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三十六片葉子

?吃了送別宴,在眾人的不舍,尤其是祁以晴的不舍下,白楊暗中揣上了變小的榕樹,和唐跡一起坐車離開。

經歷過各種倒車轉車之後,兩人終於順利地登上了飛機，因為不是第一次坐，沒了新鮮感,口袋裏又夾帶了棵私貨,白楊這回沒亂摸亂動,老老實實地坐在位置上，顯得格外乖巧聽話。這一反常態的樣子，惹得唐跡看了他好幾眼，生怕他只是一時安分,心裏其實不知道在暗中醞釀著什麼，只是引而不發，全都攢着等時機到了，想給他鬧一波大的。

一路的提心弔膽，眼看着飛機都起飛好一會了,也沒發生什麼事,看來是自己想多了，唐跡這才放下心來。而作為那棵被白楊暗中夾帶上飛機的私貨，榕樹自從走出了深山以後，整棵樹就一直處在於震驚茫然的狀態。

和白楊不同，白楊雖然以前一直在哨所旁待着，沒離開過，但哨兵們帶來的各種高科技產品，比如平板、手機等等物品，再加上白楊自己修為高，神識覆蓋的範圍廣，能從哨所一直往外延綿到千裡外的鄉鎮裏，因此白楊雖然還顯得土包子，不過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些東西。後來出來后，又在人類社會裏生活了這麼久，深奧些的東西有可能還不知道，不過常識卻大都已經有了。

但榕樹卻不一樣，他從還是顆種子的時候，就一直在深山裏沒出來過，後來紮根，從一點點大的小苗苗開始長起，到變成參天大樹，因為修為有限，從來沒離開過紮根的那一小塊地方。修為不足，神識自然也不夠凝實、廣袤，修鍊到現在，都還籠罩不住他所在的那座山，更別提往外探了。

因而即使活了上百年，榕樹對外界也依舊還是一無所知。山上的山民又淳樸，因為行路難，大都很少出去，和外面的接觸並不多。哪怕現在時代發展了，偶爾有手機這類東西出現，也普遍都是些老人機，就只有最簡單的通話功能，並不能上網。雖然後來來了一隊景區工作人員，又來了劇組，都各自帶進了不少東西，筆記本電腦、平板等等，還有他們閑時聊天的時候提到的那些話題，或多或少地讓榕樹知道了點東西，不過他所知道的這些，連皮毛都算不上，實在有限。

猛地一從大山裡走出來，無論是看到川流不息的車子還是街邊林立的小店，榕樹心裏好奇的同時，都倍感驚訝。好在他不是人形，一直躲在白楊的口袋裏，即使眼睛瞪得再大，也不會有人發現，因此白楊倒也沒讓他收斂，隨他去了。

前面還好，只是驚訝，直到上了飛機，不用靈力都能夠在高空中飛行，榕樹心裏的震驚已經完全無法言表和抑制，這可是大妖才有的能力。普通點的小妖，尤其是修為像他這樣低的，連離開紮根的土壤都不行，走都不能走，更別提飛。原本以為起碼要再潛心修鍊上百年，或許會有機會能上天的榕樹，現在猝不及防地就已經在天上了，驚訝之餘，他開始忍不住扒着白楊的口袋湊到窗前往外看。

他還從來沒試過在天上看風景是什麼感覺呢！

從這裏往外看，除了藍天白雲和地表，還能看到飛機的機翼。一動不動的，也沒見它像鳥一樣振翅扇翼，怎麼就能夠飛得起來，還載着這麼多人？欣賞夠了從特殊角度看到的美景以後，被機翼吸引走了注意力的榕樹，忍不住疑惑地想到。

“那是什麼？”唐跡怕白楊口渴，特意給開了瓶飲料拿過來，突然就看到窗口那好像有一抹綠色一閃而過。

在發現有人靠近的那一瞬間，榕樹就已經及時地鑽回了白楊的口袋裏藏好。白楊捂了捂口袋，換了個坐姿避免榕樹被發現后，就發揮出了他卓越的演技，一臉迷茫地看向唐跡，並疑惑地問道：“什麼？”

“沒什麼，大概是我看錯了。”唐跡又往窗口上看了一眼，確定沒什麼綠色的東西存在後，這才在心裏暗忖：大概是他一路上提心弔膽的，總是擔心白楊闖禍，於是沒休息好太累了，所以這才有些眼花。

說著唐跡把手裏的水遞過去，準備回去躺一躺：“我看過了，無糖的。先放着，飛機還要過一會才能降落，拿着等渴了喝。”白楊不吃甜的，作為專業的經紀人，唐跡自然有注意到這一點，每次給準備食物和水的時候，也都會特別注意地避開這些。

接過水后，看唐跡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戴上了眼罩躺下，顯然準備趁機小憩一下，白楊這才略略地鬆了口氣，又忍不住暗中捏了口袋裏的迷你榕樹一把以作懲戒：都怪他，太沒出息了，不就是飛機嗎，至於激動到趴窗口上看？

這麼想着的白楊，完全忘記了他自己第一次坐飛機時表現出來的模樣，也沒比榕樹強到哪裏去。他一邊理直氣壯地教訓着榕樹，一邊伸手把座位旁的隔門拉上以阻擋視線。做好這一切后，白楊最後才面帶嫌棄地把已經知道自己犯了錯，於是躲在裏面裝死的榕樹從口袋裏提了出來，放到窗口上。

“行了，看吧，沒人了。下次小心點，別再被發現了。”榕樹原以為他犯了錯，差點被人類發現到不對，這回肯定要被大妖狠狠地懲罰一頓以作教訓，

給別人當手下肯定沒自己佔山為王來得舒服，榕樹心裏明白這一點，他都做好了受罰的心理準備了，誰知道只是被這麼不輕不重，玩鬧似的捏了兩下，事情就揭過了。

他甚至都沒感覺到疼，不僅如此，大妖為了他方便，還給創造出了相對安全的環境，好讓他能大方盡情地趴在窗口上往外看。這和他所以為的都不一樣啊，榕樹心裏有些感動，大妖人可真好！

他接下來一定要更收斂才行，好好注意剋制自己的行為，爭取不給大妖添麻煩。等搞定了身份以後，更要努力地給大妖幫忙。

下定了決心以後，這麼想着，又再看了一會兒的景色，驚奇過後，榕樹也習慣了，開始覺得沒什麼，外面的世界大概就是這樣子的，沒見大妖那麼淡定嗎，他將來是要跟隨大妖的，也不能表現得太沒見識，給前輩丟人。於是不等飛機降落，榕樹就主動地回到了白楊的口袋裏藏好。

唐跡小眯了會兒，怕耽誤下機，沒敢真睡，就只是閉目養神，在飛機開始廣播提醒乘客飛機要降落的時候，他就已經起來了。

總算是回到大本營了，平安無事。心裏頭欣慰，才這麼想着的唐跡，帶着白楊剛一下機，就崩潰地意識到，他今天這口氣松得有些太早了。

看着圍堵了大半個機場的粉絲，他們之中，有不少人手裏都舉着寫着白楊名字的應援牌，這讓唐跡就是想安慰自己，有別的明星和他們同一航班，這些人不是來接他們的都不行。

就不該這麼早放心！

不過想是這麼想，臉上唐跡卻已經把表情調整到了最佳。面對着蜂擁到他們面前來的粉絲，雖然並不明白這些人是怎麼知道他們乘坐的航班消息的，不過有人氣，對一個藝人來說，絕不是件壞事。

現在需要做的可不是想這些。因為事先沒有通知粉絲接機，所以並沒有安排安保，面對大批大批你推我擠，就為了離他們更近，最好能站到他們面前的粉絲，唐跡一邊伸手努力地護住白楊，一邊高聲地說道：“很感謝大家百忙之中抽空過來接機，不過為了避免踩踏事件的發生，請大家保持秩序，別擠，都往後退一點，先把路讓出來，後面還有人沒下來。”他們後面還有乘客被堵在裏面出不來。

因為是突發事件，事先沒準備，沒帶擴音的道具，即使唐跡說話的時候已經盡量扯開了嗓子在喊，不過聽到的人也沒幾個，粉絲照樣拼了命地往前擠着，路自然還是照樣堵着。

這樣下去不行，影響機場的正常運行，粉絲行為偶像買單，到時候就算是說白楊事先並不知情也沒有用，只會白傷一回粉絲的心不說，黑點也還是不會祛除。

想到這，唐跡有些急，就在他拚命地想辦法應對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身後一向只會搗蛋的白楊動了。這都什麼時候了，不老老實實地在他後面躲着，還嫌場面不夠亂啊來添亂？！

白楊從唐跡身後走了出來。看到白楊，粉絲們明顯更激動了些，揮舞着應援牌尖叫：“啊啊啊白楊，我好喜歡你！”

“楊楊看這邊，我愛你啊！”

場面果然更亂了，唐跡的表情有些生不如死。

雖然是第一次面臨這種陣仗，也是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有粉絲的白楊，卻意外地冷靜，絲毫沒有唐跡預想中的手足無措。

順手扶起面前一個被後面人擠出來，差點摔倒的女孩子，白楊在唐跡擔憂的眼神里開口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們喜歡我。

作為妖，白楊一向很能分辨情緒，眼前這群人對他的喜歡都很純粹和強烈，他當然能夠感覺得到。

“不過現在，”扶起女孩子，看她站穩后，白楊伸出手向下壓，示意大家安靜：“我們能不能先去旁邊人少的地方再說話？站這裏好像堵住出口了。”

也許是因為偶像效應，一直在尖叫的粉絲們竟然真的就安靜了下來。大概是因為安靜了，所以白楊說的話，明明聲音不大不小，但連排在隊伍最末端，沒辦法擠向前，離他最遠的粉絲都能夠很清楚的聽見。

並不知道白楊動用了靈力的唐跡在旁邊看着，一邊自豪自己帶的藝人鎮得住場子，一邊暗恨自己中氣不足嗓門小，說出的話在空曠的地方就跟蚊子叫一樣，根本沒什麼人能聽見。

偶像發話了，粉絲們喜歡他，自然也願意聽他的，當即就一窩蜂地往旁邊的空地上走。因為所有人都想先過去，毫無規章制度，一群人一下子就擠得一團糟，摔了不少人。白楊見狀，忍不住皺眉。這樣不行啊！

“來，都聽我口令，全體都有，原地立正！”向來看慣了兵哥們列隊整整齊齊的訓練，白楊見了這種亂糟糟的隊伍，眉頭一皺，口號就脫口而出。

來機場接機的粉絲，年紀有大有小，有男有女，不過在讀書的時候，大都參加過軍訓。就算偶有一兩個沒參加過的，這樣直白的口號也能聽得懂，畢竟多少在電視上都看過軍隊的訓練。

聽到白楊的話，擠成一團的粉絲們，連忙停下了向前的步子，雖然心裏頭都還有些不解，不知道白楊這是在做什麼，不過也都還是依言地站在原地垂手立正。

站在面前的這群人，個個姿勢不標準，歪歪扭扭的，隊伍也不齊。不過這又不是軍訓，白楊也沒要求過高，見大家都聽話地停了下來，摔倒的那幾個也趁機爬了起來，於是白楊接着喊道：“向左轉！”

機場左邊有一片空地，剛好可以站人。聽到口令，粉絲們愣了愣，連忙左轉，轉完以後，有個別發現自己面向和其他人不一樣的，反應過來不對后，都露出了不好意思的尷尬表情，然後趁着沒人發現，連忙又重新轉了一次。

注意到這些，白楊也沒嚴格指出他們的毛病，而是當做沒看到似的，等他們轉好面向後，這才又接着開口說道：“現在，齊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白楊一邊喊着口號，一邊小跑到粉絲的隊伍旁邊，跟着走了起來。

“一二一，一二一……”到地方后，白楊繼續喊口號：“立定。”隨着話音落下，他就動作標準地稍息立定。

粉絲們聞言，也跟着立定站穩。

讓出了道路也沒引起踩踏，因為還是新人，粉絲並不多，沒想到會有人，而且還是這麼多人，在他們沒發佈航班消息的情況下自發地來接機，因此從來沒學過面對這種突發情況要怎麼應對的白楊，在做好這一切后，接下來就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向唐跡這個專業的經紀人看去。

接收到白楊迷茫的眼神，被這突如其來的軍訓看傻了眼的唐跡，這才回過神來，小跑地跑到白楊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