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來者不饒(一更)
道人、羽人、散人、真人、神人…
普匠、熟匠、巧匠、精匠、鬼匠…
葯徒、藥師、藥王、葯尊、葯聖…
咒師、大咒師、巫咒師、大巫師、天師…
力士、大力士、巨力士、怪力士、鬼力士…
靈俠、豹靈俠、飛靈俠、音靈俠、影靈俠…
甲士、鐵甲士、鋼甲士、晶甲士、鑽甲士…
…………
儘管鬥法廳的穹頂、四壁不乏通風窗口,卻完全不夠廳中的氣味揮發,死者的血腥氣與看客的吐沫星子,集聚出一股腥臭,瀰漫不散,讓新來者難以適應。
少年一抬手間,對面那個木修的頭顱便被頸中熱血噴起,木修憑着真氣將神識聯繫起來,想要尋找並接回頭顱,可惜他任督二脈都被橫切,沒有任何機會了,沐浴在燙人的血液中掙扎漸漸無力,跪下,趴下,死去,將剩下的血液灌溉給鬥法壇上那些植物……
鬥法壇的人員迅速將場地清理乾淨,半柱香時間就要過去,難道就讓這個新來的小子,安安穩穩拿走那八千靈石嗎?
不可能,當然不能讓他那麼容易得手,這裏可是鬥法壇,屹立東土十萬年的鬥法之地,誕生鬥法天才無數,也埋葬了無數。
黑鳥一般,一個身如流雲的體修躍上鬥法壇,渾身黑色緊裹,頭臉也不放過,但從那凹凸有致的線條,不難看出她是個女的,確切的說,她是個靈俠,一個渴望真力即將突破到真力境的豹靈俠。
她交上一千靈石,把氣胚板上的數字變成“叄?九○○○”,然後纖瘦健美的雙臂交叉下伸,握住腰間兩側的短刃,令胸前的尤物更加突出,在明亮的鬥法廳中映出光點。她像極了一位不堪寂寞只能兀自懷抱的女人,令見到她的男人總想插手於她那寂寞之中,卻又告誡自己:她可是個靈俠,甭管她身姿多麼誘人,那雙短刃可不是好惹得,能夠輕而易舉地把男人那傢伙事兒……切成數段……
五
四
三
倒數間,女靈俠後退兩步,隱入空氣之中。作為豹靈俠的極限,魄塵境第四層獨辟的巔峰,她已把隱身術修鍊到極致,調動少許精質,就能模擬四周光影藏匿無形。
二
一
……
唐力早就將靈石粉盪滿結界,卻在女靈俠隱去身形的瞬間,失去了對她的感知,靈石粉竟然失效了……
想着她消失的地方,抬手就是一道利風,你是無影人,我有無影刃!
可那枚無影風刃卻咔的一聲嵌入結界,沒能在軌跡上劃出一絲血,幸虧唐力早早收術,否則那枚利風定然穿破五階結界,他可不想暴露太多……
結界不同於罡氣,是可以一直持續存在的,更加均勻卻強度略低。這五階結界,只能勉強防住四階水準的凝聚一擊,卸去力道或氣道,但唐力的利風之刃出自《飛廉巽悟》,顯然已經超過了凝聚一擊的概念。
豹靈俠!
唐力明白了,對方已經將豹靈俠修至極限,攀至巔峰,正通過極為均勻的肢體動作,讓唐力即便撒了靈石粉也無法察覺,就彷彿隱於草叢中的靈豹,一點點向獵物靠近。
猛然,一雙藍光刺來!
在背後!
也太快了吧?!
唐力吃驚歸吃驚…
砰——!
罡氣迸出!
那雙藍光卻將雙刺同出變為輪番疾刺,如兩隻啄木鳥在比賽,瞬間刺出數十下,破去唐力罡氣!
噹噹當——!!
一圈圈風環從唐力身上爆出,正來自五階絕品的風環布袍,自下而上衝起,循環不斷,將那雙利刃硬生生撥開!
這一交手,唐力才知道那是兩柄一尺短劍,更像是長一些的匕首,正被使用者的精質凝為冰藍,尖銳無比,同階罡氣根本防之不住。
不過唐力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看來即便是突擊能力最強的靈俠,也破不去四階罡氣,外加五階絕品的風環布袍,根本無需使出貞風之盾。
當然,唐力直接強入鬥法,可不止為了試試自己的防禦手段。
抬手一刃利風!
靈俠發現突襲未成,早已隱去身形,可惜她不知自己正身處靈石粉中,那種靈石粉比空氣中的微塵還要細小,怎可能被察覺?也只有可以瞬間抽干靈石的唐力,才能積累到這麼多的靈石晶粉,均勻細膩,只要隱身者在其中露一次面,就難以逃脫追蹤!
唰——!
靈俠躲過利風,卻由於躲得太急,顯出身影。
連日來與妙琦磨合期間,唐力的利風早就爐火純青,此片利風直接將消散距離定在一丈,被靈俠避過的同時,在她身後一尺內散去,而唐力第二道利風便可以再放!
唰唰唰——!
這個靈俠果然了得,身形詭異之極,又根據唐力的動作為判斷,避過三片利風。
唐力目測,她此刻一落間能在梅花樁上行出三十步不止,可比那個焦焱厲害的多。
嗖嗖嗖——
女靈俠躲避間以靈矢袖箭還擊,為她的躲避尋找時間,她早就明白了,即便自己速度再快,雙劍破不去唐力的防護也是白搭,還是認輸保命要緊。她閃避間已然來到場邊,要在結界與場地交界處拍上三下,表示認輸,那時就會有鬥法壇的護衛來保護她。
唰——!
噗——
女靈俠認輸的手,被一道無形風刃齊刷刷切掉!血液還未噴出,她叫都還沒沒叫出聲,脖頸就覺察到了第二刃利風的……冰涼切入。
那些靈矢唐力根本沒有躲避,完全靠罡氣和風環布袍擋下,注氣輕體靴和雙腿,以最快的步伐追上,出刃!
唐力本身就是前來一試深淺的,怎能留活口?讓領教過利風的人活着……這不是反被別人試探了嗎?
那屍首就如翻倒的漆桶,脖頸、手腕都傾灑着濃稠的紅液……
“得饒人處且饒人”——這句話在踏上鬥法壇的那一刻就已扔掉,唐力扔掉了,那女子也扔掉了。
外面的天空多晴朗,外面的大地多廣闊,為何一定要來這鬥法壇?而且還選擇這個生死無限的鬥法規則?為了靈石?為了歷練?為了一較高下?
來了就別後悔。
……
但有人偏偏後悔。
“啊——!!別攔我!!!”一個甲士沖入鬥法壇,他剛與那靈俠的屍體告別,將十枚中品靈石扔給了鬥法壇的裁決官,成為挑戰者。
“我要殺了你給婉兒報仇!!!”甲士上來就要開打,很快被幾個法壇護衛攔住。
唐力以為能上鬥法壇的人,都應該輸得起,卻忽略掉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突然出現,對於這個四階無限制鬥法壇來說,完全是一種顛覆。
越是逞強之人,越輸不起。
從那個鐵甲士毫不遮掩、落地碎磚的勢頭,唐力粗粗目測,來者那一身明晃晃的精鐵鎧甲,少說有一千斤,已到鐵甲士的極限。不過這樣也好,唐力剛才利用靈俠的最強突襲力度,測試了自己的防護能力,現在再用防禦最強的甲士測測利風的強度。
護衛們退去,結界撐起。
五
四
三
二
一
“納命來!!”這甲士扣上護面,將他的怒容掩住,向唐力衝來,拳頭裏彷彿攥的就是一個“唐力”,否則不會攥得那麼緊;牙齒里也咬着一個“唐力”,否則不會咬得牙都碎了……
甲士對唐力恨之入骨,深深的怨恨,怎麼這丹修十、七八歲就如此狠毒?!趕盡殺絕!自己的婉兒明明要去認輸,他卻痛下殺手!!!
叮—叮—叮——!
三片利風,切在甲士護頸上,切口重疊,瞬間深入三寸,眼看就要破防!可第四下飛來時,甲士右拳一出將之抵去,毫不顧忌拳套上切出的深痕,向唐力的罡氣上錘去。
砰——!!
甲士的鐵拳固然厲害,比起適才那靈俠的一對短劍,卻少了許多銳利,被唐力的罡氣直接彈了回來。
唐力的罡氣上也被錘出了裂紋,但絲毫不影響他繼續放出利風。
叮—叮—叮—叮—叮——!
仍是對着剛才護頸的口子上狠切,甲士雙臂交叉揮舞,用厚實的臂甲,擋去這些無形利風。他雖然憤怒,卻沒丟掉以往的鬥法經驗,明白護頸不能再被受切,要抽空補甲!而且他還意識到,面前這個年輕丹修,是最克制自己的一類對手——精準的銳器或薄刃,將對他鎧甲的薄弱處構成直接威脅,應該速戰速決!
甲士一面臂甲擋護,一面再次快速近身,補甲和速戰速決之間,他選擇了後者。
叮—叮—叮——!
還沒走兩步,甲士發現唐力將目標改為了小腹,瞬間擊出一道切口!
甲士慌忙去護,唐力已經向頸部殺去,甲士再去護住頸部,又無法顧全小腹……
他哪裏還有機會近身?在觀法台上萬修者的眼中,他就好像是一個供人練習暗器的木頭人,無論怎麼防護、躲避,唐力始終圍着他迅速飛繞,單臂放出未知的殺招,直至他頸部和小腹都噴血而出……
甲士氣血充沛,體質異常,堅持了許久,在自己精質未耗光前,始終沒有放棄近身。但唐力身法不屬於他,讓他無法如願,其實他就是近身,又如何破的去唐力三道真氣防護?罡氣、風環、貞風之盾。
……
唐力把這頭蠻牛的氣血耗干,又割下頭顱,確定這對手不會再“復活”,他可不想再遇到一個洛龍,還是下手乾淨點兒好。
斬了草,除了根,唐力冷麵而立,對那甲士不再多看一眼:難道我上鬥法壇,就是給你們殺的?殺了你女人有什麼好怒的?是你女人心甘情願要來挑戰。這裏是鬥法壇,還是無限制的鬥法,獎勵是豐富的靈石,玩不起……那就只好輸上性命吧,順便多送些靈石。
“叄?一○○○○”,這個數字一直持續到甲士身首異處,又持續了半柱香功夫,依然定格,接着消失,裁決官將一袋中品靈石奉到唐力手中,整整一百枚。
“這位修者,請於戌時以前來參加今日的冠軍斗,獎勵底數三萬,否則過時不候。”言罷,裁決官退到一旁。
收起連斬三人得到的一萬靈石,唐力回了觀法台。
“唐力!好樣的,可給咱們悶鎮來的長臉啦!也不辱本訓練師一番調教呀!哈哈哈!哎,可惜一人只能打一輪,今天再想打的話,就要等冠軍鬥了!離冠軍斗還有三四個時辰呢……下一輪誰上?!輪輪吧?”童萌完全以鬥法訓練師的身份自居。
“再叫‘輪輪’我退出了啊!”
“別嘛……輪輪。”
……
唐力上台後一直瞅着妙琦,確定她有沒有被自己的“狠辣”嚇到。
“夫君,我臉上有字嗎?”妙琦神態自然,開起玩笑。
唐力還以一笑,沒有答話,他還真有些猜不透妙琦的心思。
“夫君不要多想,我與你夫妻同心,怎會不懂得你的心性、不理解你的作為?上了鬥法壇,就應一視同仁,要麼此刻離去,要麼遵守規則。鬥法壇就是鬥法壇,從來沒有強迫別人來鬥法……換個位置來看,東土若無鬥法壇,可能真正的紛爭會更多吧……夫君你說呢?”
“要我說……嗨…我還有何可說?”唐力一把抓過妙琦的手,“知夫莫若妻。”
唐力早就成了觀法台上眾人的目光焦點,見他此時拉起一女子的手,而那女子容貌美到極致,神韻又淡雅脫俗!說是絕代佳人,她明明飄逸更甚;說是天仙下凡,她卻亭亭玉立在此,一顰一笑真真切切,又觸不可及!這就是不可方物,無以言表……叫人怎麼不去嫉妒?!
妙琦嫣然笑來,對周圍的目光絲毫不理:“夫君還記得那天……我傷了你……”
唐力當然記得,那天馮家興來騷擾妙琦,妙琦竟直接將唐力打傷,以此為由讓馮家興無處插話,逼他早走。不過唐力卻搖起頭:“琦兒何時傷過我?我怎麼不記得。”
妙琦笑得愈加溫柔:“夫君不用遷就我,那時確是我傷了你,但我也不後悔,不歉疚,否則怎會明白夫君是個體恤的人,年紀小小,便看得出我心中苦悶……”
說到這裏,妙琦有些羞澀,抿嘴垂眼輕轉兩番,才道:“那時我為了翔龍丹難為你,一定像足了鑽進錢眼裏的貪財鬼……”
“哪有。”
妙琦趕緊按住唐力的嘴巴:“讓我說完……後來,為了擺脫那人一時,我還故意打傷你……還有信竹令的事!夫君當時全都看得透徹,非但沒有怨恨我,還說……”
唐力把妙琦的手從嘴邊拿開,緊緊握住:“‘我幫不了你,至少現在幫不了你’。”
“是啊,那時夫君竟然還想着幫我。夫君可知,從那時開始,我就對夫君……另眼相看。”
唐力終於知道了妙琦何時對自己有意,心中歡喜,表面卻壞笑:“嘿嘿,當時我可是貪圖你的美貌,所以才要說些大話,還騙了顆獸丹來。”
“你倒記得清楚。”
“小破孩嘛……能受大姐姐刮目相看,當然記得清楚。”唐力愈加過分的調侃起來。
“那你剛才還說不記得此事。”
“你說傷了我,可我當時並不覺得受傷嘛,自然不記得。”
“哼,我要做個好妻子,不與夫君爭辯……說這些呀,只是想告訴夫君——丹道萬險有成神,最是難覓知音人,我懂你是應該的,就同你懂我一樣。”妙琦早已羞紅了臉。
唐力卻得了天機一般,歡欣而吟:“丹道萬險有成神,最是難覓知音人!好句!丹道萬般險阻,卻不乏神人,可問世間,又有幾人得遇知己?!”
恰在此時,一年輕男子行來,身後還跟着兩個黑衣勁裝的法壇護衛,修者們紛紛避讓一旁。
下方正剛剛開始一輪鬥法,按理說修者們下注的趕緊下注、叫好的大聲叫好、觀摩的認真觀摩,擁擠不堪,怎可能會給別人讓路?還遠遠的就讓開道路?使得唐力等人,不得不對來者一番打量。
那年輕男子白面朗目,高大挺拔,一身淺藍長袍上有白卷浪花點綴,正背起手邁着優雅步伐,不緊不慢地行來,眼睛卻只盯着妙琦。
妙琦恍若不見,只柔光淡淡地看着唐力。
那人終於在妙琦三步外停下,見妙琦對他始終看也不看,才笑吟吟地看向唐力:“小子,你艷福不淺呀,有這樣的小美人兒相陪……是故意來眼饞本修爺的嗎。”
他始終背着手,言語輕薄無禮,唐力懶得理他,將妙琦牽在身邊,望回鬥法壇,無視。
童萌早已忍怒不住:“司徒楠!你找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