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離別
在凌少南刻意控制速度的情況下，當他到家的時候，一家人已經圍坐在飯桌前等着他了，一見他走進來，於衛國頓時將眼一翻，雖然眼中的喜色根本就掩飾不住，但還是假意呵斥道：“你個小兔崽子，一大早上就跑沒影了，讓這麼多人等你一個，真是欠收拾，回頭一定要讓你二哥好好教訓你一頓！”
“啊？二哥退伍回來了嗎？”凌少南前一世就知道這個消息，但做戲做全套，他還是佯裝驚喜地問了出來。
“嗯，幾個月前你剛跟你師傅去學藝的時候他就回來了，不過看你沒在家，他也沒呆幾天就又出去了，說是要到滬市找你大哥，讓他幫着找份工作。唉，這孩子，當兵當了幾年心都野了，也不說在家多陪陪我們，一進門就要找你們兄弟兩個！”
雖然心中深深地清楚二哥對自己的感情，但聽到奶奶這麼說的時候，凌少南的眼眶還是忍不住一紅，險些掉下淚來。
前一世的自己直到三十多歲都不懂事，在股市中把家底兒賠光的次數不下十次，如果不是哥哥姐姐們照顧，恐怕早就已經餓死了！大哥杜少彥還好，他在二十七歲的時候跟大姐於少玲結婚了，兩人一樣寵愛自己，對於幫助自己從來沒有二話。
而二哥衛少名就不一樣了，他的妻子就是因為他三番五次地接濟自己而跟他離婚的。但二哥卻從來都沒有放棄過自己，連重話都捨不得說上一句，甚至為了不影響到兄弟間的感情，直到自己前一世被雷劈死的時候都沒有再婚！這種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的感情，在凌少南經過數百年的時空旅行之後非但沒有絲毫淡薄，反而隨着歲月的沉澱而越發深厚，以至於凌少南一提到二哥就有些失態了。
“少南你怎麼了？早上去鍛煉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嗎？說出來姐姐幫你出出主意！”二姐周少琪自從師範畢業后就在鎮上的小學當語文老師，整天跟孩子們打交道的她在兄妹幾人中最是心細，很快就發現了凌少南的異樣，立刻放下手中剛剛拿起的筷子，快步走過來，取出手絹，踮着腳尖往一米八幾身高的凌少南眼角擦去，眼中泛着的焦急讓凌少南自己看了都有些心疼。
“哦，二姐我沒事，就是剛才回來的時候眼睛裏不小心進了灰，一下就好了！”以凌少南靈魂的強大，幾乎能夠控制身體上的每一絲肌肉，消去這點異樣自然不成問題，只是眨了眨，他眼中的紅色就迅速消退了，連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
“是嗎？”周少琪低頭揉了一下眼睛，仔細地盯着凌少南看了許久，直到確認他沒什麼問題后才將信將疑地放下心來，不過還不等她再說什麼就被另一個聲音打斷了。
“哎呀，二姐你真是的，少南也是個小男子漢了，眼睛裏進點灰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你用得着這麼大驚小怪的嗎！我看你是在學校里呆出職業病來了，看誰都那麼脆弱！來，少南，趕緊坐下吃飯，都快涼了！”
三姐李少榮不喜歡讀書，高中一畢業就死活不願意再上學了，現在在鎮上的供銷社裏幫爺爺奶奶打理生意。她的性格本就開朗，平時接觸的人又多一些，自然養成了一副大大咧咧的性子。
往日的記憶重新浮現之後，凌少南對此深有體會，因此也不以為意。不過，他在坐下后目光隨意一掃時，卻意外地發現爺爺奶奶兩人對視了一眼，神色間有些異常，當下心中一動，暗暗留上了心。
果然，在飯桌上隨意閑聊了幾句之後，於衛國終於還是憋不住心頭的話，試探着對凌少南說道：“少南啊，有件事爺爺要告訴你，你要先做好心理準備啊。”
“好的，爺爺，您說！”
“是這樣的，當時那位道長帶你走之後我就去你們學校給你請了假，而學校也同意給你一個月的假期。但是你也知道，學校開學是在9月1號，而今天已經是10月7號，剛好過了一個月的時間，所以……”說到這裏，於衛國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才好，臉上罕見地帶上了一絲窘迫的神色，心中覺得自己太對不起凌少南這個孫子。
“您是說，我被學校開除了？”臉色微微一變，凌少南握着筷子的手一頓，試探着問道。對此他倒沒有任何難受的感覺，相反還心中竊喜，重生之後他可不願意再到學校里去浪費寶貴的時間，如今這個消息可謂是正當其時。不過，他也不能把這種欣喜明顯地表達出來，只好趕緊低下頭去，作出吃飯的樣子，以掩飾自己有些不太正常的眼神。
但是，凌少南的這種神態落在於衛國眼中卻讓他誤會了，本來就心懷愧疚的於衛國看到孫子難過地低下頭，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嘴唇囁嚅了一陣，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最終只化作了一聲長嘆。
見此，凌少南也知道自己表現得有些過頭了，急忙抬起頭來安慰老人道：“爺爺您也不用太擔心，其實這樣也挺不錯的！老頭教了我很多東西，再去上學對我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了，而且他在離開之前就讓我多多體驗人生百態，我也想到社會上去打拚一番，現在看來這倒是個不錯的機會，要不這樣，二哥前段時間不是剛到滬市找大哥了嗎？乾脆我也去找他們好了，這樣我們兄弟三個在一起有個照應，也免得您二老擔心！”
正自怨自艾，埋怨自己沒有能力，連小孫子的學業都保不住的於衛國一聽這話，眼睛頓時就是一亮，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凌少南一番，發現他眼神清澈，並不像是在安慰自己，而是心中確實這樣想之後不禁大為寬慰，放下了心口的一塊大石：“唉，是爺爺沒用啊，讓你這麼小的年紀就……，算了！既然你自己也不願意再去上學，爺爺就不多說什麼了。這樣吧，你在家多呆幾天，我去派出所幫你把身份證辦下來，雖然你還沒到十八歲，但鎮上的派出所長是我一個老戰友的兒子，這點面子我還是有的！”
“嗯，好的！”說到這裏，凌少南又想起了一件事，急忙攔住了正要起身出門的於衛國，略帶不好意思地說道：“爺爺，我去滬市的事就先不要告訴大哥他們了，我想先嘗試一下，看看能不能養活自己，實在不行的話我自己再去找他們。嗯，大哥和二哥如果問起的話，您就告訴他們我在跟老頭學藝，還沒回來就好了！”
“嗯？你自己行嗎？”凌少南的話讓於衛國忍不住愣了一下，將懷疑和審視的目光投了過來。
“當然可以了！”關係到自己的一系列計劃能不能夠順利實施，凌少南立刻把胸脯拍得啪啪作響：“您也知道我從小就身體不錯，這幾個月又跟着老頭學了幾手，照顧好自己肯定沒有問題！而且，就算找不到太好的工作，我去給人當保安總夠格了吧？您就不要擔心了！”
95年的時候，家裏的孩子還不像現在這麼嬌慣，農村的孩子更是早早就有了獨立生活的能力，因此，於衛國只是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就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走了出去。
接下來的日子裏，因為凌少南剛回家不久就要再次出去的緣故，幾個家人的情緒都不是很好，尤其是小妹蕭少秋，凌少南在第二天早上出去鍛煉的時候甚至發現她的眼睛一片紅腫，眼角還掛着一絲殘留的淚痕，顯然昨天晚上一個人偷偷地哭過。對此，凌少南心中憐惜之餘也沒有任何辦法，只好狠狠心轉過頭去，為了讓家人們在將來能夠不用再像現在這樣窩在小鎮上受苦，暫時的別離是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所以，凌少南也只能利用有限的幾天時間好好陪陪家人，除了偶爾跟劉猛、李浩博和王凱等幾個發小聚一下之外，其他所有的時間都在奶奶杜美華身邊轉悠，天南海北地亂侃一通，把老太太哄得眉開眼笑，離別的愁緒也被沖淡了不少。
但是，快樂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幾天後，當凌少南的身份證拿到手之後，他離家的日子也終於到來了。那一天，他沒有驚動家人，而是在天還沒亮的時候就爬了起來，獨自一人悄悄地走出了家門，他不喜歡離別時感傷的氣氛。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出家門之後，爺爺奶奶以及二姐、三姐和小妹的房間裏都相繼亮起了燈光，他們在用這種特別的方式為他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