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114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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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夏帝的一張聖旨讓安府近日門前絡繹不絕,即便是安敏恤已經辭了官,但難保有朝一日再受重用呢?在朝的各位大人們皆在朝中熬成了精的,從平夏帝送到安府里一車車的珍寶就能看出平夏帝對安府的看重,再說了,安敏恤辭了官,可後頭還有一個安唯承呢,年紀輕輕地就已經是後宮禁衛都尉,雖然官職並不高,卻是在皇上面前辦差的,說不準一轉眼就要成為平夏帝眼前的大紅人了。因着這些因素,不少在朝中與安敏恤安唯承二人交好的同僚們皆不約而同的上門拜訪。

大約是早已預料到會有這樣的事,安夫人早早地吩咐了下去讓管家將上門的拜帖一一回了,親自帶上謝禮上門,說是安敏恤身體不好不便見客,請各位大人見諒。既然主人家都這麼說了,哪裏還有人硬趕着上門的,又過了幾日,安府也終於安靜了下來。

自從那日定下南下一事後,唐綾便再也沒有看見過安唯承,時間一眨眼就過了,眼看着明日一早就要啟程,唐綾心裏大約是有了計較。想來也是,無論她自以為掩飾得多好,但安唯承也並不是傻子……這麼多年了,也該是時候將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放到一邊了,她不是早就想好了一輩子不嫁、照顧雙親的嗎?南下不就是她最好的機會嗎?她長嘆了一口氣,手腕輕輕一轉,纓槍在她手中宛若有了生命,隨着她的動作在空中翻了個圈,收勢的動作被她舞得乾脆利落。

“舞得不錯。”

陌生男子的聲音忽然傳來,唐綾順勢看去,卻見多日不見的安唯承與一名穿着深藍色武裝的年輕男子一同走來,心不禁微微顫抖了一下。

此刻的他站在長廊上,長廊遮擋了些許午後的陽光,陽光打落在他下半張側臉上,無聲地勾勒着他儒雅的輪廓。她貪婪地看着他的眉眼,試圖將他每一個表情深深地刻在自己心上。

她不知道,此次一別,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或許明日,就是他們最後的見面。

想到這裏,她胸口悶悶地發疼。

“這收勢的動作竟與安大哥有幾分相似,是安大哥教的吧。”

安唯承微笑着點點頭,“這是舍妹。”

男子瞭然,“就是那個幾年前你撿回來的妹妹?”他雙手抱胸,眼神中帶着幾分躍躍欲試,“女子使纓槍倒是少見,就是不知道安大哥教得如何了。”

聽那男子的語氣,竟然有了想要比試的意思,唐綾這才將目光落到那人身上,他站在內側,她看不清楚他的模樣,只看出那人長得很高,甚至比本就身材高大的安唯承還要高上一些,語氣中帶着與生俱來的傲氣。

說罷那人就要跨出長廊直接跳下來,所幸安唯承按住了他的肩膀。

“爹已經在等着了。”

男子聞言嘆了一口氣,看着唐綾的方向:“好吧,等我把老頭子的話給安大人轉述之後再來找你妹妹打一架。”

唐綾啞然。

無論是在村裡還是這幾年在泰安城裏生活,唐綾都沒見過這樣的人,照理說泰安城裏的貴人們不都是知書達理的,即便是武將也應該像安唯承這般溫文爾雅的才對,哪裏見過連話都不曾說過的就要來打一架的?

卻見安唯承三兩句話就把那人勸走了,徑直朝她走來。

她握着槍桿的手驟然收緊,心跳加速,只覺得他連走路的動作都是那麼地迷了她的眼。

恍惚間,忽然一陣刀風朝她迎面劈來!唐綾下意識的提槍去擋!

兵刃相接碰撞出刺耳的聲響,不及她反應,安唯承手腕一翻,手中的唐刀轉了個面向朝她再次劈來,帶着勢不可擋的力道。唐綾不敢莽撞地去接,只得腳下疾步後退,試圖躲開他的攻勢!

安唯承見她只退不攻,手下進攻的動作愈發犀利了起來,唐刀被他揮舞得虎虎生風。

連番的進攻讓唐綾倍感吃力,本來女子的體力就不如男子,若是再退她手中的纓槍很快就要被安唯承打掉,思及至此唐綾迅速改變後退的方向,藉著身後的石桌借力一躍而起,翻身閃到了安唯承后側,纓槍朝着他背心刺去!眼看着就要刺中他,唐綾猛地要收,卻見安唯承旋身貼着槍身躲開了這一擊,借她驚慌的瞬間唐刀卡在纓槍槍尖上狠狠砍下!

她被震得虎口發麻,手上失力,纓槍應聲落地。

院子裏忽然安靜了下來,唐綾怔怔地看着安唯承,他傾身撿起地上的纓槍放回兵器架子上,這才走到她面前來,向她伸出手。

“疼嗎?”

這是安唯承第一次用這麼犀利兇猛的攻勢與唐綾練武,若說從前只用了四五分的力道,今天他就用了七分力,他懂得輕重,只怕唐綾此刻虎口都已經裂開了。

她輕輕地搖頭,虎口的濕潤提醒着她,自己似乎已經受傷了,於是將手悄悄地藏到了身後。

見她一如既往的固執,安唯承嘆了口氣,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從懷裏拿出金瘡葯細心地灑在她的傷口上,又要了她的手帕給她包紮了起來,才道:

“你跟我來。”

安唯承帶着唐綾往松風院走去,松風院是安唯承的住處,唐綾從來不曾來過,松風院佈置得非常簡單,甚至不像是一個官家公子的住處,唯有那清淡的草木香氣說明着此處主人一身的風骨。徑直進了前廳,左手邊的小院那兒的房門關得緊緊的,似乎是不讓外人進去的屋子,又是恰好在一棵長得枝葉茂密的大樹下,顯得分外陰沉,安唯承領着她,推開了那扇門。

這是一間收拾得非常整齊的庫房,分左右兩邊的小隔間。她跟着安唯承走進左手邊的小隔間,裏面堆疊着幾口紅木大箱子,一邊的木架子上也放置了一些小匣子,小匣子製作得特別精巧,大約是些稀罕的物品。再回頭,正對着木架子的那面牆上由上而下地掛着一些刀劍兵器,在最下方掛着一把通身銀白的玄鐵槍,這是安唯承慣用的兵器,名為“雪浪”,是前朝名師青聖子傾盡心血所作,不過如今在宮裏當值得佩用唐刀,於是這把玄鐵槍只有在練功或者休沐的時候他才會拿出來,後來久而久之漸漸的用得越來越少了。

她曾經仔細地看過那把玄鐵槍,槍身銀白無暇,槍尖隱約散發出幽幽的藍光,深藍色的槍纓與槍尖的顏色相互呼應,這寡淡的顏色與安唯承儒雅的氣質倒是相配。

安唯承傾身拿起掛在雪浪下面一支被暗紅色錦緞包裹着的兵器,遞到唐綾面前。

唐綾伸手接過,怔怔地看他,在他的示意下解開了纏在上面的錦緞。

映入眼中的,是一把與雪浪非常相似的玄鐵槍,同樣是銀白色的槍身,可在槍身上有着類似龜裂的痕迹,在裂痕中隱隱約約地帶着些近似於血一樣的暗紅色,絲絲縷縷的,槍頭同樣的銀白槍尖卻是猶如滴血般的褚紅色,配上了暗紅色的槍纓,與雪浪相比多了幾分陰鬱的味道。

“這是……?”

“此槍名為‘霜濤’,乃青聖子胞姐碧華所鑄,與雪浪出於同一母礦,只是在鑄造時碧華不慎傷了手,血滴落在熔爐里導致尚未成型的霜濤槍身龜裂,並留下了痕迹。”安唯承低聲說著關於霜濤的來歷,眉眼低垂,“卻又因為霜濤用了鮮血鑄造,相較雪浪更多了幾分靈性。”

聞言,唐綾伸手輕輕地去撫摸霜濤的槍身,龜裂的紋理中,彷彿訴說著那些關於煅煉的故事。

“從現在起,霜濤便是你的了。”

唐綾微怔,手中的霜濤似乎變得沉重了些,她總覺得安唯承這話中帶着託付的意味。她低頭重新用錦緞包好了霜濤,遞到安唯承面前。

“霜濤是大哥收藏多年的寶物,還是大哥留着吧。”

她總覺得,自己若是收下了這把槍,有什麼東西就要改變了。

安唯承並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擺了擺手,“兵刃武器皆是死物,若是一直被封存在庫房裏,再厲害的寶劍也不過是裝飾罷了。再者……”他頓了頓,“此次你與爹娘南下也不知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了,這便權當做我作為兄長贈予你的一點念想吧。”說完,安唯承不再言語,側過了身去,沒有再看她。

唐綾雖說並非聰慧女子,但安唯承言語中點明的“兄長”二字她還是聽出來了的,她垂下眼眸心頭狂跳,緊抿着的唇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麼,卻仍舊無言。事到如今她還能說些什麼呢?她本就是錯了,她不應該對他有了別樣的心思,更不應該被他察覺。她緊緊地握住槍桿,半響才終於邁開了腳步,轉身推門離去。

“綾兒。”

一直沉默的安唯承忽然出聲叫住了他,兩人皆沒有回頭,保持着背面相對的動作。安唯承看着牆上掛着的兵器,嘆道:

“你可知有許多事情其實不過是一時思慮太多,真正的事實或許不如你所想的那麼美好。”

迎着陽光,唐綾的臉刷的白了,握住槍桿的手捏得緊緊的,指骨透白。她停頓久久,不曾應聲,抱着霜濤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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繚綾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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