卻無法還清。
左思右慮,顧念念還是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很有窮困潦倒得要死卻把撿到的錢還給警察蜀黍的憋屈無奈感。
她抿了口熱茶,直直地看陸言修,表情平靜,“陸大叔,你不是我親哥哥。”
陸言修倒茶的手僵住,不經意間,杯子茶水過滿外溢,在他眸波里晃了下,他放下紫砂壺,對上顧念念的棕眸,靜默不語。
“拿了爸爸和我的頭髮做了親子鑒定,結果顯示。我們並沒有血緣關係。我算了下自己出生時間,對比爸爸媽媽結婚日期,也拿捏不清媽媽是婚前有我,還是婚後有我。”顧念念放下茶杯,背靠沙發,微仰着頭,眸光飄散。
她在談論一件自己也不願意接受的事。
陸言修眸中帶着憐惜,問道,“你跟奶奶坦白了嗎?”
顧念念搖搖頭,輕輕地開口,“我猜她不想我知道這件事,我就假裝不知道。”
她明白衛老夫人為什麼執着地重述“他是你爸爸”這句話。越是謊言,越需要重複,說多了,可能連自己都信以為真,殊不知,顧念念從未質疑過這點。這個真相,老人家隱瞞了這麼久,不管初衷是什麼,她終究是愛顧念念的。好在命運待她不薄,在她絕望的時候把親孫子送到她身邊,在顧念念誤導下,她認為重孫在過來的路上。人生,多了些盼頭,不自覺間寬容生活的苦。
顧念念暫時不理解“寬容”這個詞,她只覺得上千斤重的東西抗在肩膀上,每走一步都好累。
“念丫頭。”陸言修皺眉,“如果你想知道……”
“不想!”顧念念倏地打斷他的話,“一開始,我是好奇過的,親生父親是怎樣的人,後來覺得,不重要了。我顧念念此生只有一個爸爸,叫做衛博遠,還有一個疼我的奶奶。”
陸言修忍不住微笑,“我呢?”
顧念念表情凝滯,看着陸言修。
他英俊的容顏掛着淡笑,給人一種如沐春風般的自在感。
春姑娘看到他,恐怕都要自行慚愧。
顧念念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舒心的笑,“以及一個叫‘陸言修’的哥哥,逢年過節可以多收一份禮物。”
“我就說我入賊坑了。”陸言修調侃道。
“現在想反悔,來不及了。”顧念念故意沉下聲調,棕眸掃了一下外面,臉上再也尋不到半分笑意。
顧念念垂下眼睛,怔聲問,“他還在嗎?”
她口裏的他除了秦深,沒有第二個人選。
陸言修淡笑,“我比較習慣留意異性。”
見她不再作聲,陸言修柔聲道,“念丫頭,走幾步路,並不困難。”
顧念念苦笑着說,“我剋制不住自己想他,也剋制不住自己恨他。”
哈姆雷特糾結了一個漫長的問題“ToBeOrNotToBe”,顧念念也糾結了類似的問題——宰了秦深,還是不宰秦深。想來他罪不至“宰”,而且這麼血腥殘暴的事,做了會被警察叔叔查水表,又覺得他是自己痛苦的源頭,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擱着。擱着,他難過,她也不好受,很有相愛相殺的感覺。
顧念念突發奇想,“陸大叔,你說有沒有一種葯,喝了能忘記以前的事?”
這是個典型的自我逃避的問題,陸言修面不改色,笑問,“如果真有這樣的葯,你會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