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神遊丹
陳咸安一走就是半個月,唐力每日都在為入道全力以赴,差點就把做學徒的事兒給忘了。
“怎麼樣啊?聽說你早就感氣了,現在在通脈?”陰暗雜亂的屋子裏,陳咸安關切地問着,現在只有他和唐力兩人。
唐力沒想到陳咸安了解得這麼清楚,連他早已感氣都知道,故而一時愣住。
陳咸安似乎看出唐力的疑惑,笑道:“呵呵,我跟柳巧宏可是老相識,剛才碰到她就順便了解些情況。”
唐力馬上拱手道:“多謝師父關懷,只是徒弟不才,到現在也無法做到導氣。”
陳咸安堆起幾褶抬頭紋,笑道:“你可知要做到這一步,就是天分再高之人,最少也要兩年。”
啊?唐力心中咯噔一下子,如果此步最少也要兩年,那半年內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入道的,豈不是要被無情子趕走?!
“師父,這光是通脈就最少兩年,如何三年內達到鍊氣期的破介境,這……”
“嗯,這個我知道,”陳咸安打斷道,“別忘了我二哥也是丹修,而且我還知道,如何迅速突破通脈,甚至是入道。”
說到這裏,陳咸安竟不再說下去,似是有意吊唐力胃口。
唐力盡量冷靜下來,好好一番推敲:這陳咸安一回來就說修丹的事,他可是個器匠啊;但既然他說了,那“通脈最少也要兩年”,應該不會是子虛烏有,這種謊言一戳就破;然後他又說有辦法迅速突破,這就使三年到達破介境,成為一個合理的要求……
好一陣沉默,陳咸安就安坐在桌子後面,一雙塔拉眼略有笑意地看着唐力,不緊不慢地等着。
“師父,有件事,徒弟始終不明。”唐力終於說話。
“嗯,問吧。”
唐力又略微考慮考慮,才小心問道:“既然三年未能破介,就要廢去修為下山,這修行之途又如此艱難,那為何徒弟鎮上的往年弟子,從未返回過?也很少往家裏寫信,即便來信,多是報下平安,並不提修行的具體情況,難道他們都通過三年之限了嗎?”
陳咸安由微笑,一下變成了咧嘴,呲着那副晶石假牙,笑嘻嘻道:“嘿嘿嘿,你果真是我二哥推薦的,不俗,着實不俗。”
說著,陳咸安漸漸嚴肅下來,小聲道:“我能明確的告訴你,每三年,那些上山的弟子,十個裏面能有一個破介的就不錯了,至於那些三年內未能破介的……我勸你不要打聽,日後你有了修為自會明白,你只需記住,這個世界是被修行者統治的,一切以修為說話。”
唐力對那些下山的人隨意猜測兩下,心中不寒而慄,忙向陳咸安恭敬道:“弟子謹記師父教誨,如今一心修行,還請師父指點迷津。”
“嗯,拿去吧,我早就為你準備好了。”
見陳咸安遞過一個白瓷小瓶,唐力立刻躬身接過,端詳了兩下,卻不敢打開,又看向陳咸安。
陳咸安往椅背上一靠,椅子嘎吱吱摺疊、伸展,成了一副躺椅,又把陳咸安升起來,跟唐力一個高度。
竟是個機關椅,唐力現在懷疑這屋裏,還有那裏不帶機關。
陳咸安躺得好不舒服,也不磨蹭,緩緩講道:“這是神遊丹,之所以凡人很難突破通脈,歸根結底,通脈靠的是導氣,導氣靠的是神識,凡人就算神識再天純,也多年未有修養,故而不是凡人神識不夠,而是神識孱弱,需要鍛煉,想鍛煉,最好的方法就是服用神遊丹,神遊中萬念亂沖,若能控住神識,導氣自不在話下。”
“師父如此器重徒兒,徒兒感激不盡。”唐力跪下磕了仨頭。
“嗯,算你明智,起來吧。”
“是,”唐力起身,又問道:“師父,這神遊丹一定世間罕見吧?”
“罕見個屁。”陳咸安從包里掏出個長方小匣子,在上面密密麻麻的按鈕中點了兩下,周圍一陣輕響,兩隻機關猴蹦了過來,給陳咸安捶着肩。
陳咸安露出疲態,懶懶道:“也罷,告訴你吧,反正過倆月你也就知道了。這神遊丹,不過是最普通的迷幻藥,又加了幾味安神的靈草,製作起來非常簡單,一枚下品靈石就能買一百顆,那些什麼啟道、宣道師父都商量好的,故意不告訴你們通脈的竅門,等你們心急如焚,再透給你們,到時你們身上有多少靈石啊,都要拿來買這神遊丹,其實神遊丹最多用上二十顆,用多人就上癮了,就廢了,我給你那瓶一共十八顆,你自己看着辦,好吧,我累了,你先回去,以後每天按時過來。”
“是!師父對徒兒恩重如山,一定謹遵師父吩咐。”
陳咸安在那小匣子上“噠噠”按了兩下,就聽房門和院門都傳來開合聲,他又往外擺了擺手,唐力立刻恭恭敬敬地退出去。
走出院子和結界,肖平馬上從打坐中收功起身。
二人寒暄幾句,肖平便載着唐力飛往培靈塔。
“道兄,小弟聽聞這通脈一步,最少也要兩年才能突破?”唐力不是信不過陳咸安,實是一家之言不可偏聽。
肖平聽聞身子一頓,就馬上答道:“賢弟,非是愚兄不肯提點,實是不敢得罪了那柳巧宏,如今賢弟既然知曉,愚兄等下便把神遊丹送來。”
唐力裝着疑惑,道:“道兄,請問神遊丹是何物。”
肖平便一五一十把神遊丹講了一遍,與陳咸安所言完全一致,除此之外,肖平還說了服用細節。
“既然如此,煩請道兄快快拿些神遊丹來,小弟一定守口如瓶。”
“賢弟放心,等下送你到培靈塔,愚兄便去丹市,最多半個時辰就給賢弟送來。”
“有勞道兄!神遊丹不敢再讓道兄破費,這些靈石請一定收下。”唐力說著拿出幾枚靈石。
肖平御器突然轉過身來,尷尬道:“賢弟見外,神遊丹用金子就能買到,不算什麼稀罕事物,賢弟快快收起來吧。”
“道兄關懷,小弟一定銘記。”
肖平點頭背回去,道:“不過為兄只能敢拿來二十顆,賢弟切莫責怪。”
“那是自然,這神遊丹極易上癮,怎敢多服。”唐力知道肖平是在提醒他不要分與他人,卻故意打了個馬虎,裝作誤解。
處處精明未必是好事,更別說處處顯露精明。
……
唐力回了培靈塔,不到半個時辰,肖平便再次返回,把神遊丹送到他的房間,什麼也不說的離開了。
唐力馬上把門關好,拿出兩瓶神遊丹,分別倒出一顆比較起來,都是黃豆大紅色藥丸,看不出不同。
唐力又將兩枚都碾碎成粉,仔細觀察、小心嗅聞,一番對比,仍是找不出任何不同,更無法斷定有沒有做手腳。
陳咸安讓他做學徒,卻更加關心他的丹修進展,這讓唐力有些不解。
肖平接送自己,根上來說是在為陳咸安辦事。
剛才一番試探,難保肖平會告訴陳咸安,從而拿來一樣的神遊丹。
萬一這神遊丹有什麼問題,那便是萬劫不復啊!
唐力怎敢馬虎,收好神遊丹,繼續打坐……
既然直接通脈如此緩慢,唐力也並不急切了,便開始入靜思考起來。
一番思量,唐力確定:肖平和陳咸安不值得信任,柳巧宏是問不得的,其他幾個執事更不好去輕易接觸。
於是,起床,唐力輕輕出門,敲起隔壁水梁輪的房門。
水梁輪此時若是入定,應是敲不開門的,唐力只是抱着試試的想法,不料只巧輕敲了幾下,便傳來水梁輪的聲音。
“何人夜半敲門。”水梁輪聲音壓得很低。
唐力一笑,答道:“鬼。”
水梁輪趕快打開門,他聽得出是唐力。
原來,水梁輪也頗為通脈苦惱,正翻着《入道籍》,對通脈篇反覆揣摩。
唐力沒有廢話,問清水梁輪的情況,便將神遊丹一事和盤托出。
水梁輪心性極佳,可聽了唐力的直言,仍是驚訝無比,喃喃道:“難怪這通脈如此之難……照這樣下去,六個月怎麼可能入道嘛……”
唐力索性道:“要不咱們就乾脆當這神遊丹沒有問題,直接吃來修鍊算拉倒。”
“誒,師兄不可……”說到一半,水梁輪笑了,甩開摺扇趕走兩隻蚊子,“師兄就會作弄小弟,不過師兄這麼一作弄,小弟倒心生一計。”
……
次日早晨,宣道場。
百多少年清一色都在打坐,有的在嘗試入定,有的已經入定,卻都對導氣無能為力。
就在這時,一黃衫少年突然哎呦喂呀地滿地打滾,引得一陣騷亂。
柳巧宏神識強大,修鍊時遊刃有餘,對外界知曉清晰,於是緩緩收功,開眼一看,竟是水梁輪。
除了一旁的唐力還在閉目打坐,其他人都受了驚擾,連謝冰清都被人擠到,從入定中醒來,揉揉大眼睛,奇怪地看着水梁輪。
謝冰清又拽拽唐力,唐力早醒,卻仍是閉目。
柳巧宏看得清楚,飛身下來,用真氣罩住水梁輪,一探之下驚道:“養氣丸?!你沒病沒災,未受傷,又不鍊氣,吃什麼養氣丸?!”
水梁輪痛苦中,呻吟道:“弟……弟子愚蠢,中了……中了唐力的奸計!”
“唐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柳巧宏瞥向唐力,拖長語氣。
唐力不敢再裝,道:“回稟師父,這水梁輪自己起了賊心,卻惡人先告狀,明明是貪圖我的養氣丸,趁我入定之際,偷偷拿來吞服。”
“胡說……你胡說……都是你說什麼服了養氣丸,就可以……就可以成功導氣……”水梁輪臉色煞白,一身冷汗。
柳巧宏看向唐力。
唐力滿臉不屑地笑道:“師父,弟子只是隨意瞎猜的,這水梁輪偏偏鬼迷心竅,師父不信儘管來測,看弟子有沒有服用養氣丸。”
水梁輪還在支支吾吾,柳巧宏看回道:“算了,看你求道心切,先帶你去醫道堂看看吧,不過靈石可要你自己出。”
柳巧宏直接用真氣罩住水梁輪,帶他往醫道堂急速飛去。
她怎會猜不出水梁輪如何受騙,無非是急着通脈,但她猜不出,水梁輪竟是拿自己性命和修行前途做賭注,使下了苦肉計,
……
夜半。
水梁輪輕輕敲開唐力的房門,從懷中拿出一個布包,攤開在桌上,露出裏面兩粒紅色藥丸,道:“醫師說了,這些神遊丹未動過手腳,還順手又賣了我一些,我又請教了服用方法,和肖執事說得如出一轍。”
說著,水梁輪拿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
燭火下,三顆紅色藥丸像是紅豆,泛着光澤,辨不得異處。
唐力緩緩點頭,道:“兄弟,多有難為。”
水梁輪合起扇子抱拳道:“哥哥不必客氣,若不是哥哥提點,小弟如何能知道通脈的‘秘密’,恐怕只能等着挨宰,最可怕的是,萬一如此耽擱,錯過修道時機,豈不是抱憾終身,平白做了冤大頭。”
“也好,你此次服下養氣丸,冒着真元受損的危險,為我唐力探明前路,唐力他日一定相報,此刻也就不再多提。”唐力說話時雖是無有動作和神情,但話自肺腑。
“那小弟也抓緊時間修鍊吧。”水梁輪似是聽得出真假話,也不做作,收回那瓶神遊丹,去了。
唐力規整好神遊丹,按服用方法,拿來一粒,輕咬在齒間,閉住嘴唇。
隨着入定,牙齒自然閉合,咬碎神遊丹,含服入口。
唐力剛剛入定,就覺虛無中光影萬千,一瞬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