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信竹令
一早鬥法，之後去醫道堂療傷，跟妙琦討價還價，等唐力回培靈塔時，離午飯還有一個時辰。
咚、咚、咚。
唐力敲了三下，門很快吱扭一聲開了。
門后露出水梁輪煩悶的樣子，看到唐力，他立刻眉頭舒展。
兩人一聲不吭，進屋關門。
“哥哥此去足有一月，可把小弟想壞了。”
時值晚秋，剛別寒露，眼看就到霜降，過了霜降可要立冬，水梁輪卻還是一把甩開扇子，輕扇在胸。
唐力看得出水梁輪滿眼期待，笑道：“是想這東西，想壞了吧？”
攤開手中瓷瓶，唐力看着水梁輪，看他一雙瞳孔如何放光，自己只是保持微笑。
“哥哥，這是……”
“開山丹，最好的山屬輔丹。”
水梁輪再不客氣，一把抓過，抱拳道：“哥哥，大恩不言謝！”
這弄得唐力有些突兀，他不明白水梁輪一貫的沉穩去了哪裏。
“兄弟，到底怎麼了？一瓶輔丹而已，何必如此見外。”
水梁輪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算是定住心神，把唐力讓入一把太師椅，自己則坐到床上，慢慢道來。
“哥哥有所不知，這些日子，小弟可被那柳巧宏害慘了，哎……”
“兄弟只管說。”唐力神情嚴肅，他也奇怪，這水梁輪應是柳巧宏的紅人才是。
“哎……”水梁輪又是長嘆一聲，把摺扇摔在掌中，“哥哥走時，小弟用真尺反覆測試，居然確定是山屬先天真氣！這山屬……”
原來在東土，山屬丹修不但稀有，神通更是頗為實用，蓋屋、翻田不在話下，建造和修整門派建築、洞府、仙草園……等等，更是離不開山修。
高修為的山修，甚至可以探查、開闢靈石礦脈，實是各門各派搶着要的香餑餑。
“……按說這也是好事，”水梁輪說到這裏頓了頓，剛剛說起自己是山屬的興奮，迅速消逝，一臉愁容，“可柳巧宏知道后，居然……居然……哥哥！你可一定要幫幫小弟啊！”
“你先別急，你不說，我怎麼幫你。”
“好，我說，那柳巧宏，真不是個玩意兒，她居然要跟我立契！”
“立契？”
啪——！
水梁輪終於轉為憤怒，乾脆一拍床頭桌，站了起來，道：“那天她宣道后把我叫去，跟我客套了半天，說我幫她拍賣啥的，又說我將來前途無量，反正就是一些廢屁，最後她居然拿出一塊信竹令，說只要我們兩個血滴上去，就是立契了，等我破介以後，就可……”
水梁輪憤怒歸憤怒，說到這裏后，卻還是頓了頓，壓低聲音道：“雙修。”
“什麼？”唐力着實沒聽清楚。
“雙修。”水梁輪小聲地重複了一遍。
“雙修？！什麼意思？！還有那什麼信竹令？！”
“大哥！你小聲點！”水梁輪反倒叫得聲音更大。
“哦，”唐力弱下嗓門，“你是說，柳巧宏想跟你雙修，結果你沒同意，然後她就壓制你，不給你搞山屬輔丹是嗎？”
“哥哥明鑒，正是如此……”水梁輪本來俊氣的小臉，此時烏雲蓋頂，愁成了苦瓜。
“你說的信竹令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往信竹令上滴血就能雙修？”
水梁輪合起的摺扇抵在下巴上，回憶道：“就是一塊竹牌，大約兩寸長寬，竹香氣挺重的，上面有個淡紅的‘意’字，下角還有那老妖婦的名字，至於為什麼滴血就能雙修，其實我也不太清楚……”
唐力就覺心臟緊縮，微微目眩，連氣海也跟着翻湧，好一番克制，才沒把妙琦給的那塊竹牌拿出來，讓水梁輪好好確認。
見唐力一陣失神，水梁輪道：“她當真是個老妖婦，連大哥都被嚇住了。”
唐力從疑惑中抽離，回到水梁輪的話題，當即覺得忍俊不禁，笑道：“哈哈哈！那老處女要和你雙修！”
“‘老處女’？對！她就是個老處女，不要臉的老處女。”
看着水梁輪白凈的俊臉，唐力越想越想笑，越笑越無法忍俊。
水梁輪不止生得白凈俊氣，更是小小年紀已透着倜儻，這點唐力自愧不如。可沒想到，水梁輪竟被柳巧宏糾纏，而自己一個窮小子，卻能藏着妙師姐的信竹令！
如此人生世事，讓唐力好不感慨，大笑不已。
水梁輪有些被笑聲感染，但還是忍着解釋道：“有什麼好笑的啊，雙修不過是一同修鍊，一個主修，一個經營。”
“哈哈哈，那你……那你怎麼不答應她，哈哈哈……那老處女居然看上你了……哈哈哈！”唐力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自從背起祖輩遺志，上山求道，他幾乎就忘了以前的自己。
“哈哈，真的是夠扯，也不知她到底怎麼想的？她瘋了吧，個老處女，不要臉……”水梁輪終於憋不住了，跟着笑起來。
“對，她瘋了，哈哈哈……”
……
兩人笑了一陣，唐力終於恢復平靜，看着水梁輪道：“以後別‘大哥’、‘大哥’的了，叫我唐力。”
水梁輪稍一差異，隨即大方道：“好，那你叫我梁輪。”
唐力不喜稱兄道弟，除非虛偽客套以求生存。
父親走後，他那些生前的所謂“兄弟”，與唐力和母親全都形同陌路，好像避着瘟神一樣……
“梁輪，不管那老處女是打算讓你主修，還是她主修，我覺得你都必須拒絕。”
“這還用說嘛，她肯定是要利用我的山屬來賺靈石，幫她以後修鍊，修行界男多女少，這丹修更是如此，所以每個女修到達築基期，門派就會發一塊信竹令，她們一旦確定雙修對象，就可以立契，只要有一方不同意，便不能解除，除非不願解契那方有過失。這樣，門派就好主持公道，統一管制，省去許多糾紛。”
唐力點點頭，又想起什麼，問道：“如果信竹令丟了呢？還有，上面的‘意’字什麼意思？”
水梁輪搖着頭道：“具體的我也不知道，這都是那老處女蠱惑我時說的，說什麼男修可以同時跟幾個女修立契，而女修就要從一而終，擺出一副凄苦樣子，以為我傻啊，她現在修為遠高過我，輕鬆可以一直壓制我，修行者一切以修為說話，我始終都是在她掌控中，去哪兒跟其他女修立契啊，永遠都要被她吃死！”
“梁輪此言極是，換做不明所以的，一契立下，抱憾終生。”
“切，看我年紀小好騙，等我有了修為，必報此仇。”
唐力一笑，拿出陳咸安給的《鍊氣雜論》，道：“先別說大話了，你還是趕快抄書吧。”
水梁輪一把接過道：“《鍊氣雜論》？！多謝……不行，我還是叫你哥哥吧，多謝哥哥！”
唐力不再拘泥，道：“隨意吧，你快抄，我先去修鍊了。”
“哥哥，這些你拿上。”水梁輪抓來一把靈石。
唐力推開道：“上次你幫我去試神遊丹，我還沒謝你，這就抵了吧。”
“可上次我也得了好處，否則，還不知道要被耽誤到什麼時候。”水梁輪還是堅持。
再看一眼那把靈石，唐力笑道：“你以為我不想要？這次算了，一瓶開山丹不過一枚靈石，外加借《鍊氣雜論》給你，也算作一枚吧，這一共才兩枚，我還個人情，挺賺的，下次絕不跟你客氣。”
水梁輪星目濕潤，透出心底感激。
“好了，我回去修鍊了，你快抄，抄完我還要看呢。”
……
回到自己房間，唐力久久無法平靜，那個妙琦把信竹令給他到底什麼意思？
上伏龍山分壇已頗有日子，唐力往來陳咸安那邊多次，又去過兩次醫道堂，路上、醫道堂里，見過的女修可算不少，還沒有哪個似妙琦那般迷人。
即便除去氣質，單論相貌，妙琦也是他目前見過的、最清麗動人的女修。
這樣個仙子一般的女修，把信竹令交給自己，如何冷靜。
“唐力哥哥在嗎？該用午膳啦。”
是謝冰清。
“誒，來了！”
……
食堂供應的依然是清粥鹹菜，有謝冰清灌注水行真氣，清粥涼得很快。
唐力頂着一道道鄙視的目光，回了好幾碗。
在陳咸安那一個月，每日都有執事準時送餐，大魚大肉不斷，吃得唐力有些膩歪，發覺清粥鹹菜甚是利口。
由於今晨，柳巧宏早早地“到此為止”，大家吃完粥就回各屋修鍊了。
唐力則領着謝冰清到了外面場院，才發現洛虎已經在東南角練上了，不斷嘗試同注兩張水文符，放出一股股湛藍寒氣，已經有模有樣。
但唐力看得出，洛虎已經很吃力，而且兩股噴吐也不均勻，應該沒有暗修，不過是將現有神識使用到極限而已。
二人來到西南角，謝冰清跟唐力耳語道：“這個壞蛋很討師父喜歡，不見他買東西，就有用不完得符籙。”
“你怎麼知道他是壞蛋。”唐力看着謝冰清天真無邪的樣子，直覺可愛。
“打唐力哥哥的，就都是壞蛋。”
“我還打死他的哥哥呢，他不算壞，我們有仇而已，你要躲着他，也不要議論他，他可是大老虎，很兇的，知道嗎？”
“好吧，但我會修鍊得比他厲害，唐力哥哥，你看。”
謝冰清說著跑開幾步，把小拳頭攥緊在胸前，肉頭的粉臉認真十足，突然一雙小拳向上舉起，全身綻出湛藍氣場，離身足有三尺。
唐力一下驚呆，這正是《鍊氣雜論》上說的綻氣成罡！
罡氣，剛勁之氣，泛指綻氣形成強勁氣場，可全方位防護，突破法體境以後，甚至可以帶人疾飛，更可直接以罡氣撞擊形成殺傷。
一瞬，謝冰清罡氣消失，就收回小肉拳，準備聚氣再綻。
“可以了妹妹，哥哥知道你努力，來，我有話跟你說。”
唐力急忙叫停，謝冰清剛到貫注境，能綻出一瞬罡氣已是破例，如果連着施展，丹田氣海必定虧虛。
“哥哥，我厲害嗎？”謝冰清很聽話地收勢，跑過來。
“厲害！”
“哥哥不在，師父逼着我買了一瓶得水丹，要我十五枚靈石呢，哥哥不會怪我吧。”
“不會，給，獎勵你這個。”
唐力遞出厚厚一疊初級水屬文符，這是他托陳咸安，陳咸安又托送餐執事買的，這疊一共三百張。
“哇！這麼多！謝謝哥哥！”
“獎勵你的，不用謝，快熟悉催符吧，我去那邊練。”
“好！”
初級文符不論屬性，一律一枚靈石一百張。
唐力早聽說柳巧宏是十張一枚靈石，明天他要托肖平再買些山屬的，給水梁輪。
風屬文符，唐力加上陳咸安後來又陸續買的，此時也有近千張了，不過身上帶得只有兩百張，其他都在宇囊里。
走出十多丈，唐力開始練習注氣。
唐力沒像洛虎那樣，一次注兩張，更沒顯露神識，一次注四張或更多，而是一張一張來注。
每三落注滿一張，放出一個噴吐，連綿不絕，直到經脈和丹田，從充盈變成持平，一共放出五十多個噴吐，吐氣符的威力施展，也接近最大。
而此時，謝冰清早已累了，還在努力注氣，卻仍能保持九成以上的威力。
“妹妹，咱們走。”
唐力叫過謝冰清，回了培靈塔。
場地上又只剩下洛虎一人，真氣用的差不多了，他就打坐回復，回復好繼續在那練同注雙符。
唐力可不想跟他學，誰知道打坐的時候，會不會被他偷襲。
其實唐力有把握殺了他，但私鬥殺人是有反門規的，到時會被柳巧宏抓着把柄，她定說是同門相殘。
還有，唐力之所以練習注氣，不過想熟悉這種攻擊手段，並不是為了突破貫注境。
要想突破貫注境，《鍊氣雜論》上明確講出了更快的方法……
隔空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